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鼻間是淡雅清甜的龍涎香氣, 身下是溫暖舒適的柔軟被褥,陷入冗長卻又香甜睡夢中的男人似有所感地察覺出了周圍環境的熟悉,下意識地抬手,男人側身向左一摟, 卻沒有如願碰到記憶中那個皮膚溫涼的青年。


  靈活的手腳似乎被什麽牽絆,身體裏的力氣似乎也被什麽抽幹,潛意識裏的警覺讓趙崇毫不猶豫地舍棄了誘人貪戀的夢鄉, 倏地一下睜開眼來。


  “皇叔醒了?”入目的是一片繡工精良的金絲龍紋,玉冠高束的青年拿著奏章倚在床頭,神情一如往日般平和。


  四肢被鍍銀的玄鐵細鏈扣在龍床的四角,盡管那鏈子夠長、與手腕腳腕相接之處也被人貼心地墊上了一圈軟布, 但無論如何, 這都改變不了男人此刻正處於被囚禁狀態的事實。


  比自己做的要過分,卻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狠,理智回籠, 趙崇望著對方精致的側臉眨了眨眼:“陛下當真是好手段。”


  從未得到過青年真正意義上的主動, 乍然被吻,自己第一個反應定然不會是拒絕,幹脆利落地放倒敵方主帥終止戰局, 就算是趙崇自己,也未必能比對方做得更好。


  畢竟, 他抓住青年時用的是武力, 而青年抓住他時用的隻是一個吻。


  一個藏了毒的吻。


  “放心, 朕喂皇叔的並不是毒|藥, ”似是看出男人所想,青年放下手裏的奏章,“它除了能讓皇叔做一個長長的美夢外,並沒有任何不利的副作用。”


  知道所有真相的零十一:……把摻了高級修複劑的安眠藥丸說得這麽清新脫俗真的沒問題?

  ——至於四肢無力,零十一表示那完全是某個王爺自己的鍋,要不是趙崇近來休息不足體內又有暗傷沉屙,對方醒來後完全能生龍活虎地下床走動。


  “看來陛下對本王倒還有那麽幾分真心,”撐著床鋪起身,趙崇新奇地聽著那細細的鐵鏈在磕碰間叮當作響,“如此陣勢,莫非陛下也要學本王來個金屋藏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撿起一截涼絲絲的細鏈把玩,青年低聲詢問,“比起手下弟兄的安危,皇叔更在意的居然是這些兒女情長。”


  “陛下在本王昏迷前親口說過不喜殺戮,金口玉言,本王自該相信陛下,”抬眼掃了掃一旁攤開的奏折,趙崇驚訝又帶著一點了然地誇讚,“多日不見,陛下竟學會了一手真假難辨的好字。”


  筆力遒勁、筆鋒淩厲,就算趙崇十分確定那絕非自己所寫,他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陣恍惚。


  “到了這般境地,皇叔卻還是不忘自誇,”順勢將奏折推給對方,青年大大方方地滿足了男人的好奇心,“跟在皇叔身邊這麽久,若是連這麽點東西都沒學會,朕又拿什麽去穩住邊關的那群大將?”


  看來自己確實是小看了對方,撫著奏章留白處的一抹朱紅,趙崇勾勾嘴角:“竟還蓋了本王的軍印,看來陛下應是親手扒了本王的衣裳。”


  “皇叔身上藏得物件太多,不親自動手,朕又怎能安心?”無論境況優劣,青年都還是如最初一樣經不住逗弄,賭氣般地伸手將男人手中的奏折抽走,青年孩子氣地哼笑,“十日已過,朝局大定,身為階下之囚,皇叔最好還是管住自己的嘴巴。”


  “可依本王看,該管住嘴巴的卻該是陛下,”親昵地湊近對方,趙崇不動聲色地試探著青年的態度,“在戰場上還要撒嬌討吻,不知這宮中的趣聞可又有新的版本?”


  “當然,”並不再如以往一般隻懂後退,青年拂袖起身,學以致用地抬手了捏住男人的下巴,“拜那一吻所賜,朕與皇叔的風月之事在這宮裏可謂是人盡皆知。”


  俯身湊到男人眼前,青年語調低啞地出聲詢問:“那些嚼舌根的下人和將士,皇叔猜猜朕將他們如何了?”


  “你……!”很想配合地維持住臉上的震怒,但趙崇還是在看到對方眼裏的得意時破了功。


  “算了,左右陛下也不會把他們都砍了頭,”輕輕移開青年那並沒怎麽用力的左手,趙崇端詳著對方細白的指尖,隨後又低頭在上麵色氣地舔了舔,“陛下這雙手,可是沒有半點血腥味兒。”


  嚇唬人不成,反倒是被男人吃了塊嫩豆腐,若是放在以往,青年早該耳尖泛紅嗬斥放肆,但早已打定注意要讓對方嚐嚐那種受人掌控的難受滋味,青年輕咬下唇,反手便將強撐坐姿的男人推倒在了床上。


  詫異地睜大雙眼,趙崇幾乎在一瞬間領會了青年欲做之事,搖頭輕笑,趙崇任由一臉凶狠的青年跨坐在自己的腰間。


  若對方當真認為這種事是一種羞辱懲罰,那他對此倒也無話可說。


  如若可能,他倒希望這樣的“羞辱”再多一些。


  隻憑一個眼神就猜出對方此刻所想的林果:大豬蹄子,你以為小爺能讓你就這麽輕易快活?


