第31章 兩隻蝴蝶
「素素，還記得嗎？我曾經給你說過我還有一個妹妹。」
琦琦姐轉身把身邊台上的兩杯水拿過來，遞給我一杯，然後她自己喝了一小口。示意了我一下，我輕輕的喝了一口，水溫剛剛好，淡淡的水，沒有任何的味道，難道琦琦姐有睡前喝白開水的習慣？
我喝著水，看了琦琦姐一眼，琦琦姐對我笑笑，我把小小的白瓷杯捧在手心裡，有點點的溫暖融入我嘴，剎那間我的心裡也覺得暖暖的。
嬌小的杯底剛好在我的手心裡，這樣精緻的杯子我是真心喜歡，杯子上面卻是那張琦琦姐和她妹妹合照的圖案，我無解的看著琦琦姐，真有這樣的巧合？
「這個瓷杯是我找人定做的，一套，只有三隻，兩隻在我們這裡，另外一隻在安然那裡。」
「安然大叔？」對了，我還沒有問安然大叔去哪裡了呢，難道出去了？不會吧！都這麼晚了，還會去哪裡呢？
「對啊，素素，我妹妹宋芳菲是我和安然最親的親人。」
聽她提起宋芳菲這個名字，我突然就想起了那第六名的芳菲非魚來。芳菲非魚會不會是琦琦姐的妹妹？
這個第六名的芳菲非魚從我一來這裡就穩坐第六，但是我卻從來都沒有看到有關於芳菲非魚發表的任何文字，這一直是我在「心意」覺得最奇怪的事情之一。
既然這個第六名一直被芳菲非魚所佔據，那麼，她去了哪裡呢？為什麼沒有任何作品的她也可以穩坐第六的位置？
「芳菲在七年前就去世了，去世那年她剛剛二十歲。」琦琦姐扯扯唇，想笑卻沒有笑出來，我看得出來她心裡的悲痛卻被她努力的隱藏著，這應該就是我覺得琦琦姐奇奇怪怪的原因了。
「去世了……可是琦琦姐，那芳菲非魚？」我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出來，「芳菲非魚就是芳菲，那是她的網名。而她愛的那個男人網名就叫非魚，而非魚就是.……安然。」
琦琦姐的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身體微微顫抖著，壓抑著自己不哭出聲來。
我連忙給琦琦姐遞過去紙巾，我是第一次看見琦琦姐哭，所以我一時就愣在那裡，不知所措了。
琦琦姐一向都是一副女強人的樣子，我一直都很崇拜她，不悲不喜，任何事情在她手裡都能搞定的樣子，可是我卻不知道一向在外人面前這麼堅強的人都會有一段悲傷的心事。
「安然大叔？」我在心裡納悶，卻還是安慰著琦琦姐。我深知這樣的痛有多痛。
九歲那年，最愛我的爺爺因為癌症去世。
那個時候的我太年幼，天真的只知道調皮玩鬧，根本就不知道一個人的逝去就代表著我們與那個人永不相見。
那個時候的自己，連哭都不知道，後來自己漸漸的長大……哭過，笑過，也見過太多太多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也寫了太多太多人生中的悲歡故事，我以為我已經足夠的堅強，可是看著琦琦姐這麼難過我也悲傷了起來。
往事在心頭，卻也是，再也回不去。
「琦琦姐，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我抱抱琦琦姐，現在才覺得琦琦姐原來也是這樣一個有著悲傷的女人，現在的她再也經不起這人世間一點點的悲傷俗事。
只是不明白她說宋芳菲愛的男人是安然大叔，可是為什麼她和安然大叔.……
「素素，讓你見笑了。」
琦琦姐抬起眼睛來，努力的想笑笑，而我在她的眼睛里卻看到了那深不見底的憂傷，「琦琦姐，誰都有傷心的時候，我也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了，我也想哭。」我吸吸鼻子。
「可是，我們都要堅強的活下去，不是嗎？就當是延續逝去的親人們的生命。」
琦琦姐長長的嘆息一聲，繼續說:「都過去七年了，其實我已經習慣了芳菲的離開，只是每次想起來的時候我還是會悲從心起。唉――」
可是，提起往事誰人又不傷心呢？！
我知道琦琦姐已經陷入到她的回憶里去了，人生真的太無常，我還是常常會想起夢夢，更多的時候會想起顧憐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對於顧憐生是什麼樣的情感。
當明白的時候，卻只能自欺下去，何為愛情？應該就像夢夢和顧憐生他們吧！
真希望他們現在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想到這裡為什麼我的心裡就會有淡淡的憂傷呢？！
「素素，其實……」琦琦姐欲言又止，我看著她，回過神來，安安靜靜的等待著她開口，可是有一會兒她都沒有開口。
雖然我心裡很想知道，但是我終究還是問不出口來。「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
琦琦姐苦苦的笑，我還沒有回答，她又繼續說道:「其實，我和安然只是法律上的夫妻，其實我們並不相愛！」
「啊？」
不是吧？現在我的嘴巴應該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琦琦姐沒有跟我開玩笑吧？
可是當我認真的看她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她一絲一毫開玩笑的跡象，然後我就知道這句話不是開玩笑，只是他們並不相愛，為什麼要結婚，有什麼意義？
