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一年,陸仲軒十六歲,正是桀驁不馴的年紀,他是陸家最小的小孩,被寵的無法無天,但這一次做的事著實過了火,為了他所謂的女朋友把一個同學打得進了重症病房,好不容易利用家族的權勢將這一切壓下來。
陸老爺覺得對小孩可以寵,但是不能寵上天,尤其是對男孩子,總不能讓他依靠家族權勢過一輩子,於是大手一揮,決定讓自己的寶貝孫子體會一下貧苦中下農的生活,趁著暑假把他扔回農村勞動改造。
陸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幫陸仲軒收拾行禮,左一大包,右一大包的背出家門時,被陸老爺攔下來,勒令隻能帶換洗的衣服,身上所有的現金上交,信用卡停用,陸仲軒擺明了不情願,但是看著爺爺虎著臉,不敢吱聲,乖乖的將所有的東西上交,隨即被爺爺的副官押著回農村進行勞改。
他搭乘飛機,下飛機後改乘破麵包車一路顛簸,一下車,他就忍不住吐出來了,爺爺這回是鐵了心要收拾他,把他發配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周圍除了山還是山,身上除了媽媽縫在衣角不被發現的兩百元現金,他都不知道怎麽回四九城,除非刑滿,陸仲軒陰沉著臉,這鬼地方,偏的不能再偏,用導航都導不到山旮旯,想求援都難。
護送陸仲軒過來的李副官,看著一臉蒼白的陸小少,上前去扶著他,李副官有些擔心了,接下來還有十幾裏的山路要走,就不知道小少能不能撐著走下去。
陸仲軒一聽還有十幾裏山路要走,臉都綠了,不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落腳地都找不著,隻能認命的走起這十幾裏山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啊,從剛來的時候日升東方到如今一抬頭夕陽西下,不遠處幾座錯落破敗的瓦房,升起幾縷鄉煙嫋嫋,李副官指著不遠處的那一座破敗的瓦房,那就是爺爺口中所說的老戰友家,雖已是在路上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陸仲軒看到了,仍是愁的眉頭打結,這麽破舊的房子他還是長這麽大頭一回見,還別說住在那裏。
李副官幫著陸小少拖著行李,走到了破敗的瓦房前,他生怕陸小少一個生氣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舉動來,這畢竟是長官家口中的老戰友家。
隻見一個鬢發發白的老人,拄著拐杖,守在門口張望,許是等待許久,看到李副官及陸小少兩人過來欣喜不已,連忙招呼著他們進家門。
李副官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說明來意,扯了扯陸小少向眼前白發蒼蒼的老人問了聲好,陸小少經過這一天的奔波,爬了十幾裏的山路已經累的不行了,進了家門,放好行李,匆匆扒過幾口飯,洗漱了一番,顧不上許多,實在是累的不行,就著夜色沉沉的睡下。
天還沒亮,陸仲軒睡得正香之際就被康爺爺給叫起來,他本想著還在家裏隨即想轉身繼續睡,誰知一個轉身,從床上翻了下來,睜著惺忪睡眼,看著簡陋的四周,隨即瞪大眼睛,一臉的嫌棄,這是康爺爺的家,可看著那枯皺的手遞過來的洗漱用品,陸小少破天荒的將起床氣壞脾氣都收了,乖乖的接過康爺爺遞過來的洗漱用品進行洗漱起來。
一番洗漱過後,這深山處的水果然透心涼,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康爺爺遞給陸小少兩個饅頭,講了一句夾雜著口音的話,陸小少一時沒聽清,有些錯愕,但看康爺爺指著書包,陸小少將書包背起來了,康爺爺有比了個外出的手勢,陸仲軒一時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康爺爺走了出了家門。
