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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同的遭遇

  我轉過頭一看,果然看見影影綽綽的江麵上,出現了一團白色的影子,當影子逐漸清晰時,我才發現,那果然是一團浮屍。


  我當然不明白那浮屍的突然出現意味著什麽,我和馬大膽麵麵相覷,有些發蒙。


  馬大膽解下桅杆頂的煤油燈,向著浮屍的方向伸手照過去。煤油燈在水麵照出了一團黃白色的霧氣,借著燈光,馬大膽似乎看清楚了一些情況,頭也沒回就對我說:“海子,不是剛剛那死倒兒,這家夥嘴裏沒亮兒!”


  馬大膽說沒亮兒,應該是說這死倒兒的嘴裏沒有那方惹事的寶玉。


  我讓他看清楚點,這要是再出來個死倒兒嚇唬人,估計我們倆沒等熬到天亮就先瘋了。


  馬大膽最後轉過身子,對我道:“看清了,真不是,這回竟然是個男倒兒!”


  我聽了馬大膽的話將信將疑,心說你他娘的別看錯,要真是剛剛那死倒兒倒是好事。因為我師父說了,隻要死倒兒嘴裏沒了寶玉,說明水爺這套就算是下完了。


  我這麽一想,心裏既興奮又有些忐忑,但是老子忐忑什麽,估計不說馬大膽也能知道。


  馬大膽看我不信,解釋說:“你以為馬爺是門外漢,可男俯女仰的道理我還是懂得。”他一把把煤油燈向我遞了過來,“不信,你自己去看!”


  馬大膽所說的男俯女仰,意思是說,男屍死後漂浮在水麵上時是麵朝下的,而女屍則正好與之相反。


  其實這不是什麽不可理解的詭異事情,和什麽天地陰陽也毛的關係都沒有。


  其實原因很簡單,由於男女的生理結構不同,女性的骨盆要比男性的更寬,所以下身的重量更大,才導致下身墜在水裏,身體就會呈現出仰麵朝天的姿勢。


  我看馬大膽堅定的表情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沒說謊,但是打心底裏盼著是這倒黴蛋兒看錯了,心中默默祈禱了幾句,我又把煤油燈伸向了死倒兒的方向。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我簡直腋毛都炸了起來。


  可不僅僅是因為我看見了,那死倒兒是麵朝下漂在水麵的。


  何況死倒兒我見多了,一個死倒兒還嚇不到我。


  但可怕的是,我竟然恍惚間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模糊白色,雖然看不清到底是什麽,但是經驗已經給了自己答案——全他媽是死倒兒。


  我拽了拽馬大膽的袖子:“大膽兒,你……往那邊看……”


  我語氣難聽死了,估計馬大膽也知道不是好事,向著那個方向瞥了一眼,我就聽見他胸膛裏發出了倒吸涼氣的呼嚕聲,等我回頭再看他的時候,這家夥的頭發跟兒都立了起來。


  我看他的表情也被嚇得不輕,恐懼是會傳染的,我也覺得腿一時沒了知覺,癱軟在那裏,想下意識挪個窩兒都沒成。


  過了大約半分鍾的時間,我一生中至此經曆的最恐怖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整個江麵上白花花的一片,放眼望去竟然全是浮屍,浮屍有男有女,全部都像是在水裏泡了許久,膚色慘白又有些開裂,身體整個變了形狀,並且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刺鼻氣味兒。


  如果小時候淘氣,揭開過螞蟻窩的人都知道,攪開一層土後,乳白色的螞蟻蛋就密密麻麻的出現了一層。


  如果有過這樣的經曆,我猜也就不難聯想到我眼前的場景。


  這死倒兒的密度,簡直煩了讓人看了一眼就想吐的地步。


  “我,操了……這他媽是哪個鎮子被水衝了?這也太多了……”馬大膽在我身後詫異的說道,“海子,你猜咱倆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我心說我哪知道,不過就算是幻覺也太他媽真實了,那密密麻麻的浮屍簡直就是一個擠著一個從一個方向向著另一個方向推了過去。


  浮屍撞擊著船側的甲板,像有什麽東西頂著船身一樣,使這不算大的船身直搖晃。


  我心中直說這下子算是完了,因為我很快就想起了剛剛我給馬大膽講的那故事。


  八成我們倆現在遇到的,和百十年前,那位劉寶坤老爺子遇到的事是一碼子,當年那老爺子說到底也是有道行的,可還是舍棄了一個女兒和自己的性命,方才保住了剩下的一雙兒女。


  想到這,我腦子裏突然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渾身打了個冷顫,接著我轉頭就看向了馬大膽。


  馬大膽似乎也想到了,我們倆幾乎是同時默契的轉過了頭,兩雙求生心切的眼神就在那個瞬間交織在了一起,僅僅是那一個瞬間,仿佛世界的運轉都緩慢了幾百倍。


  我和馬大膽什麽都沒說,但是僅僅是那一道眼神,我們倆人的心裏就什麽都明白了。


  我想起當年劉寶坤老爺子把女兒扔江裏的動作,那叫做活人祭,等於說是用一命換幾命。


  而我和馬大膽同時想到的,也是這回事。


  現在這船上隻有我和馬大膽兩個人,或許其中一個把另一個丟進水裏,剩下的才有活的希望。


  我瞄了一眼身材魁梧的馬大膽,心說操蛋,這家夥整個兒比我壯出了一圈,老子這下子死定了!


