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像開始時那樣
「對不起啊！我來撿！」吳啟涵急忙跑過去，忽然，停住了腳步。
站在翻倒的購物車旁邊的，不是別人，正是……唐無霜。
她穿著淺粉色的開衫，手上戴著一塊金色手錶，一雙修長的雙腿踩著黑色的板鞋，顯得非常嬌嫩。
吳景松的反應跟吳啟涵一樣，見到唐無霜在這裡，有些怔住了。
恍惚間，她還是像中學時候的那樣，青春，飽滿。
唐無霜也沒料到會在這裡碰到吳啟涵和吳景松，稍稍的晃神，再立刻回過來，「你們……也來買東西啊？」
「嗯……不好意思啊，撞翻了你的車。」吳景松說道。
唐無霜笑笑。
吳景松還是那樣，是一個翩翩君子，哪怕只是一個計程車司機，都還保留著閑雅的氣度。
她再看看吳啟涵，此時吳啟涵直愣愣的看著她，就好像……隨時要撲上來一樣。
「先把東西撿起來再說吧。」唐無霜指指地面上的一大堆東西。
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之下，忽然撞見他們兩個，她內心有些震動，但勉強還能保持鎮定。
想當年，他們是關係最好的三個人，她跟吳景松互相競爭，但也無話不說，吳啟涵是吳景松的弟弟，互相很熟悉，後來還追求她……
而她陰差陽錯的被他打動，答應成為他的女朋友，當時在新加坡的貴星中學，這樣的「姐弟戀」，轟動全校。
似乎是遠在天邊的事情了，似乎又近在眼前。
「吳啟涵！」吳景松喊了一聲。
吳啟涵終於緩過神，但目光還是無法從唐無霜精美的臉龐移開。
很多年過去了，但最讓他記憶鮮活的，就是唐無霜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唐無霜已經蹲下身子，一樣一樣的撿東西。
吳啟涵也蹲下去，幫忙撿東西。
這些散落一地的東西，有些是他們買的，有些是唐無霜買的，分別放在不同的購物車裡。
吳景松也蹲下來，幫著他們一起撿。
三人默默無言，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出任何一句話，都要顧忌到另外兩個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暗暗的組織語言。
「我這裡天快要黑了，那裡呢……」
「我這裡天氣涼涼的，那裡呢……」
「我這裡一切都變了……我變的懂事了，我又開始寫日記了，而那你呢……」
超市裡的背景音樂，正好從一首舒緩的英文歌，切換到一首鋼琴伴奏的中文歌曲。
輕柔的歌詞，鑽進他們三人的耳朵里。
「我這裡天快要亮了，那裡呢……」
「我這裡天氣很炎熱，那裡呢……」
「我這裡一切都變了……我變的不哭了，我把照片也收起了，而那你呢……」
在三人都沒有說話的環境里，歌詞就顯得格外清澈。每一句輕柔的歌詞，都彷彿直接敲擊到心裡。
唐無霜拿著一瓶洗髮液，咬咬牙，手中加緊力道，卻裝作沒有觸動，把洗髮液放到購物車裡。
「如果我們現在還在一起會是怎樣，我們是不是還是深愛著對方，像開始時那樣，握著手就算天快亮……」
「我們現在還在一起會是怎樣，我們是不是還是隱瞞著對方，像結束時那樣，明知道你沒有錯，還硬要我原諒……」
歌曲《怎樣》的一句句優柔歌詞，鑽進她的胸口裡。
她望著滿地的東西，只覺得無窮無盡，永遠都撿不完。
她的眼眶有點發熱，吳啟涵剛剛轉學去美國那段時間的情緒，像潮水般一遍一遍的侵襲她的心頭。那種空洞迷茫的情緒，又泛了上來。
她承認，最初答應吳啟涵的追求，是玩笑，但後來，她真的依賴他，疼愛他，也習慣擁有吳啟涵熱烈的情感。
吳啟涵雖然表現的玩世不恭，但他確實有很多閃光點，讓她欣賞和感動。
「你放錯了，這是你買的。」吳景松把洗髮液從他們的購物車裡拿出來，放到唐無霜的一個購物車裡，溫和的說道。
唐無霜抬頭看看吳景松，他還是那樣沉穩，那樣讓人放心。如果吳啟涵是火，那麼吳景松就是水。
「謝謝。」唐無霜笑笑，說道。
曾經都是學校里的天之驕子，如今……卻差的很遠了。
但她還是能感覺到吳景松骨子裡的傲氣，所以她幾次讓吳景松到她的公司上班，都被他婉拒了。
「這麼多年了，你還用這一款啊。」旁邊的吳啟涵，忽然說道。
唐無霜轉頭過去，就看到吳啟涵拿著一包粉色的「女性用品」，正往她的購物車裡放。
「滾蛋！」唐無霜大怒，往吳啟涵的手臂上狠狠的揪了一下。
「啊啊啊……疼疼……」吳啟涵叫了起來。
唐無霜再朝他狠狠的瞪一眼，心情卻好了一些。她搶過這包女性用品，往她的購物車的角落裡塞進去。
