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狠心

  一室燈火之中，便見皇上側坐於竹椅之上，一襲白色長袍纖塵不染，手中捧得正是我前些日子烘焙的花茶。他抬起眼皮，卻沒有看向我，目光所及之處乃是一旁正襟危坐的父親。隻是淡淡的道了一聲：“這便是你教女兒的規矩嗎？” 父親狠狠瞪我一眼，嗬斥道：“下去，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我張張嘴：“爹爹，不可以……” “閉嘴，下去。” 我看一眼疾言厲色的父親，又看一眼默然不語的皇上，隻好退了出去。 哼，什麽破皇上，那會兒還深情款款的和我訴衷情，現在又這副模樣，可惡！我狠狠的腹誹著，砰一聲關上了門。 隱隱聽得爹爹不安的請罪聲：“皇上恕罪，小女不懂事。是臣管教不嚴。” 於臥室呆坐了一會兒，想著如何勸說爹爹與哥哥，想了半天覺得這事兒得從長計議。心下無趣的很，移步到了窗邊。夜色沉沉的，星子密密麻麻的擠在天幕之後，月華悄悄的灑在門口的桂樹上，那光輝，比西屋廂房的燈火稍微暗一些。西屋廂房……燈火處現出一個人影，正在屋內來回踱步。 我以手支頤，臥在窗台上安靜的發呆。 “別看了，那不是我。” “誰看你了。”我下意識的回嘴，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轉身便見皇上站在我的身邊，整好以暇的打量著我。眸子中隱約帶著光芒，麵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月華似水，涼風漸起，比涼風還要涼薄的聲音在質問我：“不是看我，那是看誰？那個子都？” “我……”我後退一步：“民女……民女見過皇上。” “民女？你在與朕賭氣，為什麽？朕予你哥哥權勢，不是好事嗎？”皇上驀地撫上我的肩，手上略微用力：“還是說，你隻想徜徉山林，與你那情郎日日在一起。” 莫名覺得後槽牙酸酸的，我抽一口氣，依舊沒有抬起頭來，亦是冷言冷語：“民女怎敢與皇上賭氣。民女隻是覺得沐家人單式微，承受不起這滔天的富貴。子都人的確不錯，能與他日日在一起，共賞這山清水秀的確是不錯。” “你。”肩頭的力道加大，我聽得皇上咬牙切齒的說著“你，你……”半響也沒有‘你’出個所以然來。我心下竊喜，沒話說了吧，哼哼。 肩頭鬆了一下，我微微抬頭，本想瞧一眼皇上怒目的神情，卻不想看到：向來是神色淡淡的皇上頹然的靠在牆上，臉色蒼白且失了血色，薄唇緊緊的抿著，一雙辜古井般的眼眸溢滿了絕望，這等神情，我竟是從未見過。當即便慌了神，心下疼痛起來。 “皇上，我不願哥哥當將軍是因為別的原因。這個原因挺複雜的，一時解釋不了，但是並不是因為子都。他不是我的情郎。皇上，你莫要這副模樣。” 皇上仍舊是那副神色，隻是眼眸之中微微起了些波瀾，聲音確實忒的傷情，像是破碎的珍珠一滴滴敲打到我心底：“你與他連孩子都有了，你倆的兒子都會叫爹爹了。怎麽還不算做情郎。” 我心急道：“不是的，他不是孩子的爹爹，他的確不是我的情郎，我不喜歡他。” 皇上轉眸看向我：“當真嗎？” “當真啊！非常真，特別真。”我不住的點頭，驀地被擁入一個溫軟的懷中，聽得耳邊那幽怨的聲音：“清揚，清揚，你怎得如此對我，你明明是對我有情意的，為何當初那麽狠心，就離開了我，就拋下了我。” “我也不想的……我……我……” “既然你對我有情，那麽你我一同回鄴京可好？” 我剛想開口，卻見眼前之人欣喜的眸子，那種得逞之後的眼神，真是萬分熟悉，怎麽那麽像……一隻偷了油的老鼠。 我眯了眯眼，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