一路上康爺爺拄著拐杖在前邊走著,時不時地回頭向陸仲軒說兩句,陸仲軒一開始還沒搞懂一大早背著書包要去做什麽?可就算是鄉音再怎麽難懂,隻要生活還是在這片領土上,根據能聽懂的隻字片語湊在一起還算是能猜出來一兩句爺爺說的意思,康爺爺這是要帶他去上學,陸仲軒想來心裏又是一陣怨念,好不容易盼來的暑假生活,不在四九城過著呼來喝去的生活,還被破天荒發配到鬼地方也就算了,這一大早還沒緩過來,也不知道是幾點出的門,就一直在走山路,心裏當真是堵了一口悶氣。
從天色朦朧直至天色大亮,陸仲軒從不知道去學校要走這麽遠,山路那麽難走,有幾次看著一把年齡的康爺爺顫巍巍的走在前麵,有時還真怕他老人家摔倒,於是越發的謹慎的跟在康爺爺的後麵,心中的怨念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看著年近古稀的老人家顫巍巍的身影,實在怨念不起來。
學校是一所山間學校孤零零的佇立在山腰間,門口掛著的那個匾額歪歪斜斜的怕是要掉下來,陸仲軒在他所有認知的十六年裏,從昨天來到這裏,截止到現在為止這裏的一切都打破他的認知,他從不知道在國家的某個角落,學校居然可以破落成這樣,頗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被稱為學校的破舊瓦房,這瓦房在四九城裏可以稱之為危房,可就是這麽一所危房,在這裏卻成了教育孩子的學堂。
康爺爺並沒有陪陸仲軒進去,滿是老繭的手,顫巍巍的遞給他一個尚有餘溫的飯盒,這一路上拄著拐杖,緊緊抱著不放的飯盒,一瞬間心裏湧出一抹心酸,再有一刻,怕是要當場掉淚,好在康爺爺站在校門外,揮揮手示意陸小少自己進去,一邊有頗為擔心陸小少趕不上上課,頻頻在門口張望。
一時間萬分感慨,一進教室同學們的熱烈掌聲卻讓他措手不及,那心中升起的那抹酸澀之意,麵對著一眾陌生人熱烈掌聲,他站在台前,有些愣住了,弄不清啥情況,不過當他看著教室後邊的八個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剛剛升起的感動消失的無影無蹤,心裏的那陣幽怨又升了起來,對著這一群人著實提不起勁,他想著自己剛考完試,剛想過個舒舒服服的暑假,被發配過來勞改不說,還是要繼續上課,有點讓他鬱悶,鬱悶過後,他選擇默然無視,徑直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直接坐下,也不理鄉裏學生的熱烈歡迎,著實讓帶頭鼓掌的班長一陣錯愕,不禁疑惑難道城裏的學生都是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桌椅太破的原因,他一坐下,旁邊的書直接掉下來,他這才發現旁邊還做了一人不僅裹得嚴嚴實實的,還在課堂上呼呼大睡,這著實讓他有點好奇,在這麽破舊的學校,還有一個這麽不思進取的學生。
他的這位新同桌睡得正香,連身旁多了個人也不知道,過了一會許是睡得不夠舒服,呻吟了一聲,微微的睜開雙眸,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簾,行成一抹弧度,仿若破繭的蝴蝶,陸仲軒呆呆的看著微微濡潤的眸子,他從來沒覺得一個人的眼睛是如此的好看。
上課鈴聲響起,班主任走了進來,讓陸仲軒做一個自我介紹,讓大家認識一下新同學,陸仲軒對著上學不耐煩歸不耐煩,但是該有的禮貌還是有的,簡簡單單大方得體的做了自我介紹。
班裏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許是太吵,陸仲軒的新同桌終於又從書堆裏爬起來,看了一眼周圍,身旁的座位突然多了一個人,新同桌睜著呆萌的大眼睛看了陸仲軒兩眼,之後便自顧自的打開書來看,對於身旁多出的一人她連半點驚訝都沒有,著實讓新來的陸仲軒更是好奇。