  床幔輕垂,間或還夾雜著幾聲鐵鏈相撞的嘩啦脆響,無心去做反攻這種費力不討好的累活,林果用盡渾身解數將人撩到起立敬禮,而後極不負責地攏好衣服走人。


  “突然想起還有政事要處理,朕先走一步,皇叔還請自便。”


  不上不下被扔在龍床上的趙崇:……。


  是他錯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顯然比他還要了解“懲罰”的含義。


  青出於藍啊,平複了幾下急促的呼吸,趙崇抬起右手覆住自己的雙眼。


  怎麽辦,這回自己好像是真的栽了。


  不隻是權,還有那得到回應的一顆心。


  *


  雖是為了捉弄趙崇,但林果口中的政事卻也所言非虛,拜托零十一將自己周圍的溫度調低降降火,林果整理好自己的龍袍,在喜順的伺候下擺駕去了禦書房。


  權力更迭,朝中的勢力更是來了個大換血,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除了跟在淩銳身後參與謀反的朝臣宗親,並沒有任何屬於攝政王麾下的人手受到波及。


  就連曆代皇帝身邊最看重的內侍總管,青年也原樣未動地用了趙崇留下來的喜德喜順。


  聖心難測,奪回朝政大權的青年並不比趙崇好拿捏多少,回想起對方往日的聲名不顯和朱雀門前的一擊即中,就算對青年的處置有再多異議,各位大臣也隻得乖乖地夾起了自己的尾巴。


  “他沒事,”瞧著喜順為自己研墨時的心不在焉,林果一邊批改奏章,一邊狀似無意地開口,“除了自由,清晏殿內應有盡有,定然不會委屈了你昔日的主子。”


  “陛下恕罪,”利索地跪地行禮,喜順捏緊手中上好的墨錠,“如今王爺已然醒來,奴才鬥膽,想問陛下對王爺到底是何種心思?”


  不換朝臣,不抄王府,除了將那群死心眼的暗衛和王爺分別軟禁起來,對方幾乎沒有做出任何稱得上是報複的行為。


  世人都說“孤家寡人”“天家無情”,更何況這兩人還皆是硬邦邦的男子,這段本就始於錯誤的感情本不該受到任何人的看好,可在見到青年這半月來的所作所為後,喜順心裏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抱了一點希望。


  假若不隻是王爺的一廂情願,假若陛下也曾有那麽一點點動心,那麽這兩人是否能得到一個看似不可能的圓滿?

  “十天謀劃七次截人,朕本以為隻有喜德那家夥才算膽大,”停筆蘸了蘸一旁的朱砂,青年慢悠悠地開口,“如今看來,你們兩個倒都算是忠仆。”


  “奴才隻是不想看到王爺的一片真心錯付,”想起失敗了七次也未曾受刑的喜德,喜順偷偷給自己壯了壯膽,然後頂著青年帶來的壓力繼續開口,“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可王爺這一生,卻隻在陛下身上栽了這麽一次。”


  點到即止,喜順並沒有畫蛇添足地再說更多,他是為了給王爺求情,並不是想真正地質問對方。


  朱筆一頓,禦書房裏立時陷入了一片讓人窒息的沉默,沒有發作也沒有回應,就在喜順以為青年不會再開口時,他卻忽然聽到了一聲細弱蚊呐的低語:“……難道朕還表現得不夠明顯嗎?”


  “若是換了旁人,怕是他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


  日光正好,映得青年低垂的眉眼格外柔和,愣愣地看向眼前似在走神的青年,喜順心中豁然開朗,恨不得立刻就飛奔去清晏殿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家主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淪陷的不止王爺一個,那麽一切就都還有回旋的可能。


  故意想借喜順之口讓趙崇明白自己心意的林果:……天真,小爺設計的結局你們絕對猜不到。


  “陛下,”正當這腦回路完全對不上的一主一仆互相飆戲之時,“臥薪嚐膽”留在林果身邊做內侍的喜德叩門而入,“清晏殿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王爺他出了事。”


  “何事?!”猛地抬頭,青年手中的朱筆啪嗒一聲重重跌落。


  “這……”沒料到對方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喜德清了清嗓子,盡量維持著嚴肅的表情吞吞吐吐道——


  “王爺說他心口疼……”


  “要陛下親、咳、親自去看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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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崇:辣雞奴才,本王說的明明是親親抱抱。


  二更送上,日六一周的活動到今天就結束啦,欠下的一章會在周日補回【周六全校停電】,以後也會有二更不定時掉落的,小天使們請放心~

  明天周五大概率加班,可能不會八點準時更,但十二點前一定能更,不好意思啦。


  日常比心,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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