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忽夢少年事

  更漏滴答，夜幕深沉。


  慧思閣的內殿熄了燈，靜謐的屹立在內宮之中。


  空氣裏嫋嫋升騰著龍涎香，隻是這味龍涎香裏麵摻雜了安息香和百種金貴藥材，是景帝為了這身體孱弱的五皇子特地命人調製的。


  一個八、九歲的少年躺在床上，嘴角上揚，顯然是好夢正酣。如果不是這漆黑的夜色，你會發現那少年眉眼如畫，鬢角張揚，膚色像是上好的羊脂碎玉。不得不說，這五皇子李期儼然是一個小美男子。


  “兮兮。”床上的人兒翻了個身，口中囈語：“兮兮，真好。”


  李期口中的兮兮是他皇妹瑤華的伴讀，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性子活潑，喜歡熱鬧，與瑤華是一個德行的惹禍精。比如給李太傅的茶水中下巴豆，比如將禦花園中的金色錦鯉烤來吃。比如與七皇弟打架打的鼻青臉腫……諸如此類，不可勝舉。


  可偏偏李期與她是好朋友。


  雖然這個好朋友當的比較心驚膽戰，經常變成替罪羊給兩個小丫頭頂罪。可溫潤似玉人兒一般的李期總是愛粘著她，形影不離。


  有一回瑤華悄悄的問李期：“期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婉兮姐姐？”問完後自己亦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期哥哥，你喜歡她什麽啊？她比我還不像女孩子。連她都說自己與端莊賢淑四個字南轅北轍啊。不過我覺得婉兮姐姐挺好的，我就是喜歡她。”


  李期點點頭，又搖搖頭，看著一臉迷糊的瑤華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喜歡她，也許是因為她勇敢，善良，活潑可愛，比那些假惺惺來討好我們的官家貴女真誠。”還有，她很漂亮，縱使日日著男裝，也掩不住她的動人之處，比如她彎彎的眸子像是天上的月牙兒，她白皙的臉蛋像上好的雲片糕，想讓人咬一口。


  天空劃過一抹亮色，日頭漸漸東升，熹微的晨光灑在李期上揚的嘴角上。他眯起了眼睛，驀然記起今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起床更衣，收拾妥當，李期一路疾行，趕到了溫思閣。


  離上課的時辰還早，溫思閣裏卻來了不少的人，準確的說，是不少六七歲的娃娃。這些娃娃個個衣衫華貴，粉雕玉琢的模樣。他們以閣中院落裏的一棵柳樹為界，分別站立兩邊。


  李期剛剛邁入庭院，便看到了柳樹西側的沐婉兮，她依舊是男孩子的裝束，一身勁裝昂首挺胸，死死的瞅著對麵的東側一個劍眉星目的少年。


  “兮兮。”


  婉兮轉身，眸中的煞氣驀地消失不見，她小跑幾步上前，拉過李期的手：“期哥哥，你又來晚了。”


  李期眸中閃過一絲歉意：“都是我不好，走到半路上便走不動了，準備轎攆又要花費不少時間。我便來晚了。”


  婉兮嫣然一笑：“期哥哥，你不要這樣，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下次我去接你，等你走不動了我便背著你。”


  李期盯著麵前人兒的絢爛的笑容，呆呆的看了半晌，無意識的應道：“恩。”說完他便後悔了，自己一個男子，雖然比婉兮大了不少，可自己長得慢，竟然與婉兮一般個頭。這還罷了，自己竟然比婉兮力氣小。如今又要婉兮背著自己，這樣子怎麽在婉兮心裏樹立高大威猛的形象呢，真是傷腦筋。


  待李期麵上風平浪靜，內心捶胸頓足之時，東側的少年心情很是不爽。


  東側的少年很多，比如六皇子，四皇子，顧家的嫡長子，謝家的嫡次子，還有站在首位的七皇子李恪。李恪摸摸自己今早特意用象牙冠綰成的長發，看著對麵的小子笑的那麽燦爛，心裏便是一陣難堪。


  “哎，時辰到了，你們還在廢話什麽？是不是怕我了。”


  “哼，誰怕你。”婉兮挽挽袖子，便向一頭小豹子衝向了對方。


  武備課的師父近些日子教了摔跤，一個個的教導下來，竟然發現兩個人天資最高，便是現在緊緊扭成一團的兩個人，正你一拳，我一腳的打的樂此不疲。


  不過六七歲的孩子，打起架來自然沒有什麽美觀性、危險性可言，李期卻圍在一旁暗自著急：這次打架是兮兮前些日子主動挑起來的，若是前去勸阻便會落了她的麵子，若是不去勸阻嘛，總會受些皮外傷。想到這兒，李期眸子一暗，犀利的眼神劃過七弟：他這個七弟可真是奇怪，明明功夫很棒，卻每次都裝做和婉兮打個不相上下，偶爾還會裝輸，真是不知道有什麽目的。


  眼看李恪一腳便要踢上兮兮的胸口，李期再也忍不住了，重重咳嗽一聲。一顆小石子便從院牆外悄然無聲的打到了李恪的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