在我的人生觀里，我認為只有相愛的人才會結婚，不相愛的人在一起，即使結婚了又有何意義？不過是相互折磨罷了！！
「我想，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琦琦姐擦乾眼角的淚水，略帶微笑。
我看她笑了，我也笑了，只是我不明白她微笑中的含義。笑著的我點了點頭，直覺告訴我琦琦姐會把這一切告訴我，不然她也不會特意的讓我留下來了，只是不知道她告訴我這些事情的用意是什麼？
「我一直都想告訴你，你一定是怪我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你和鄭小洋在一起吧？！」
聽到這裡我羞愧的低下了頭，其實在我的內心裡我不止一次的埋怨過琦琦姐。她明明知道當初我很喜歡很喜歡鄭小洋，她為什麼說不讓我聯繫鄭小洋呢？當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我才知道她是真的為了我好，但是我仍舊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素素，你還太年輕，所以有些事情你還不太明白，我覺得你現在是長大了，至於你和顧憐生的事情.……」
我豎起了耳朵想聽琦琦姐怎麼樣說我和顧憐生的事情，結果她只是苦澀的笑了笑，繼續說:「我還是先告訴你芳菲和安然，還有我之間的事情吧！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用意了，我覺得現在的你對顧憐生有奇奇怪怪的感情。」
我看向她，非常不解，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實話告訴你吧，每次你向我提到顧憐生，或者我說起任何有關於顧憐生的事情你都會很緊張，而且很認真，重要的是你的情緒你無法控制，難道不是嗎？？」
琦琦姐偏著腦袋看了我一眼，壞壞的笑，我只得又低下了頭。可是他們三個人的事情與我和顧憐生又有什麼關係，用得著這樣笑我嗎？
我低著頭，嘟著嘴，琦琦姐真的是太厲害了，厲害得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不用這樣，因為現在的你和七年之前的芳菲對安然的感情差不多。」
「啊？」
「那我就把我們三個人的故事說給你聽吧，你和芳菲唯一不同點就是你現在陷得還不太深，而當年的芳菲已經是無藥可救。其實素素那個顧憐生已經是你最好朋友的男朋友，我勸你還是忘記他的好。這年頭連**都很正常，你們不過是因為醉酒才會在一起，所以，誰也不用對誰負責，說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我知道，琦琦姐，我一直把他當作哥哥，那一次，是一場意外。」
「但願如此。」
琦琦姐沒有再看我，眼睛卻看著牆上的宋芳菲的照片，慢慢的開了口:「七年前，『心意』還是一間很小很小的雜誌社，小得一直要在其它雜誌社的臉色中討生活，後來安然加入了『心意』，那個時候安然還和芳菲熱戀著。他們是在網上認識的，芳菲的網名叫芳菲，後來和安然戀愛后就改名叫芳菲非魚了，而安然的網名當時就叫非魚，是因為芳菲自殺后他才把網名改成了自己的真名。」
「自殺？」
我的手抖了一下，我的心裡冰冰涼涼一片。
「對。「琦琦姐一直看著宋芳菲的照片沒有回頭，繼續說:「聽說安然來『心意』工作了，芳菲也來『心意』幫忙。那個時候的『心意』很苦，靠我和我母親支撐著，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來請員工。芳菲在上大學，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多餘的錢供我上學，所以我就把我所有的錢都花在了芳菲的身上。我和芳菲是雙胞胎，我比她先出生，但是她對於任何事情都比我更有天賦，所以我和母親就一直想讓芳菲上大學，將來才有一個保障，一個很好的出路。而安然已經大學畢業了，那個時候的安然確實很帥氣，談吐，學問，以及看事情的能力，還能看穿別人的內心。我母親因為芳菲輟學的事情氣得病倒了，就再也爬不起來，就那麼一直躺在床上。」
「後來，因為安然能力強，而且有芳菲在的緣故我就把『心意』交給了他們，我全心的照顧母親，只有偶爾才會去看看『心意』。」
「後來因為安然獨特的市場眼光，還有芳菲良好的交際手段，『心意』也越來越有名氣，也正因為此我就更少時間去『心意』了，那個時候母親病得更加的嚴重，而此刻的安然和芳菲卻愛得如膠似漆。」
「其實我是很欣慰的，沒有上大學，只要自己努力就會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我一直這樣對母親說。可是母親每次看到芳菲就會罵她，不要她和安然在一起，罵和勸，芳菲都不聽，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母親會反對芳菲和安然在一起，我覺得挺好的啊！可是母親常常給我嘮叨說芳菲會被安然給毀了的，我不明白。在『心意』發展階段我母親居然以死相逼讓芳菲離開安然，可是芳菲就是不肯，最後芳菲再也沒有來看母親了。」