這傢伙，真是一點都沒變。有時候恨不得揍他，但是一轉眼，又讓人喜歡他。
灑落的東西雖然很零碎，但數量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完畢。
唐無霜站起身體，迅速的收拾自己的心情。
她看著同樣站起來的吳啟涵和吳景松，仔細打量幾眼，「挺好的，兄弟團圓。」
吳景松笑笑。
吳啟涵看著她，想說話，突然感覺唐無霜挺遠的，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了。
「老同學一場，不要對我這麼生遠好不好，找時間，我請你喝茶，怎麼樣？」唐無霜繼續看著吳景松，問道。
她的目光沒有瞄向吳啟涵，似乎是完全無視他。
「好啊，以後看時間吧。」吳景松點點頭。
唐無霜看的出來，這又是吳景松的隨口應付，這幾年的時間裡，她幾次相約，他都不願意出現。
「以前的吳景松可不是這樣的，雖然不像弟弟那樣能說會道，但總是熱情幫助別人，是學校里公認的校草。」唐無霜接著說道。
「人會變嘛，很多事情會改變一個人的。」吳景松說道。
「說的也是。」唐無霜輕聲說道。
吳景松再看看吳啟涵和唐無霜，試探說道，「要不……你們兩個，單獨聊聊？」
「這就不必了。」唐無霜冰冷回應。
這樣的回應，讓吳啟涵驚了一下。雖然他壓根沒有打算支開哥哥跟唐無霜單獨聊天，但唐無霜如此冰冷的回應，讓他不好受。
「那……我們還去買點蔬菜……」吳景松指指蔬菜區域。
「好啊，有機會見面。」唐無霜露出一抹笑容。
吳景松推車走向蔬菜區，吳啟涵看看唐無霜，接著跟了過去。
唐無霜轉過身，默默的看著兄弟兩人的背影。
「姐，那個蜂蜜在好遠的地方，我差點都迷路了，這裡東西擺的太不合理了！」穿著淺藍色連帽衫的年輕女孩，手裡拿著一罐蜂蜜，風一樣的從貨架後面跑過來，對著唐無霜抱怨說道。
看到姐姐沒有回應而是茫然的望著前方，她伸出手，在唐無霜的眼前晃動兩下，「姐，中邪啦？」
唐無霜往她腦袋上打了一下，「你才中邪了！」
她低頭看看購物車，「不就是開學要住宿舍，要買這麼多東西嗎！還有這個，為什麼要跟我用同一款，總是搞混！」
「嘿嘿，用同一款不是方便嗎，沒有了可以用你的啊……姐，你脾氣好大哦……」年輕女孩嘟起嘴。
「一車子都是給自己買的！明天要去看奶奶，再去挑點補品！」唐無霜點著她的腦袋，走進貨架裡面。
唐無霜走向超市深處的時候，吳景松和吳啟涵已經付款出去，滿載而歸。
「你上次不是說，她知道你回國，挺高興嗎？」吳景鬆開著車，問道。
「這個……估計她，今天心情不好吧。」吳啟涵尷尬的說道。
「你覺得唐無霜變了嗎？」吳景松忽然問道。
「中學里的唐無霜，很活潑很開朗，現在好像有點冷。」吳啟涵說道。
「她管著幾千人，再也不是以前的唐無霜了。」吳景松說道。
「不，她還是唐無霜。」吳啟涵說道。
吳景松無奈的笑了笑。
「哥，在向海開計程車，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吳啟涵突然問道。
「普通的司機在4千到5千元，我不跟別人搭檔，一個月可以賺他們的三倍。你信嗎？」吳景松說道。
「三倍？怎麼賺？」吳啟涵有些疑惑。
吳景松指指前面路口的兩個人，「看到那兩個人嗎，兩個人都在攔車，如果你是司機，你選誰？」
「那個人去機場的，我選這個。」吳啟涵指著右邊路口的人。
「不要以為拎著箱子就是去機場的，看到他手裡的地圖嗎，他剛到向海，已經到酒店附近，只是不知道酒店在哪裡，所以要打車過去。你再看看那個人，一個上班族，手裡拿著折傘，今天上午只有江－北區下雨了，他打車是回江－北區，所以我會選這個。」吳景松說道。
吳啟涵笑了。
「哥，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還是錯了。那個人就是去機場的。」
「你呀，就是不服輸。」吳景松搖頭說道。
「你仔細看，這個拎箱子的，他的長袖外套裡面其實穿的是短袖，說明他要去南方天氣暖和的城市，為了方便，他下飛機就把外套脫掉。再看他左手的那個塑料袋，是向海獨有的天天超市的袋子，這個袋子已經舊了，說明他是當地人，或者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但反正，絕不是剛到的。」
說到這裡，吳啟涵自信的笑笑，「不信的話，我們開過去問問他。」
「臭小子！」吳景松伸手戳戳吳啟涵的腦袋，開車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