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章:側妃
“你說說看,你們主子為什麽罰你?”
秀珠哭的淒慘:“皇上,都怪奴婢,奴婢帶著娘娘的懿旨去了宋府,想要和宋夫人探聽探聽宋大小姐的喜好,宋夫人卻出口不遜,說……說娘娘是奴才出身,怎配做宋家千金的義母,奴婢一時不忿,當著眾人的麵摑掌了宋夫人,許是下手太重了,宋夫人倒地不起,宋家的下人潑了我一身髒東西,把我給趕了出來。奴婢回宮以後,照實說了,沒想到就把娘娘給氣到了。都是奴婢的錯,娘娘要打要罰奴婢都認了,娘娘可千萬別因為這些不值當的事動怒。”
趙敬光的臉色微沉,他知道玉貴妃最忌諱的事就是她的出身,因為宮女的身份,立後時她屈居妃位,前朝後宮還指責她媚上邀寵,一手遮天,每次和他說起這些事,玉貴妃都笑吟吟地說她喜歡妖妃這個稱呼,說得她像個妖精一樣,可趙敬光知道,她的笑臉之下,是一個人忍受的鄙夷和指責的隱忍,所以他加倍的寵她,愛她。
那些人懂什麽,貴妃之位是他給的,皇後是他疏遠的,後宮也是他冷落的,就是因為他們不敢在他麵前出氣,隻敢挑軟柿子來指手畫腳,所以他越發地放縱偏幫玉貴妃,就是想沒人再敢給她臉色看,讓她揚眉吐氣。
這麽多年下來,他以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沒想到宋淵的這個妻子,居然還敢犯玉貴妃的忌諱。
“下去換身衣服,回來好好伺候你們主子,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趙敬光一錘定音,拉著玉貴妃的手,愧疚道,“讓你受委屈了。”
玉貴妃笑了:“哪裏就委屈了,這種話又不是沒有聽過。”
趙敬光歎氣:“旭兒娶了孟家的女兒以後,我把孟家除去,是不想他將來像我一樣,皇後坐大,受製於人,一個勢弱的皇後才能讓他做一個自由的君王。我又怕他實力薄弱,難以服眾,想把宋淵留給他做左膀右臂,哪想這一家子個個都不識好歹,屢次拒絕我的提議。哼,既然他們不願,我自然可以再為旭兒找新的幫手,你別急。”
玉貴妃暗自可惜,要不是宋瑜瑾和趙明義走的太近了,再加上天的賞花會宋瑜瑾的拒絕讓她看清了宋家絕無可用的機會,她也不會出此下策,宋淵這個老東西,占著丞相的位置卻不幫旭兒,她就要讓他坐不安穩!
玉貴妃靠在趙敬光肩頭:“這可是你說的。宮裏誰都對我阿諛奉承,可誰都看不起我,我不高興,我還是喜歡從前我們在那個小院裏的生活,雖然清苦,卻隻有你和我,後來還有旭兒,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幸福自在。等你傳位給了旭兒,我們就再回去那裏,過幾年安靜的日子,好不好?”
