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秦一鶴的目光落在手機上, 卻久久沒有動作。


  就在林錦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提醒一句時, 他才終於趕在鈴聲停止前拿起了手機。


  甫一接通,對麵便傳來沈心顫巍巍的聲音。


  “喂?對不起,我吵醒你了嗎?”


  秦一鶴本就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對麵開篇就是道歉, 倒讓他舉著手機更加無言。


  沈心那邊沒聽到答複, 許是以為信號不好,嘀咕了句“怎麽沒聲音, 剛才摔壞了嗎”,隨後又稍微提高了點音量, “喂?能聽到嗎?”


  秦一鶴隻好“嗯”了聲, “可以。”


  對麵沉默了一下, 過了會兒,細細的聲音貼著耳廓鑽進了他的耳朵裏。


  “那個……可以麻煩你來花園裏接我一下嗎?或者讓人帶條毯子過來也行, 我,我的裙子壞了,不方便h……”


  聲音驀然中止。


  秦一鶴拿下手機, 發現通話已經中斷了。


  他眉心擰了起來,直到手機屏幕自動休眠黑屏,都沒有鬆開。
-

  話說兩邊。


  沈心說完又沒聽到回音, 她“喂喂”了好幾聲後, 將手機拿到眼前一看, 發現它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自動黑屏關機,怎麽都打不開了。


  煩躁地抓著手機在手心裏重敲了幾下, 手心的擦傷被敲得生痛,沈心終於沒忍住, 扔掉手機, 環住自己的膝蓋,眼眶一下就紅了。


  穿成這麽個黑曆史一大堆的反派炮灰,是她願意的嗎?剛才若不是她機警,還不知道會被秦一遠怎麽樣……好不容易逃走,中途又踩到壞了的裙擺狠狠跌了一跤,手掌膝蓋磕破不說,裙子更是直接裂到了大腿根部,遮都遮不住,自然沒法直接回宴會廳。


  扶著膝蓋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撐著地麵站起來,隱約聽到身後傳來幾聲低罵,她害怕是秦一遠緩過來後追了上來,情急下隻好匆忙鑽進旁邊的樹叢裏,她不敢順著來路回去,擔心對方在半道上堵自己。


  等了小半晌,確認外邊沒有動靜後,她才給秦一鶴打了電話小聲求助,誰想話都沒說完,手機直接黑屏了。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沈心縮在一棵合歡樹的陰影裏,越想越委屈。


  不僅委屈,還害怕。


  為了躲避秦一遠,她藏的位置比較深,遠處的燈光根本照不過來,四周都是黑黢黢的,風吹得樹影婆娑,像一群張牙舞爪的怪物,仿佛下一秒就會朝她撲過來。


  她連哭都不敢大聲,生怕招來秦一遠或者其他什麽東西。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沈心驀地止住抽噎,又往後縮了縮,直到背部抵著粗糙的樹幹再也沒法後退。


  她緊張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將眼淚在裙擺上蹭幹淨,心想如果是秦一遠那個敗類,她就是拚死,也要用十厘米的高跟鞋把他踢得今後不能人道!


  “沈心!沈心你在嗎?”


  是秦一鶴的聲音!


  沈心幾乎要喜極而泣,一時間都忘了出聲去回應。


  於是當秦一鶴撥開麵前的樹枝,看到的就是滿身狼狽的沈心雙手環膝縮在樹下,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仰頭看著他的模樣。


  “你怎麽才來啊?嗚哇哇——”話說一半,沈心終於還是沒憋住,委屈地大哭起來。


  秦一鶴見狀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好走過去,半蹲在沈心旁邊,道:“別哭了。”


  沈心用手背抹了把臉上擦不完的眼淚,瞪他,“我就要哭!你管,管天管地,還,還管我哭不哭嗎?”


  “……”秦一鶴啞然,無奈道:“那你哭吧。”


  這話就像一個開關,話音剛落,沈心的眼淚便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繼續往下掉,連精致的防水妝都沒能扛住,哭花一片。


  “秦一鶴,你,你沒有心。虧我一直對、對你那麽好,還想幫,幫你走出陰霾,你你現在就這麽句、句話對我?”


  秦一鶴聽糊塗了:“……什麽陰霾?”


  沈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腦子都缺氧了,哪裏還能跟他正常對話?


  “你,你幹嘛突、突然要去休息啊?嗚嗚……我,我都說,說了,先回家了,你非、非要去休息,休息室,還有電話,你早,早一點接通,我就能說,說清在哪兒了,這、這裏好嚇人,我我還摔了一跤,好,好痛,嗚嗚嗚……”


  她語無倫次的指責,壓根不管這事兒其實也不是對方的責任,放肆地發泄著自己心中積累的恐慌和委屈。


  在電話掛斷的時候,秦一鶴是懷疑的,他猜測沈心會不會是跟秦一遠合夥演了一場戲,設了圈套等著他去鑽。


  直到他的人匯報秦一遠在助理的護送下,形容狼狽地提前匆匆離場,他才隱隱意識到有些事情不太對勁。


  看著眼前哭得昏天暗地、半點包袱都沒有了的女人,秦一鶴不由回想他醒來後的這段日子,麵前這個人的行為處事,都跟他印象中的沈心大相徑庭。


  秦沈兩家聯姻,他們兩人的感情反倒放在其次,他或許確實對沈心了解不夠,但也自問忠誠、負責,勉強能算一個合格的丈夫。


  所以,秦一鶴不認為是自己記錯,他眉間深鎖、困惑不解。


  為什麽現在的沈心,和他記憶中的沈心,竟……像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呢?


