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章:心思
三皇子迎娶側妃,雖然簡單,動靜也不小,青雲身為趙明旭的心腹,許多事情都需要他過問,忙得腳不沾地。等好不容易休息的時候,他已經和周邊的的熱鬧格格不入。
大廳裏人聲喧囂,觥籌交錯,他站在暗處看著熱鬧中心的趙明旭,心底平靜猶如一潭死水。出了會神,青雲轉身,尋了個僻靜的地方,靠著牆壁看著天幕上皎潔的月亮發呆。
原來今天是十五嗎?
耳邊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青雲神色一厲,手裏的劍剛剛握緊,眼前就出現了一個人。
月光下,那人有著一張熟悉不過的臉,青雲瞪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然而隻是一瞬間,他就收斂的所有的表情,又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你怎麽會在這?”
九霄掩蓋不住見到青雲的雀躍:“我回來看看你。”他被沈獨的人看得嚴嚴實實的,根本不敢有什麽小心思,這次還是他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偷跑出來,就是為了看看青雲。
他們兩個是雙胞胎,從小不管做什麽都沒有分開過,雖然在趙明旭身邊一明一暗,但每隔幾個月總能見上一兩回,這還是他第一次和青雲隔這麽久沒見,而且他還擔心自己的“死訊”傳回來會讓他難過,所以一回來就想辦法來見他,沒想到青雲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反而露出有些冷酷的神色。
“貿貿然出現在這裏,你想死嗎?”青雲低著聲音咬牙切齒道,“快滾!”
在三皇子眼裏,九霄已經是個死人了,現在突然冒出來,不管是什麽原因,都隻會被視作對他的背叛,要是被人發現,九霄的假死就要變成真死了。青雲真是被他的做法給氣笑了,既然都金蟬脫殼擺脫了從前的身份,就該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自由,而且看九霄的樣子,在外麵活的很不錯,又跑回來幹什麽。
九霄低著頭,輕聲道:“我走了。”
說完,越過牆頭就不見了蹤影,青雲閉了閉眼睛,轉過了牆角,就看到長身玉立的趙明旭站在那裏,心頭一駭,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種時候你怎麽又躲起來了?”趙明旭笑吟吟的,“難道不為我高興?”
青雲笑笑:“主子大喜,我當然高興,隻是不習慣太熱鬧的場合。”
趙明旭點點頭:“你這個性子得改,身為我的心腹,以後類似的事情隻會多不會少。”他現在是炙手可熱的儲位人選,奉承拍馬的人隻多不少,青雲少不了要麵對這些問題。
“是。”青雲跟著趙明旭往外走,不經意回頭望了一眼,空蕩蕩的牆角,什麽也沒有。
與此同時,離京城二十餘裏的一個小村莊裏,一對同行的男女也在此停下了腳步,這兩人,正是曹雄和翩然。
自翩然和他走後,曹雄一直想要回宮聯係部下,可總有人百般阻撓,千方百計不想他活著回來。曹雄不笨,從幾次下手中的蛛絲馬跡,他隱隱能猜到是誰,隻是沒有確鑿的證據。
為了躲開無窮無盡的追殺和騷擾,他帶著翩然由南到北,兜了個大圈子,期間幾次改換身份,他二人扮過夫妻,兄妹,父女……一路下來,不管遇到多少凶險,翩然都一直跟著他,沒有抱怨,從不問他為什麽,任是曹雄再冷硬的心腸,也難免起了一絲波瀾。
這是他暫時找到的一個落腳的地方,戶主人是一個年邁的老人,他給了銀兩,讓她照顧翩然幾天,而他打算一個人回去看看。
“你在這等我,我先去探探情況。”曹雄換好夜行衣,冷硬的麵龐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等確定了安全,我會讓人來接你。”
“好。”翩然荊衣布裙,雖然麵有病色,依然不掩容顏嬌美,她站在小院門口,目光溫柔,嘴角含笑,仿佛整個夜晚都因為她而柔和下來。
背後吹來一陣微風,帶著寒意。
曹雄眸色一冷,轉過身,一身黑衣的吳越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身後是一排披堅執銳的士兵,滿身冷意,來者不善。
“曹將軍,久聞盛名。”吳越嘴角掛著冷笑,手裏的劍寒光閃爍,“雖然我很敬佩你的為人,但我們各為其主,有些事不得不爭個高低,或者說……死活。”
曹雄沉著臉不說話,隻是將翩然護在了身後。
吳越看了一眼翩然,了然之色一閃而過:“英雄難過美人關,將軍若想你身後的人無事,何不歸降,有時候另擇明主,也是一種智慧。”
“我隻有一個主子,永遠都不會變。”曹雄開口,粗糲的聲音十分冷硬,他扯下腰帶,把翩然係在背後。慣用的紅纓槍被沈獨奪去,一直沒有找到趁手的武器,所以他隨手抽出堆在門外的一根長木棍橫在身前,目光堅定。
吳越冷冷道:“那我隻好送你們去陰間做一對苦命鴛鴦了。”
身後的士兵一哄而上,曹雄握著木棍迎敵,深黑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動搖,翩然靠在他背上,緊緊揪著曹雄的衣裳,咬緊了牙關,不發出一絲聲音。
這是一場鏖戰,吳越帶來的人都是精銳,武功高強,配合緊密,硬生生拖住了曹雄的腳步,吳越加入戰局之後,曹雄一度落在下風,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慌張,一招一式都在尋找吳越的弱點,慢慢逆轉形式,最後一招擊敗吳越。
坑坑窪窪的木棍指在額頭上的時候,吳越倒在地上,周圍已經沒有活口,一隻眼睛腫的看不分明,有血跡順著棍子滴落在他額頭上,又流進眼睛裏,看起來仿佛流血淚一樣。
吳越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備。
隻是可惜,還沒有拿回綠枝的屍骨。
他感到落在額頭上的棍子加重了力道,然後響起了一個輕輕的女聲。
“曹將軍?”
