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塔公主

  我拍拍自己的臉頰，暗忖道：自己這是想什麽呢，真是不知羞。


  “看你如此如此殷勤備至，我就忍痛割愛，讓你陪一陪瑤華。”李期捉住我的手，言語溫存。


  掌心的溫度驀地升高，從手心傳到心窩。我反握住李期的修長的手指，似是心神大定：“阿期，待我從漠北歸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李期，你脈脈的溫情，像是一張植滿愛意的情網，讓我難以逃脫。可我終究是個小女子，麵對這深深的宮牆，充滿了莫名的敬畏與恐懼。我需要一段時間，來看清自己的內心。誠然我是心疼瑤華的遠嫁千裏，想要送她一程。可我亦是存了私心，想要掙脫他的愛意，去看看自己是否願意為了這份本該澤被蒼生的君王之愛而放棄一生的自由。


  “回神來。”李期眸子閃閃，嘴略微的嘟起，神情不滿：“什麽事情，莫非清揚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不成。”


  想著阿期孩子氣的模樣，我放下手中的車簾，啞然失笑。李期，那可是主宰蒼生命運的君王，卻在我麵前猶如一個孩童。而我卻是如此猶疑他的愛意，如此遲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很過分呢。


  回憶排山倒海，不知不覺間，風停、雪止、轉眼陽光便刺眼的招搖。


  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隊狼騎。於茫茫雪原之中現出紅衣黑甲，突厥的紫色狼旗，上邊繡著威武的突厥文字。我仔細辨認了一番，發現不認得寫的什麽。


  送嫁隊伍有著短暫的騷動，人群議論之中，一人一騎自身後隊伍駛向我的車駕。


  來的是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此人乃是狼騎頭領之一，麵目威嚴，聲如洪鍾。


  “大人莫要擔憂，前方乃是我們突厥的兵將，應該是大汗派來引路。”這虯髯大漢解釋道：“大雪封山，極其容易

  我撫一撫震得的幾欲失聰的耳朵，擠出一個笑容：“那便好。如此便謝過大汗了。”說罷，我吩咐下去：“來者是引路之人，大家莫要驚惶。”


  身後隊伍頓時恢複安然，前來引路的隊伍愈發接近。


  一匹棕黑色的快馬疾馳而來，身後揚起一陣雪沫。馬上是一個紅色貂裘的女子，正舉著馬鞭，驅趕馬匹快進。


  未待我看清她的眉目，她已然飛身躍到了我們跟前。突厥狼騎突然策馬前行，齊齊行了一個大禮，乃和扯著大嗓門叫了一聲突厥話，好像是‘殿下’的意思。


  紅衣女子長臂輕揚，馬鞭在空中乍響，算是應和一聲，爾後他將那滿是發辮的長發一甩，額上寶石熠熠生光：“聽說哥哥娶的公主比漠北最明豔的格桑花還要美麗，納塔能不能先看看嫂子的模樣。”聲音爽利，不帶分毫做作。


  “自然是可以。”瑤華應允，陪嫁的媵妾素手掀起帷幔，露出瑤華的粉麵桃腮。“公主看了可曾滿意。”爾後瑤華淺笑：“公主的樣貌亦是不俗，一顰一笑都是秀麗的風姿。”


  “嘻嘻。你長得很是美麗。”納塔公主笑的大聲：“謝謝你的誇獎，嘻嘻，你與以前嫁過來的公主都不一樣，她們總是又哭又鬧，不像你笑的這般好看。果真是像格桑花一般美麗。”


  見瑤華淺笑不語，納塔笑的更加開懷：“嫂子，我很是喜歡你。快將馬車拉起來來，隨我邁過這雪原，到達我哥哥的大帳裏。”


  我暗想：這漠北民風我可是真真的喜歡，女子都是這樣的豪放呢。


  掀開帳幔，我起身下車，自瑤華鳳駕之後現出身影。斂衽行禮：“公主親自引路，如此盛情，唐國使臣沐清揚多謝了。”


  然而久久沒有回音。


  我些許詫異，遂微微抬眸。卻見那納塔公主呆呆的立於馬前，手中的馬鞭不知何時掉落於馬下，戴滿珠翠的雙手緊緊攥住衣袍。一雙明媚的眼波牢牢釘在了我的身上。


  “納塔公主？”瑤華輕言詢問，秋水般的眼波卻帶著疑問瞟向我。


  我回她一個‘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的眼神。


  “你，沐清揚？”納塔公主下唇咬的緊緊的，帶著一種莫名的激動“沐清揚，我的盛情，就隻值得你這一聲謝謝嘛”


  “小臣……”我未來得及解釋，便腰間一緊，被重重的拽於馬上。嘴巴恰巧磕在馬鞍邊角，我頓時不能言語。爾後馬蹄湔雪，一陣翻騰。隻聽見身後瑤華帶著惶急的質問與乃和大嗓門的解釋：“想必納塔殿下瞧上了你們唐國的使臣呢，這納塔公主可是漠北的嬌花呢，你看你們那位使臣不也沒有出聲反抗嘛，想必這樁好事就這麽成了……”


  很久很久之後，我才了解到：漠北風俗剽悍，女子不僅豪放，而且可以豪放的很。看中男子亦可以主動追求，大膽求娶，至於位高權重的女子，比如納塔，更是可以一棍子打暈帶走相中之人。


  而彼時，我被莫名其妙的擄於馬上，終於掙開了捂在我嘴巴上的馬鞍，質問道：“小臣雖然身份卑下，卻也是一國使臣，帶著我唐王的和親使命而來，公主此舉，是否太過分了。”


  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脊背之上，疼的我一聲悶哼。


  “你疼嗎？”略帶著關切，接著便是一陣粉拳捶下：“疼死你活該。”話語倒是咬牙切齒，脊背上的拳頭倒是輕輕的變成了撫摸，似乎帶著綿綿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