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狡辯
賀子軒記了下來：“你放心，我會盡快讓你父母來接你回家。”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三三兩兩地就有人卸下心防，說出自己的來曆，賀子軒都一一記下，宋瑜瑾回頭看著暈倒在地上的少女，看了沈獨一眼。
沈獨抱起人，隨便挑了一間房間放了進去，宋瑜瑾從其餘的少女那裏把她的故事拚拚湊湊聽了個七七八八。
少女名叫陳蘭，是附近河灣村的一個農戶的女兒，家中還算殷實，長得小有姿色，是村裏有名的一枝花，原本家裏已經在為她議親，男方是村裏一個英俊能幹的小夥，兩家也已經互換了庚帖。卻不想一年前進城趕集的時候被方明幼撞見了，方明幼見色起意，當街就把人搶了回來，陳蘭的爹娘上門來要人，卻被方明幼打了一頓攆了回去，還在她家裏一通打砸，兩老頓時就被氣病了。陳蘭議親的對象也來過一次，卻被打瘸了腿，從此村裏都說她是災星，害人精，爹娘本來就有病在身，被這些流言蜚語一刺激，沒多久就相繼故去了。
陳蘭被抓來以後不肯屈服，一直被關在屋子裏，基本沒被放出來過，因為她每次出來，不是想方設法要逃走，就是和看門的婆子打架，那眼神和狼似的，看得人發怵，連方明幼也開始不喜歡她，幹脆一直把她關在屋子裏，隻有其他少女可憐她，隔著門板和她說說話。
陳蘭的經曆著實令人唏噓，眼看她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宋瑜瑾把陳蘭留給其他女孩照顧，自己帶著方明幼回宋家。
方明幼麵如土色，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院子深處。
宋淵難得沐休一天，帶著鳥食去看自己心愛的相思雀，沒想到掛著籠子的地方空空如也，頓時黑了臉，正想好好問問是怎麽回事，自己的寶貝女兒就牽著幾個灰頭土臉的人回來了。
沈獨和賀子軒不好出麵，隻將人送到府外，宋淵聽下人描述見宋瑜瑾氣勢洶洶的模樣，還以為是有人欺負了她，想著要為女兒出氣，擺足了氣勢才背著手慢悠悠踱著步子走出來，沒想到就看到自家女兒惡聲惡氣地對跪在地上的幾個人說話，頓時表情奇怪。
這個樣子，怎麽看怎麽像自己的女兒在欺負人啊。
宋淵咳了咳：“女兒，這是怎麽回事啊？”
宋瑜瑾冷冷刮了一眼方明幼，把方明幼做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宋淵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最後氣得直接站了起來，指著方明幼說不出一個字來。
方明幼兩手被扭在背後，卻還是不停地給宋淵磕頭：“宋大人，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才做了這樣的事，我已經知道錯了，你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鬼迷心竅？鬼迷心竅能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事，我看你的心早就爛透了！”
宋淵從一介布衣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雖說算不上什麽賢能之人，但自詡愛惜羽毛，對家人也約束頗多，沒想到居然被這麽一個黃毛小子敗壞聲名而不自知，更難以接受的是，方明幼種種所為，毀人清白，斷人生路，著實令人發指！
此等卑劣之人，若不嚴懲，怎麽對得起那些被傷害的人家！
方明幼痛哭流涕：“宋大人，宋伯伯，我也是一時糊塗，被這京都裏的繁華迷了眼，我也是受那王大蠱惑啊，我到舅舅家讀書，一開始的確是想著要繼晷焚膏，枕典席文，讀出一番成就來。可我和朋友出去聚會的時候不知怎麽就被那王大盯上了，他三番兩次的鼓動我，我一時抵抗不住，才走了歧路。可今天宋姐姐一陣痛打，我已經悔悟了啊！宋伯伯，你原諒我吧！”
方明幼從小在人前就乖巧伶俐，十分討人喜歡，又極會看人眼色，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現在麵對著宋淵，他使出了渾身解數，要搏同情，好讓他心軟。
可惜宋淵不為所動：“你要是悔悟，何以會錯三年之久，不必在我麵前詭辯，是非對錯我分得清。”
宋瑜瑾冷聲道：“爹，我可聽王大說，是他自己找上門去的，不僅是他，就連我那好表妹方明珠也是如此，他們二人狼狽為奸，裏應外合，把我們一群人騙得團團轉。”
宋淵有些不相信，方明珠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有些靦腆，但十分懂事，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可看著宋瑜瑾的樣子，也不像是說謊。
宋淵正想細問，一個人影突然氣衝衝地闖了進來，直奔方明幼，揮起手裏的藤條就是一頓亂揍：“混賬東西，你娘千辛萬苦地送你來讀書，你就是這麽回報她的嗎！”