幽禁的日子在趙敬光心中,是隻屬於他和玉貴妃的美好回憶,一提起來,心中也滿是感動:“好,等旭兒坐穩了皇位,我就帶你回去,在那個院子裏終老。”
趙敬光待了好一會,因為還有奏折要處理不得不離開,他一走,換了衣裳的秀珠才慢慢走了出來。
“娘娘,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玉貴妃不以為然:“那不然呢?”謝瑛容一個世家貴女,被當眾打了耳光,一定羞憤欲死,現在肯定正躺在床上見不了人,是黑是白,還不就是她說了算。就算宋淵真的追究起來,他一個大男人難不成還會一句一句和皇上對質後宅女子到底說了些什麽,退一萬步說,謝瑛容在賞花會上拒絕她一片好意,不就是看不起她的意思嗎,她哪裏說錯了。
宋家下人潑了髒水,更是神來一筆,無理也變的有理了,真的是連老天也在幫她。
“娘娘高明。”秀珠捧著茶杯走過來,“都這種時候了,宋淵居然還看不清局勢,真是個蠢的。”娘娘百般示好,宋家還故作清高,不肯接受,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好了,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你今天受累了,早些去歇著吧。”
秀珠正要退下去,宮女來傳,孟清露來見。
“她來做什麽?”玉貴妃對孟清露的感官不好不壞,也不見得有多喜歡,“算了,讓她進來吧。”
孟清露來不是為別的,正是因為趙明旭要迎娶方明珠為側妃的事。
“怎麽,你不肯?”玉貴妃興味索然,這種女人爭風吃醋的事也拿到她跟前來說,難不成還指望著他這個做婆婆的,反對自己兒子找女人。
“不不不,兒媳不是這個意思。”孟清露誠惶誠恐,不敢抬頭看一眼頗有威視的玉貴妃,裝作不知道玉貴妃和謝瑛容不歡而散的模樣,“兒臣隻是聽聞,母妃想認宋小姐為義女,故而想問問您的意思。”
“這和宋夫人有什麽關係?”
孟清露道:“方家小姐和宋夫人的千金是表親,兩家的關係十分要好,我就想問問母妃,宋小姐就要喊你一聲母妃了,方家怎麽著也沾親帶故,方小姐入府,我也該多照顧幾分。”
“照顧?何須給她這個麵子,宋家權勢滔天,怎麽需要我一個小小的貴妃照拂。”一提起宋家玉貴妃就不喜,連帶著對方明珠也一並討厭了,“不過是個側妃,費不著鋪張浪費,你也不必另眼相待,如今戰事未歇,不宜奢靡,一切節儉。”
孟清露猶豫:“可她怎麽說也是宋丞相的侄女,不看僧麵看佛麵……”
“誰是僧麵,誰是佛麵?”玉貴妃不耐,“別整天畏畏縮縮的,孟家千金的氣度呢,以後不管誰進門,都要在你手底下討生活,你這種性子,鎮得住誰?”
孟清露紅了眼眶:“母妃教訓的是,兒臣一定謹記。”
玉貴妃被她這幅要哭不哭的樣子弄得煩了,兒媳婦性子軟綿的確是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敢給她臉色看,但有時候也討人煩:“沒事就回去吧,好好照顧旭兒,早日生下長孫才是。”
孟清露依言退下,走出了重錦宮,她對著身邊的婢女道:“剛剛母妃的話你都聽清了,去給方小姐回個話,讓她別空抱希望。”
方明珠仗著宋淵當上丞相,言語間自詡身份不同,又看不起孟清露是個罪臣侄女,在孟清露準備婚事的時候獅子大張口要了許多不和規製的東西,還有和她一較高下的意思,屢屢不嚴不遜,孟清露一直都是以好脾氣示人,怎麽會反駁她,施施然帶著人進宮一趟,一切迎刃而解。
婢女早就為孟清露忍氣吞聲而不值,現在得了玉貴妃的話,立即奉若聖旨,去方明珠麵前狠狠地嘲諷了她一頓,方明珠氣得咬碎了一口牙,狠狠道:“你等著,來日方長,咱們慢慢較量!”
宋淵匆匆趕回家,迎接他的是病床上滿麵愁容的妻子和默默流淚的女兒,等他找來管家問清了是什麽事,當即摔碎了一個茶杯,怒不可遏。
“她阮紅玉欺人太甚!”
宋淵極少生氣,就連生氣的時候也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明顯地表現出自己的怒火,擼起袖子就道:“我要進宮去問問皇上,就這麽讓她折辱臣下妻女嗎!”