而讓老師有些驚訝,這所山間學校不聲不響的突然轉來兩名外地學生,這可是建校以來第一回,所以隆重的再一次為山裏的同學介紹了兩位轉學生,陸仲軒知道他的新同桌叫顧念初,不過顧念初倒沒有理會陸仲軒,甚至抬頭看一眼都不曾,一節課下來,眼睛像是粘在課本上,直到老師說了一聲下課,倒頭又趴在課本上呼呼大睡。
下課後,同學們圍著一群,視線一直都看著教室的最後一張桌,山裏能見到外麵的世界不多,從外麵世界來的人,總是讓他們感覺很稀奇,陸仲軒有些不自然,這麽多雙眼睛,他感覺像是被當猴子一樣看,啪的摔了手上的課本,往教室外走去。
顧念初被響聲震起,她有些煩躁,一大早天還沒亮爬起來走山路,這上個學容易嗎?好不容易補個覺,就不能讓人再安穩的睡一會嗎?那人什麽暴脾氣啊!她決定要換一個位置,換一個低調一點的同桌,再換一個溫婉的同桌,於是她從右倒數換成了左倒數,把書鋪好,這樣就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覺。
陸仲軒到上課時間回教室一看,他的新同桌換了一個怯怯的新麵孔,滿是好奇期待的看著他,這顧念初居然敢這麽做,讓心裏有些不滿了,他有一種被人嫌棄的感覺,他長這麽大從來都是嫌棄別人的份,這一次居然被別人嫌棄了,說什麽也要找回麵子,他也跟著從右倒數換成左倒數。
顧念初在睡夢中還是聽到“啪啪”的翻書的聲音,她感覺不對,她的同桌明明是溫婉型的,旁邊坐著的怎麽像是暴龍型的,決定從睡夢中,抬眼一看究竟,看完,她有種想喊“oh,my God”的衝動,她的同桌怎麽還是他?明明有換位置,怎麽感覺他陰魂不散。
陸仲軒看著顧念初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表情,呆萌的有些搞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示意她回神。
“怎麽還是你?”顧念初問道。
“怎麽就不是我呢?”陸仲軒答道。
顧念初覺得她的問話毫無意義,新同桌是他就是他吧,隻要他不吵她睡覺,她也不管他,所以她將書鋪好,倒頭就睡,來個置之不理,反正她也就這樣了,所謂的流放人生,安安分分的呆著,隻要他不打擾到她,她就沒所謂。
一天上課下來,除了中午吃洋芋吃的印象深刻,他們的同學在他們眼裏還是屬於甲乙丙丁的路人,放學後,三三兩兩的成群結伴的回家,教室裏也隻剩下陸仲軒與顧念初大眼瞪小眼,對於他們來說,新家怎麽回去,還是個未知數。
一出教室門,陸仲軒看到了康爺爺,顧念初使勁的往外看接她的人呢?她有一些輕微的路癡,這可怎麽辦?
陸仲軒咧嘴一笑看了一眼皺著眉頭的顧念初,他看得出顧念初不像是鄉裏的人,難不成也是做錯事被發配到這裏?不過不管怎麽樣都好,這勞改還真是同人不同命,幸好他有康爺爺堅實的後盾。
顧念初望著正向外走去的康爺爺和陸仲軒,眼裏閃過一抹落寞,該怎麽辦來這裏一星期了,她還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天又快黑了,山路又這麽難走,難不成她要在這教室裏將就一晚,再上演一晚山村教室驚魂,想想就讓她頭皮發麻。
康爺爺轉身看著那站在走廊的顧念初,頗為失落的身影,隨即像是想起來什麽,對著顧念初說道“丫頭,你是村頭那一家的吧,今天你顧叔顧嬸去縣城去了,臨走時交代,他們要是趕不回來,便讓你晚飯去爺爺那裏吃。”
顧念初聽完,看著康爺爺,暗下去的眸子隨即發亮起來,不管怎麽說隻要不是讓她一個個人孤零零的就好,隨即她與陸仲軒對視了一眼,跟著暴龍一起?又讓她有些猶豫,可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皮,還是點點頭跟著康爺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