“老爺，你下手輕些啊，打壞了明幼怎麽向他娘交代啊！”方母在後麵追著進來，拚命去攔，“明幼，你快和你舅舅認個錯，讓他饒了你！”。
方明幼被打得嗷嗷直叫，躲在方母身後，兩眼通紅，支支吾吾地認錯。
宋淵冷哼了一聲：“這種事情是認個錯就可以抹過去的嗎。”人命關天，方明幼身上不知牽連了幾條人命，認錯怎麽夠。
宋淵極少擺臉色，就算是遇到了什麽不高興的事，他說話也都透著春風化雨般的和氣，可每當他冷下臉，就證明氣到了極致，方母被宋淵臉上的冷色嚇得一抖，護著方明幼的手也忍不住鬆開了，期期艾艾地看著方正。
方正氣極了：“婦人之仁！他現在這種德行，我對他娘也交代不了，還不如打死算了！”天知道收到消息的時候他有多氣憤，真是恨不得一棒槌錘死這個敗家玩意，免得丟了宋，方兩家的臉！
方母真心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給方正順氣：“誰沒有做錯事的時候，氣大傷身，有什麽話好好說，別把孩子給打壞了。明幼年紀還小，好好教總會懂事的。”
“娘說得對。”方明珠款款而來，語氣輕柔：“表弟還小，做錯事也情有可原，最重要的是將他引回正途，還望姨父網開一麵。”說著，向廳裏的其他人一一行禮。
方明珠麵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裏惱恨不已，方明幼的事情一直瞞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被宋家發現了，消息傳到她耳朵裏的時候，因為趙公子而歡欣雀躍的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這宋家真是天生和她八字相克！
宋瑜瑾臉色一冷，看著方明珠惺惺作態。
方正在妻女的連番勸慰之下，終於恢複了些許被怒火衝散的理智，尷尬地朝宋淵道歉：“大哥，都是我的錯，沒有教好這個混賬，給你抹黑了。”
宋淵笑笑，這個妹夫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怎麽也怪不到他身上：“這孩子的事，哪能全怪大人，既然你們都來了，那正好一起商量商量怎麽處置吧。”
對上方明幼躲閃的眼神，宋淵的笑容淡了幾分：“你既然認錯，那說說錯在何處？”
方明幼一心要把錯往外推：“我……我不該受人蠱惑，犯下大錯，辱沒兩家的名聲。”
宋淵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過。
看在他年紀尚小的份上，宋淵有心給他一次悔改的機會，隻是到了現在，方明幼還在推脫責任，目無王法，仗勢欺人，強搶民女，毀人清白，斷人生路……這一樁樁一件件到了他嘴裏居然隻是受人蠱惑，言行間，宋淵就能看出方明幼並非真心認錯，也沒覺得自己哪裏錯了。
方正直接拿起手邊的茶杯砸在方明幼身上，氣得胸口起伏不止：“混賬，混賬！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知悔改！”
方明幼一抖，心裏委屈死了，他覺得自己說的沒錯啊，要不是王大他怎麽會做錯事呢，偷偷把目光看向方明珠，希望她能幫自己說兩句好話。
宋瑜瑾目光動了動，看向垂著眼皮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方明珠：“表妹，是誰告訴你們這件事的？”捉到方明幼的事隻有他們幾個人知道，誰都不會說出去，可方家居然還能收到消息。
方明珠避而不談，隻是帶著擔憂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方明幼：“我也沒想到，表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方明幼飛快地看了方明珠一眼，又匆匆低下了頭。
能這麽快通知方明珠，還要歸功於黃因。
黃因是方明幼的心腹，又是方明珠的留下的眼線，一般都留在田莊裏當個管事，方明幼被押著進門的時候故意大吼了一聲。
躲在屋子裏小酌的黃因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收起來，因此晚了一步，另外幾個看家護院的人已經先他出去了，他剛把手放到門邊上，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心知方明幼不會帶不認識的人來這裏，黃因特意留了個心眼，從門縫裏看出去，竟然看到了宋瑜瑾和方明幼在一起！
黃因嚇得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心道大事不好，看著幾個婆子被抓住了，也不敢出去，大氣不敢出一聲躲在角落裏，直到宋瑜瑾幾人走了，才趁著田莊裏的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跑回去通知了方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