“老爺!”謝瑛容拉住他,泣不成聲,“你去了又有什麽用,這種事情還少嗎,別因為我連累了整個家。”前工部侍郎丁海就是血淋淋的教訓,他為此丟官喪命,滿門為奴為娼,謝瑛容想起來都脊背發涼,趙敬光為了玉貴妃真是毫無憐憫之心。
“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辱而無動於衷嗎?”宋淵終於忍不住淚撒長裳,“我考狀元也好,一步步往上走也好,就是不想讓你受委屈,可沒曾想,偏偏是我讓你受了最多的委屈。”
當年,青澀的少年郎遇上了高門貴地而來的少女,一見傾心,為了她,匆忙應試,嘔心瀝血寫下了讓考官讚不絕口的試題答案,中得頭名,又一路大展身手,屢屢得先帝稱讚,就是為了抱得美人歸。這麽多年來,他兢兢業業,除了為國為民的初衷之外,就隻剩下讓妻女生活無憂這一個追求,二十多年來,他沒和謝瑛容吵過一次嘴,紅過一次臉,卻讓她在這麽大的年紀時,眾目睽睽之下被摑掌,這種折辱,精神上的傷害遠勝於身體之上。
“哪就受不了一點委屈了。”謝瑛容強打著笑容,“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也得為我們的女兒,為這一大家子人想想。”
宋瑜瑾的眼淚就沒有斷過,沈獨怎麽勸也勸不住,唇瓣抿得緊緊地,宋瑜瑾站在床頭:“娘,都是我不好,如果我……”
“說什麽傻話,你哪裏錯了,難不成要答應他們無理的要求?”
“阮紅玉要讓你做什麽?”沈獨回來的時候,謝瑛容已經在挨打了,沒有聽到前麵的話,所以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一聽她找宋瑜瑾還有別的事,滿心緊張,“她威脅你了?”
“不是,是……”宋瑜瑾難以啟齒。
謝瑛容溫和道:“這件事你回去和他慢慢說吧,心平氣和些,別生氣,娘沒事的,你別自責。”這種時候,她還在關心自己和沈獨,宋瑜瑾鼻頭一酸,又想落淚,急匆匆拉著沈獨就走。
回了房間,宋瑜瑾一把抱住沈獨,頭埋在他懷裏,一個字也不說。
沈獨默不作聲,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沒一會就衣襟就濕透了。
好一會,宋瑜瑾才直起身子,抽噎了一聲,嘶啞著聲音道:“你知道嗎,今天我娘挨打的時候,我真的想殺了秀珠。”那是她第一次生出這麽瘋狂的念頭,要是手裏真的有一把刀,她毫不懷疑,自己一定會插進秀珠的胸口。
“別生氣,我會為你和嶽母出氣的。”沈獨吻了吻她的鬢角,安撫道。
“玉貴妃想讓我和你分開,以她的幹女兒的名義重新嫁人……”
“她敢!”話才說到一半,沈獨怒火中燒,比宋淵有過之而無不及,宋瑜瑾就知道他會生氣,緊緊地環著他的腰。
“你聽我說完,娘和我都沒有答應,所以她才會故意讓秀珠來羞辱我娘,就是想讓我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回來的。”他為了賀子軒的事這幾天早出晚歸,一個不小心,就讓人找上門來。
他從前真是不該嘲笑賀子軒的,總為自己流連花叢找理由,說女人的眼淚讓他心碎,現在沈獨總算是嚐到了那種滋味,宋瑜瑾哭的他心都碎了,玉貴妃和秀珠要是得不到教訓,他就不姓沈。
第二天,宋淵就稱病沒去早朝,趙敬光知道了,冷笑一聲,直接給了宋淵一個月的假期,讓他好好養病,宋淵直接閉門不出,這對君臣就這麽開始了較勁。
方明珠生怕這是宋淵失去皇帝重用的前兆,勾著趙明旭在他這裏留宿,催促他早點把婚事辦了,其實這些事情都準備的差不多了,趙明旭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把人迎進了三皇子府。
坐在喜轎上,方明珠誌得意滿,比之孟清露,她不過是差在了出身,可現在孟清露無依無靠,家人全部獲罪,又軟弱可欺。而她好歹是正正經經的官家小姐,有宋淵這個血親在,誰都不能小看她,又和趙明旭有肌膚之親,隻要進了三皇子府,何愁壓製不住孟清露。
前兩天她有多憋屈,現在就有多得意,隔著滿頭珠翠,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無限美好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