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係統出產必屬精品, 因為無法監控目標人物的蹤跡,林果並不知道沈霽最後將那藥方拿給了誰去檢驗,不過到了二十七日傍晚,對方果然依言吩咐抱琴按方煎了藥喝下, 眼見男人沒有再如原著中的描寫一般毒發,林果心裏也算是微微地鬆了口氣。
真不知道這幾個世界的反派都是怎麽混的,簡直一個比一個還像小可憐, 靠在軟榻上透過隻有自己能看到的屏幕追劇, 林果一副滄桑大佬樣地吐槽。
而不遠處的書房,突然覺得鼻尖發癢的沈霽筆鋒一頓, 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
恰巧抱琴端了小廚房送的參湯進來,沈霽一邊繼續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地寫著什麽,一邊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夫人他怎麽樣?”
“剛用了點心,現下正在臥房小憩, ”知曉自家少爺最近日日都要詢問少夫人的情況,抱琴聲音清脆,回答得毫不含糊, “夫人說近日夜裏寒涼,便特意囑咐奴婢替少爺熬了一盅參湯來。”
雖說沈家撥給鬆濤閣的用度有限,但沈霽早就在外麵置辦了不少屬於自己的產業, 關起院門, 鬆濤閣的衣食住行並不比主院裏的兩位差上分毫。
天氣寒涼?想起對方曾板著小臉告訴自己不可因為那藥方就忽視對身體的溫養, 沈霽搖頭放下毛筆, 示意抱琴將湯盅放在一邊。
“夫人最近可有提出什麽要求?”淨了淨手, 沈霽接過抱琴遞上前的帕子,“我總覺得我似乎忘了什麽。”
“少爺說的是回門?”小心地發問,抱琴立在一邊輕聲地解釋,“女子出嫁後第三天都會由夫君帶著回娘家省親,不過夫人畢竟是男子,少爺那段時間又格外忙,所以下人們便也沒有多嘴提起。”
被抱琴這麽一提,沈霽才想起那被自己忘在腦後的事情到底是什麽,望了眼書桌上那盅白瓷參湯,沈霽又道:“那他呢?他有沒有說什麽?”
“這……應當是沒有的。”沒成想少爺忽然問起這個,抱琴一時之間倒還真的卡了殼,原本少爺派她留在少夫人的身邊就是為了監視對方有沒有什麽異動,在沒有確定自家少爺真的把少夫人放在心上之前,她哪裏會事無巨細地記下對方的一言一行。
“罷了,這事兒也怪不得你,”知曉抱琴猶豫的原因,沈霽揮了揮手,“下去吧,記得照顧好少夫人。”
沒帶人回門,那小兔子會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偷偷難過嗎?掀開參湯的盅蓋飲了一口,沈霽眼前忽然竄出了那日少年腫著手指對他訴委屈的樣子。
比起自己這個好歹占了個嫡子名分的沈家大少爺,葉堯的處境顯然要糟糕很多,一個不受父親寵愛又早早沒了娘親的庶子,想也知道對方在葉家的後院裏吃了多少苦。
那樣麵團般軟和的性格,怕是人家拿刀逼到門上,他也不願用手裏的銀針紮別人一下。
說不上少年這樣的性格是好是壞,沈霽想了一想,又覺得對方也許未必願意回去那個充斥著不好回憶的地方。
在沈府他還能將人拘在院子裏免了請安,可一旦對上葉堯的生父嫡母,少年無論怎麽說都算是落了下風。
參湯被小小的瓷勺擾出一圈圈漣漪,不知不覺間,沈霽的心裏除了公事,又慢慢住進了一隻小兔子。
想起對方每夜躺在自己懷中不設防的睡顏,沈霽一口飲盡參湯,而後整整衣擺出了門。
公事已畢,他不如親自去問問少年自己的意思。
*
“回門?”乍然聽到沈霽提起回門省親,林果一愣,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在古代極其重要的大事。
“現在回門是不是不太妥當?”盡管不是很想回去麵對原主那勢利又涼薄的一家,但因為不確定這個世界的虐渣支線是否藏在葉家,林果還是沒有把話說絕,“父親他一向最重規矩,眼下早已過了回門的日子,貿然如此,恐怕會引得他老人家的不喜。”
這話說得不假,一般新婚夫婦首次回門時,為夫的一方都會帶上許多送給嶽家的禮物,有了這麽一個環節在,兩人根本就不能避開沈家眾人的眼睛。
更何況,能讓極重規矩的沈父直接忽略回門這個程序,想必對方也根本沒有把自己這個帶不來任何助力的兒媳放在心上。
“不必管其他,單說你想不想去。”看了看盤子裏的零嘴,沈霽隨意撿了一枚剝好的堅果遞給對方,“若你想去,我這就吩咐抱琴叫人下去準備。”
身體上的桎梏被少年的湯藥一點點清除,身強則神思明,最近他暗中向太子府頻頻獻策,如今已算是正式歸於對方的麾下。
至於他的好父親,則是在他那個風流成性的四弟於梅園會上鬧出笑話後,正式站了五皇子身後的一隊。
太子宅心仁厚又不失果決,比起狠厲到隻剩殺伐果決的五皇子,沈霽自然要“大義滅親”地維護正統。