  我怔怔的看著馬大膽,手中隻抓著一隻煤油燈,但馬大膽真要是敢撲過來,這煤油燈狗屁作用都沒有呀!


  馬大膽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臉色很不好的笑了笑:“曲海……你說……”


  這傻逼非把尾音兒拉的死長死長的,就像在故意吊我胃口一樣,我咽了口吐沫才聽他說出了下一句。


  “你說這死倒兒都是從哪裏來的?”他竟然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聽著一愣,他繼續道,“該不是他媽大水衝了墳圈子,把誰家祖墳堆都給淹了吧!”


  馬大膽說完略顯尷尬的笑了笑,我聽出來這家夥是想幽默一下,緩和一些氣氛。


  可現在的情形,你馬大膽就是即興給曲爺表演一段十八摸,我也笑不出來呀,反而更覺得瘮的慌。


  我僵硬的挑了挑嘴角,算是笑了。但還是十分警惕著馬大膽,誰知道這廝剛剛的舉動不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好趁機給我撇江裏呢?


  整個船上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我們倆就像待宰的豬,心裏估計都不托底兒。


  其實我還是打心底裏佩服馬大膽的,倒不是這家夥膽子大,而是他有什麽話是當真敢講出來。


  馬大膽接著又開了口:“曲爺,其實咱們倆心裏都明鏡兒似的,我猜你也想到了活人祭吧?”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馬大膽把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講出來是什麽用意,難不成老小子準備動手了?我沒做聲,但渾身肌肉都崩了起來,要是馬大膽有什麽其他的舉動,我保證自己不會讓他占了先機。


  “你別多想。”馬大膽說道,“現在的情形是,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憋在心裏,大家都不托底兒,索性講出來。”


  馬大膽表情很嚴肅,我能看出幾分真誠的意思,可事到如今,真誠這東西,真的沒摻沙子?


  馬大膽繼續說道:“既然事到如今了,估摸著咱倆今天真是九死一生,我馬大膽向你保個證,我是絕對做不出坑朋友的事的!”


  這意思是說他不會把我扔進滿是死倒兒的羅子江?我有些狐疑。


  不過馬大膽說完這話,我頓時覺得腮幫子一熱。心說這廝等於把我架在火上烤呀,我要是不和他同樣表個態,保不準馬大膽就說我不仗義,義正言辭的把我扔江裏。


  可要是表了態,那我就被動了,他雖說自己不會做出坑朋友的事,但此情此景,誰又能保證呢?

  況且我覺得馬大膽這話似乎是個套兒,我要是應承了,等於是鑽進套兒裏了。


  我思量再三,還是學著馬大膽的樣子表了態,我心想靜觀其變吧,自己留點神就是了。


  馬大膽看後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對我說:“既然大家都表態了,那麽現在就都得為了活著使勁兒了,雖說我馬爺爛命一條,可好死不如賴活著,咱倆還得搏一搏!”


  我一聽馬大膽這話就知道,這老小子果然是給我下了個套兒,接下來估摸著就要說他的真實意圖了。


  “江麵突然蹦出來這麽多死倒兒,肯定不是啥正常事,平時想找這麽多死倒兒都他媽找不到,怎麽可能一下子出現這麽多。”馬大膽接著道,“所以這他娘的必然有貓膩兒,我估摸著,咱倆今天要想逃過這一劫,是非得把這貓膩兒揭開不可了。”


  我聽著有些不耐煩,催促道:“少墨跡!到底什麽想法快說。”


  馬大膽看了眼滿江的死倒兒,說道:“這一切要是幻覺,我估摸著咱倆是中了擺子,這得需要大仙兒來破。”接著他故作神秘地道,“可這要是真的,你覺得能出現滿江死倒兒的原因在哪裏?”


  我心說還能在哪裏,當然是水裏了。沒等我接著往下想,就看馬大膽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一聯想他剛才說的話,瞬間就明白了這廝的意思。


  “你他媽說到底,還不是要有個人進水裏嘛!”我大罵道,因為我心裏知道,他的意思是讓我下水。


  我心中把馬大膽全家都罵了一遍,心說你他媽說來還不是讓老子去喂王八,你好逃出生天?


  “你他媽想的也太好了”我起身指著馬大膽罵道,“是誰剛剛說他媽不會坑朋友的?原來你他媽是下套讓我自己鑽?老子實話告訴你,這江,我他媽才不下!”


  我此時簡直快要爆炸了,心說馬大膽,到底你他媽在算計我。


  正當我還想痛快罵他一遍的時候,馬大膽突然道:“海子,你他媽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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