曹雄背後伸出一雙手,摸索著解開了他用腰帶係在胸前的結,然後翩然站了出來,看到曹雄的樣子,臉色難看,卻沒有驚慌,握著曹雄的手,把他架到肩上,小步小步地朝著院子裏走去。
曹雄同樣身負重傷,甚至對著翩然的話遲鈍地做不出反應,可但看他的表情,就好似一塊木頭,看不出絲毫的不適合軟弱,從始至終,他的神情都沒有發生過變化,隻有翩然,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察覺到不對,才掙紮著解開束縛,把人扶住。
院子裏有老人留下來的木板車,翩然把曹雄放上去,推著他經過吳越身邊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吳越手邊的劍,用對曹雄截然不同的語氣道:“我不喜歡殺人,今天我放過你一次,下次見了我們,記得裝作看不見。”
吳越眯著能看的一隻眼睛,看著翩然跌跌撞撞地推著曹雄離開,冷嗤了一聲。
一年的逃亡生涯,讓翩然學到了很多東西,在曹雄醒來之前,她就已經把兩人的痕跡掩蓋幹淨,並雇了一輛馬車,往遠離都城的方向走,翩然望著離她越來越遠的地方,神色幽深。
總有一天,她會回來的,手握複仇的利刃,親手洗清丁家上上下下背負法冤屈。
吳越一身是傷的回了家,被等了他一夜的常樂撞了個正著,常樂又驚又怕,拉著他不放,要給他宣太醫。
吳越鐵青著臉把人甩開:“我說了不要再叫我那個名字,林析早就被你們逼死了!”
常樂崩潰大哭:“就算你再生我的氣,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我嫁給了你就把一輩子都給了你,你出事了我該怎麽辦!”
吳越不為所動,踉蹌著回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了房門,任憑常樂在外麵又哭又鬧都視若未聞,他找出紗布和金瘡藥給自己包紮,最後拿出趙明旭給他的婚書,反複摩挲,嘴裏默念著綠枝的名字,眼底卷起痛苦的風暴。
“你放心,所有人,我都不會放過的。”
天色將明的時候,一場暴雨帶著山崩地裂的氣勢突然而至,激烈的風雨吹開了緊閉的窗戶,卷起桌上的書本呼啦啦的翻頁,然後啪嗒掉在了地上,飛濺的雨花帶著勇往直前的決心,闖進屋內,淋濕了窗邊放著的一捧鮮花,澆落了一地狼藉。
靠在床頭迷迷糊糊睡著的常樂被驚醒,叫來了下人:“什麽時辰了,將軍的傷勢怎麽樣,請大夫了沒有?”
下人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婢女急匆匆跑了進來:“公主,太子傳你即刻到棲鳳宮,不得耽誤!”
常樂不虞:“林……吳越受了傷,我照顧他都來不及,等吳越好了,我自然會帶他去拜見母後。”這麽早能有什麽事,還不是要找借口訓斥她,常樂心知肚明,皇兄和母後就是一派的,對自己的婚事肯定百般不滿,她才不會主動去找罵。
婢女臉色倉惶:“太子說了有要事找你,若是你不肯去,以後都不用去了。”
“哼,去就去。”常樂覺得皇兄自從去了大勝關回來對她惡劣了很多,心裏也堆積了許多不滿,正好可以和他好好理論理論,“找人好好看顧著將軍,要是他有什麽差錯,我唯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