狡兔死,走狗烹,縱然談不上有多少為國為民的大義,沈霽也不想將自己的一腔抱負賭在一個陰晴不定的皇子身上。
多疑之人心思太多,他與五皇子,注定不會成為一對相和的君臣。
既然左右都與沈家眾人站在了相反的立場,區區一件回門這樣的小事,沈霽當然不會怕忤逆了沈父。
“我想回去,”毫不猶豫地回答,林果忽然想起了一個原著中沒有提過的細節,“我娘的牌位還放在葉家,我想去把它帶回來。”
原主的母親隻是鄉下一名最普通的醫女,若不是那年大雨偏巧收留了受傷的葉父,也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踏進這熱鬧繁華卻又難以生存的京城。
盡管原主的父親隻是京城裏一名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但在回到家後,他卻仍然是一個三妻四妾說一不二的男主人。
被愛情衝昏了頭腦,葉母坐著一頂沒有正紅的小轎被抬進了葉家,葉父原配葉李氏是個善妒的商戶之女,那群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惹她心煩,葉母這個鄉野之地的“粗鄙下人”更是礙了她的眼。
靠著祖上傳下來的那點醫術,葉母艱難地在失了葉父寵愛的情況下生下了還算健康的原主,但醫者不自醫,愛情的幻滅和後院的磋磨讓葉母鬱結於心,沒等葉堯長到五歲,她便在一個雨夜咽了氣。
恰逢當時葉家諸事不順,葉家老太覺得晦氣,便在兒媳婦的攛掇下一把火將葉母燒成了灰。
本朝不比現代,隻有罪大惡極的犯人還有詭異可怖的妖邪才會被處以火葬,是故葉母死後不僅沒能葬入葉家的祖墳,甚至還讓原主因為“滿身晦氣”的由頭任人欺淩。
就連林果方才提到的牌位,都是原主在葉父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來的結果,若不是對方本就是為了衝喜而嫁入沈家,林果懷疑葉堯根本就會抱著牌位上花轎。
了解過少年的身世,沈霽也沒有不合時宜地提起遷墳之類的話,習慣性地摸了摸對方的頭,男人緩下聲音問道:“隻要這個?”
“嗯,”依賴地蹭了蹭對方的手心,少年看向沈霽的眼中藏了一抹憂慮,“隻是嫡母她向來看不慣我和我娘,怕是沒那麽容易鬆口。”
“怎麽就這麽沒出息?”戳了戳少年的腦門,沈霽恨鐵不成鋼道,“不鬆口就搶,不鬆手就咬,你那小牙不是挺利?有相公我給你撐腰,怕什麽?嗯?”
我這還不是想裝裝柔弱滿足你的表現欲?騰地起身繞過桌子向前一撲,林果跌坐在男人腿上,摟著對方的脖子吧唧就是一口:“謝謝相公!”
這冒失鬼,哭笑不得地扶住少年纖細的腰肢,沈霽感受著臉頰上一觸即逝的柔軟觸感,怎麽也崩不起一張要教訓對方的臉。
“但我們能不能不帶回門禮去葉家啊?”再次成功地和自家相公黏糊在一起,少年把玩著對方放在自己腰間的大手小聲道,“我心眼小,一點都不想給他們送禮。”
因得原主嫁給沈霽完全是為了衝喜,沈家可以說是用一大筆錢買下了葉堯,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葉家在原主嫁進沈家的時候幾乎沒有送上任何嫁妝。
如此小家子氣的做派,倒也不怪沈父從未拿正眼看過原主,而沒有母家的支持,也徹底讓葉堯成了一個在沈家人人拿捏的存在。
“說什麽傻話,”將人往自己的懷裏攬了攬,沈霽沉聲道,“世人往往隻能看到事物的表麵,就算心知使他們的錯,為了不落人口實授人把柄,你也不得不去做。”
但他沈霽從來都不是認命的人,如今的所有妥協,他都會在最後一樣不落地討回來。
“相公也是這樣嗎?”聽話地點了點頭,少年抬眼望向自己,“相公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嗎?”
點了點頭,沈霽沒有回避,頭一次直麵承認了自己對沈家的恨意。
“真好,”將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少年甚至有些開心地晃起了腳丫,“我就說我和相公是一樣的。”
呼吸一窒,沈霽驀地發現,對方藥方所治愈的也許並非隻有寒情毒。
還有他那一顆已經冷了太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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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裝柔弱我可是有一手。
即將回門虐渣咯,順帶修個恩愛啥的~
另,39章隻刪改了一些描寫,不影響劇情,小天使們放心看。
日常比心,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