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相逢不識
等鳳鴛三人急匆匆地走回房前時，蘇硯已經跑出房間了。
他坐在房頂上將樹杈上的鳥窩放在自己腦袋上，一邊學鳥叫一邊撲騰胳膊，玩得不亦樂乎。
林淮臉色大變，“糟了。”
鳳鴛知道林淮的意思，從那麽高的懸崖上掉下來，雖然她沒有關於那一部分的記憶，可人是血肉做的，一旦碰到關鍵部位，尤其是像腦袋這種地方，很可能就會造成不可修補的損傷。
而像失憶和失智的現象，更是極為常見。
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像他這樣看起來那麽強大、無敵的存在，竟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學醫的她，居然從沒有考慮過這點，一次都沒有。
玉兒擔憂地扶著她，“公主，你也別太著急了，也許是剛醒過來還沒有徹底恢複，有我們的照顧，他會好起來的……”
會好起來的嗎？
她知道玉兒單純是為了安慰她罷了，可聽了這話，她卻像得到了一絲力量一般。
“……別擔心我，我沒有那麽脆弱的。”她穩住身子，對玉兒和林淮平靜一笑，可心頭卻慌極了，為什麽，老天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她和蘇硯經曆那麽多磨難還不夠麽？還要折磨他們到什麽時候？
封住眼淚，喉嚨裏卻滿是苦澀，她強迫自己笑了笑，然後爬上房前大樹，朝蘇硯伸出手，“硯，這上麵很危險的，和我一起下去好不好？”
蘇硯警覺地看了看她，撅起嘴巴道：“不要，我要在這等鴛兒，她說她要和我一起離開這，你看，我找到一隻好大的鳥，等鴛兒來了，我們就坐在它身上飛走，永遠永遠都不回來了。”
他捧起鳥窩裏還未長滿羽翼的雛鳥，一臉認真地說著，鳳鴛立時紅了眼眶，忍了許久才將淚意忍回去，“你不認識我了啊？我就是你等的鴛兒啊，我現在來找你了，你再也不用等了，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這，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們一起去啊。”
“不，你不是鴛兒。”
蘇硯仔細看了看她，然後用力地搖搖頭，“鴛兒穿的是紅衣裳，她穿紅衣裳特別好看，你不是她，我根本不認得你。”
多年前的浮世宮裏，鴛兒一身紅裳似火，麵對這樣的她，冷漠的夜宮主難掩驚豔的神情，隻是那時沒人想到，數年後的某一天，夜宮主癡了傻了，心裏念念不忘的竟還是她當初的摸樣。
“鴛兒最喜歡紅衣裳，她還喜歡跳舞給我看，嘿嘿，等她來了，我們就坐這隻鳥飛走！”他捧著小鳥在空中劃來劃去，嘴裏不停嘟囔著：“就是這隻大鳥，好大好大的鳥，好美好美的鳥……”
站在房下的玉兒見到這一幕，心裏一陣陣泛酸，“夜宮主變成這樣公主得難過死了，好不容易逃過死劫卻又攤上這檔子事兒，他們命怎麽這麽苦啊。”
她拉住林淮的胳膊，道：“你醫術這麽好，一定有辦法的吧，我們都從浮世宮出來了，就不要再記夜宮主的仇，救救他吧好不好？”
林淮看了看她，歎口氣道：“不是我不願救他，你看看鴛兒，她現在的醫術與我不相伯仲，你既能看見她心裏的痛，便也應該知道夜宮主的命運，已非我們凡人可以掌握，他們二人究竟何去何從，隻能聽老天的安排。”
“哈，你們快看啊，林大夫家新來的男人是個傻子，正爬屋頂掏鳥窩呢！”
“不對不對，他那是把自己當鳥了，想要飛呢，哈哈哈哈——”
村裏的兩個小孩兒站在房前，指著房頂上蘇硯說笑，可蘇硯卻不怒反笑，他呲牙一樂，跟著說道：“林大夫家新來的男人是傻子，是傻子，是傻子，哈哈，好好笑啊……”
“蘇硯……”
癡笑落在鳳鴛眼裏，就成了刺心的針，她心尖狠狠一疼，忙拉住蘇硯的手，搖頭道：“他們都是壞小孩，咱不跟他們說話，也不跟他們玩，好不好？”
“壞小孩？”蘇硯腦袋一歪，瞅了瞅那倆孩子，又瞅了瞅鳳鴛，忽地瞪起眼睛，“你們都是壞小孩，你們這些人，我都不要搭理！”
他冷哼一聲，將鳥窩放回樹上，身子一栽竟直接從房簷上倒了下來，玉兒和林淮嚇了一跳，匆忙上前救人，可誰料鳳鴛一時心急，居然徑直伸手去拉，二人沒有承重的支點，雙雙落地。
這可把玉兒和林淮嚇壞了，急忙衝上去看他倆有沒有事，卻見蘇硯咧著嘴從地上爬起來，回頭瞧了鳳鴛一眼，便氣哼哼地跑回屋去了。
“你們這兩個壞蛋，不許欺負我們家好看大哥哥，不然我就去你們家告狀！”
小鴛兒在那倆小孩麵前氣得連連跺腳，凶煞的小眼神倒還真把倆人噤了聲，一溜煙跑遠了。
她跑到鳳鴛跟前，咬著小牙說：“姨娘放心，隻要有我鴛兒在，他們就不敢欺負好看哥哥，所以姨娘你可別哭啊。”
本是忍住的淚，被小孩子一句稚嫩的安慰輕易勾出來，鳳鴛將她抱起來，一邊哭一邊笑，“放心吧小鴛兒，姨娘很堅強的，姨娘不會哭。”
她揉揉小丫頭的頭，然後將她放下回了房間，小鴛兒一臉困惑地抱住林淮的腿，“爹爹，姨娘為什麽要撒謊？她明明已經哭了，還說自己不會哭……”
玉兒心底一酸，道：“噓，鴛兒乖，可別讓姨娘聽見了，不然姨娘更要傷心了。”
當晚，鳳鴛一直陪著蘇硯熬到很晚，其間，蘇硯一直在房間裏上躥下跳，嘴裏不停念叨著“鴛兒”二字。
鳳鴛拉不住他也勸不住他，便隻好坐在一旁，含著眼淚看著，想要哭卻總是不停地苦笑，“蘇硯啊蘇硯，既然你那麽想念鴛兒，可你為什麽不知道在你麵前的我，就是你在等的那個人呢？”
“是因為我容貌變了，所以才不認得我的嗎？”
蘇硯從窗台上跳下來，眼睛直直地盯著她，鳳鴛心裏被高高提起，可他走到近前卻又癡癡一笑，“我想起來了，我認得你，你是醫仙，是從天上下來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