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終解真心
“你就這麽喜歡她?”
鳳鴛腳下一頓,站在樹後瞧去,隻見花玉容扶著椅子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輕羅伸手去扶,他擺了擺手,笑得像隻狡黠的狐狸:“那你呢?我花玉容已經是個廢人了,你可還喜歡?”
輕羅闌珊地收回手,清冷的眉眼露出些許痛意,“花玉容,你是在明知故問嗎?我若變了心意,還孤注一擲地進宮做什麽?”
“然後呢?”這傻女人,進宮又能怎麽樣?她成了皇上的女人,而他也給不起她想要的。
沒想到輕羅竟搖了搖頭,“我沒想過然後,我隻知道隻有進宮才能看見你,而我進宮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參加秀女的甄選。”
瞧著她堅定的神色,花玉容多少有些動容,可他依舊滿不在意地嗤笑一聲,道:“輕羅,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竟是個這麽天真的人呢?寂寂深宮,進來容易出去難,既然當初你已經離開了梨香院離開了我,現在就不該做這些沒頭沒腦的事情。”
她早可以從這一切中解脫的,為何還要再次跳進來?
“離開?”輕羅咬緊貝齒道:“那是你逼我的,七年前你以江山大計為名逼我嫁給吳征,找到鴛兒那顆新棋之後又逼我離開梨香院,我千方百計地想要進浮世宮可你始終不肯答應,在你心裏,我始終是個外人,所以你才一再逼我離開。”
花玉容鼓鼓掌,道:“不錯,你看得倒是清楚,可你既然這麽清楚,何苦又折回身來?”
“我不甘心。憑什麽,我和你認識了這麽多年,你都不肯看我一眼,可那個醫仙卻可以輕易得你的真心?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你為什麽總是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說到痛處,她清冷的聲音終是顫抖起來,可花玉容卻更加淡漠了,他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視線投到天際,“我不要你的命,從一開始就不想要。”
“那時候你被人販子賣到黑店做童妓,因不服命令而挨了打,我救下你隻是一時興起,可你為了報恩,搶過店老板給我下過毒的茶水,險些喪命,還變了容貌,眉心的毒疤太刺眼,我也是一時興起才刺了這朵梅花給你。”
“輕羅,從始到終,我都是興致使然,你最了解我的不是嗎?我隻是覺得有意思罷了,救下你隻是個意外,而你卻一味付出真心,你不覺得這樣太傻了嗎?”
興致使然……
四個字從男子口中輕描淡寫地說出來,落到她的心上卻那麽沉那麽重,她本以為經曆這麽多已經沒有任何事能夠掀起她心中的波瀾了,可是這一刻還是被他輕易打破了偽裝。
她靜靜地流下一顆眼淚,語氣如斯平淡:“那醫仙呢?她又給了你什麽,讓你興致使然到能為她不惜生命,跳水救她,然後變成這副樣子?”
她與醫仙雙雙掉入水中的那一刻,他的心裏隻有醫仙吧?而她的死活,與他並無關緊要。
花玉容搖搖頭,唇角劃過暖暖笑意,“也許她什麽都沒給我,可我卻願意給她全世界。”
輕羅魂不守舍地走了,花玉容漸漸收住笑容,目光隨著她的背影一點一點飄向遠處。
原來人的感情就是這樣的,每個人的內心裏,都有一個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人,每個人的身後,也有一個願意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對前者,人們心甘情願,對後者,人們從不願回頭。
於是所有的付出與接受釀造了有關愛情的悲劇,而人們往往像飛蛾撲火一樣,甘願燃燒過後幹枯著死去,也不願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蠟燭一寸一寸燒斷。
也許承認這一切要比一味地刨根問底來得容易,他該認命的,無論鴛兒會不會回過頭來看他,會不會嫁給他,他的感情都不會改變,原來至死不渝,竟是這麽簡單。
他終是再一次暖暖地笑了,笑容映在樹後鳳鴛的眼中,像一幅定格的畫。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眼底滿是複雜的情緒,驚訝、不解、懊悔、愧疚,還有一點點不知所措。
他對她的感情,竟是如此。
而她,竟然分毫不曉。
回想起他帶著她到廚房偷吃東西的場景,還有長坡策馬、月下談心、湘湖相救的畫麵,一幕幕,飛一般地滑過眼前,還有談及婚事時他些許委屈些許惱怒的模樣,她這才恍然大悟起來,而愕然過後,她又有些心疼,原來一直以來他是以這種心情呆在她身邊的,而她卻理所當然地接受著他的一切。
那現在呢,她又該怎麽辦?
前方花玉容似乎等得急了,扶著椅子一邊扭過身子一邊往這邊瞧,她忽地有些慌張,攥了攥手裏的毯子就走了出去,正好和他的視線碰到一起。
她飛快地躲過目光,將毯子蓋到他身上,盡量與往常一般無二地說著話:“等得久了吧?都怪那些沒眼力見的小丫頭,竟把這些常用的東西收到箱底,害得我發了好大的脾氣。”
“發脾氣?”
花玉容歪了歪腦袋,“這可不像仙仙會做的事,怎麽,今兒個心情不佳?”
鳳鴛幹咳一聲,故作臉色,“不佳,不佳得很,而罪魁禍首就是你。”
“我?本公子風流倜儻才華橫溢的,陪在你身邊是多好的事兒,唉,也就是你不知道珍惜,別人可爭著搶著要我的。”
許是方才聽見的一番話太過意外,她變得敏感許多,總覺得他這話中有話,心裏頭像壓了一塊石頭似地又悶又疼。
這時,花玉容突然往她身後瞧了瞧,剛張嘴擺了個“蘇”的口型,又改口喚道:“皇上。”
蘇硯?
鳳鴛急忙轉身,見蘇硯由若幹侍衛和丫鬟陪著站在不遠處,他揮揮手讓眾人退下,獨身一人走了過來,目光在鳳鴛臉上飛速一掃,然後看向花玉容,卻並未說話。
“皇上怎麽舍得從奏折堆裏出來了?莫不是擔心我的身子,特意來瞧我的吧?”
蘇硯瞥他一眼,“這是朕的園子,朕想去哪去哪。”
好吧好吧,你霸道,你厲害,花玉容一早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毫不在意地勾唇笑笑,沒想到蘇硯卻突然間將矛頭指向了鳳鴛,“醫仙,朕給你的半月期限已經過去五天了,你倒是想好了沒有?”
二人皆知他言下所指是成婚一事,鳳鴛還未說話,卻被花玉容搶了去,“哎呦,蘇硯你不要這麽認真吧,其實我還不想娶妻呢,你倒急個什麽?”
他笑嗬嗬地說著,鳳鴛卻心口一抽,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不忍與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