  蝴蝶的翅膀輕輕扇動,到底又改變了什麽?

  “嗚哇哇哇——我、我怎麽會這麽慘?我到,到底得罪了哪路神、神仙……”


  沈心的嚎啕打斷了秦一鶴的沉思,他頓了頓,隨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說真的,上一次見到這種哭起來不要命的陣仗,還是二十幾年前他上幼兒園的時候。


  沈心閉著眼越哭越傷心。


  突然,她感覺到一個柔軟的物件輕輕擦過她的臉頰。


  沈心抽噎著睜開眼,看到秦一鶴正握著一塊手帕在輕柔地幫她擦眼淚。


  調皮的月亮從烏雲後麵跳了出來,月光從枝丫裏漏下來,灑在了對方的身上。


  她看見男人雖然動作笨拙,但神情卻十分認真,眉頭微微皺著,像是擔心又像不知拿她怎麽辦才好。


  不愧是堪比明星的顏值啊,就算皺眉,都是帥的。


  沈·顏狗·心一時被美色所惑,眼淚居然漸漸止住了。


  可算是沒哭了。


  秦一鶴暗地裏鬆了口氣,道:“再這麽哭下去,宴廳裏的人都會被你給招來了。”


  沈心其實並不是那麽愛哭的人,大約是受到驚嚇後人更加敏感,她才會突然悲從中來,覺得哪哪兒都糟心的不行。


  這會兒聽秦一鶴這麽說,她的臉也不由熱了起來。


  她一把搶過對方的手帕,蓋住自己大半張臉,甕聲道:“還不是怪你。”


  秦一鶴又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這一晚上歎的氣,比一輩子都多了,“我哪能想到我不過是去休息一會兒,出來你就變成這樣兒了?”


  沈心停止哭泣後,腦子也清明了許多。她想起秦一遠剛才的行徑,怒氣值蹭蹭往頭上漲。


  他做海王養原主那條魚還沒來得及收網,大約是沒有實質性的關係和證據,不然大可拿來威脅她。


  既然都是靠嘴皮子,誰還沒長嘴不會說話了?與其等秦一遠煞筆似的亂吠,不如她現在就“惡人先告狀”,先咬他一口!

  沈心做出決定,低下頭道:“阿鶴,你以後記得要注意著點阿遠……”


  秦一鶴眉梢一揚,問:“怎麽?”


  沈心絞著手帕,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半晌才磕磕絆絆道:“他對我……有些超出叔嫂的感情,今天喝多了居然直接從宴會上把我拽了出來,想要強迫我……”


  強迫是真有其事,沈心說著,眼眶不由又紅了。


  她接著道:“我本來不想說出來影響你們兄弟的感情,可我又怕不說的話,以後他還要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來。爸媽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這事兒也不好和他們說,我告訴你,你記得以後要防著點,不要太相信他了。”


  沈心這麽說,一則是不確定秦一遠到底有沒有證據,她暫時也不想將事情鬧大,惹得他狗急跳牆,提前跟秦一鶴透底,也算是進可攻退可守。二來劇情裏秦一鶴是原主害死的,但肯定跟秦一遠脫不了關係,現在她不打算對秦一鶴不利,難保秦一遠不會動手,這樣也能讓秦一鶴生出防備。


  簡直就是個計劃通,完美。


  沈心為自己的靈機一動沾沾自喜,根本沒有注意到對麵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提醒他防備秦一遠?沈心葫蘆裏到底打算賣什麽藥?


  想不明白的秦一鶴決定先順著她的意思應下來,“沒想到阿遠居然抱著這樣不堪的心思,簡直混賬!可這樣不是太委屈你?”


  沈心見他被自己說動,放心了,擺擺手道:“沒事,他今天可沒在我這裏占著便宜,哼,估計現在正不好受呢!”


  說著,她撐著草地踉蹌著站起來,撕裂的裙擺拖在地上。


  秦一鶴被那月光下更顯白皙的長腿晃了眼,沈心看到他的視線,不好意思地用手去遮掩,勉強將裂開的裙擺抓著合攏,但收效甚微。


  “等等。”


  沈心抬頭,看到秦一鶴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自然地張開雙臂,將她半摟在身前,把西裝圍在了她的腰間。


  “好了。”


  身著白襯衫的男人,披沐著月光,對她說。


  嘶——


  作為顏狗的沈心感覺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忍不住盯著對麵的男人看,越看就越覺得哪兒不對勁。


  直到秦一鶴虛攬了下她的肩,示意她往外走,沈心才恍然大悟。


  她指著對方站的筆直的雙腿,驚訝道:“你怎麽能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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