我也覺得很奇怪，那麼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琦琦姐的母親要拆散他們呢？
「我一直覺得母親是因為生病，壞了腦子她才反對安然和芳菲在一起的，直到她死，我才知道其實一直以來母親的腦袋比任何人都清醒。「
？？
「後來，母親病得更加嚴重了，而『心意』也更有名氣了，說實話，『心』『就是那個時候被安然和芳菲發展起來的，也正因為『心意』的發展而毀了芳菲。」
「為什麼？琦琦姐，『心意』發展不是好事情嗎？」
「對，當初我也是這麼想的，『心意』是我父親白手起家的，沒有在他手裡發展起來，在自己女兒手裡發展起來那也是一樣值得開心的。」
「琦琦姐，那你父親呢？從來都沒有聽你說起過。」
「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但是死因我母親沒有告訴我，她只是確定的說我的父親死了，我和芳菲是我母親一手帶大的，吃了很多的苦，芳菲自殺後母親才告訴我我的父親也許沒有死，但是她也沒有告訴我父親到底在哪裡。芳菲死的時候母親已經什麼人和事情都不記得了，我一直都沒有把母親的話當真。」
「為什麼芳菲會自殺，琦琦姐，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剛剛我說過，是因為『心意』更有名氣，當然，更有名氣也就更有錢了，也是因為此，安然才變了心，這件事情還是在芳菲自殺前告訴我的，我一直以為她是和安然鬧矛盾才這麼說的……沒想到第二天天還沒亮芳菲就從『心意』樓頂跳了下來，二十六樓，摔下來了的時候渾身沒有一點點好的血肉，血濺得到處都是……」
講到這裡的時候我看見琦琦姐仰著頭，眼淚卻大滴大滴的滴落在了純白的被子上。
「琦琦姐……」我的聲音也帶著哭腔，我無法想象親人在自己面前血肉模糊的場面。
可是，我卻很害怕，突然間想，如果自己也從二十六樓跳下來顧憐生會不會為我流一滴眼淚？身子顫了一下，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多麼的悲哀！！
「我沒事，說這些我只是不想你重複芳菲曾經走過的路。」琦琦姐趴在我的腿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很久以後，琦琦姐才從悲傷中走出來，繼續說:「自從『心意』有錢了后安然就開始找各式各樣的女朋友，開始芳菲不知道，後來有人打電話來罵芳菲，芳菲還是不相信，認為這是別的女人因為羨慕她安然愛她的惡作劇。也正因為這樣，安然知道芳菲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就更加的變本加厲，直到芳菲自殺前六天，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小嬰兒找到了芳菲，告訴她那是安然和自己的孩子，芳菲不信，後來那個女人就拿來了親子鑒定書，還有一些和安然在一起的親密照片。安然回來后芳菲就和她鬧，鬧得很厲害，安然最後還打了芳菲，芳菲就離家出走了，安然沒有告訴我，我問的時候他說是芳菲出差去了，我也沒有留意。其實這些我都是不知道的，是芳菲自殺前一天親口告訴我的，誰知第二天，她就……」
「琦琦姐，事情為什麼會這樣，他們那麼恩愛。」
「我也是這樣想的，當初我還笑他們比梁祝還恩愛，卻最後是陰陽相隔。」
「琦琦姐，節哀吧。」其實說這些也沒有任何的意義，說什麼有意義呢？
沉默，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後來.……」琦琦姐吸吸鼻子繼續說:「後來安然就把那個女人和孩子送到了他自己的鄉下，我去看過那個孩子一兩次，真的和安然很像，可是那個女人卻消失了，孩子一直是安然的母親在帶。」
「那……為什麼你要和安然大叔結婚呢？」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疑問，我看著琦琦姐紅紅的眼睛，雖然有些為難，但是還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太強而問了出來。
「為了『心意』，安然說他改，並且保證以後什麼都聽我的。再說『心意』也有他的股份，當年我們就協商好了，『心意『的股份一分為四，芳菲，我母親，安然，還有我。後來我們就協商好了，我和他結婚，但是沒有夫妻之情，他繼續留在『心意』。」
「那你不恨他嗎？」突然覺得這樣問不妥，但是又問出口了，所以我有些不安的看著琦琦姐。
「恨，當然恨，當年我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可是，再怎麼恨他也不能讓芳菲活過來啊！」看著琦琦姐紅紅的眼睛，卻無法深刻體會她的痛苦。
「現在終於明白我母親的良苦用心了，可是，已經晚了！！」
我看著她，看著這個房間有關於宋芳菲的一切，也終於明白了「心意」永遠第六名是對宋芳菲的一種紀念.……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顧憐生，未曾相愛，卻已離開。
我們，毋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