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盛夏星光》


  文/貝曉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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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旖旖,你現在的身體狀況絕不允許你留下這個孩子。不論是保守治療還是手術,都會給這個孩子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致畸或致殘的後果都不是你能承受的……」


  再次坐在陸梓楠的辦公室里,耳邊聽著他清冷而低沉的聲音,盛夏卻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她不過是做一次孕檢,腦袋裡面怎麼就多出一個瘤呢?

  是夢嗎?

  她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啊。


  明明她只是想好好活著,只是想生下自己的孩子啊。


  怎麼就這麼難呢?


  到底為什麼這樣難啊?


  盛夏望著窗外,正是初春,樹木挨過嚴冬,正悄悄地借著春風躍出嫩芽。


  那嫩芽小小的,卻滿是生機盎然的模樣。


  是誰說,春天代表著生機和希望呢?

  可為什麼,她的心裡卻只有絕望。


  她為復仇而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欣逍遙法外。


  她愛上了蘇木,卻被他視作仇敵,棄如敝履。


  她以為老天憐憫,終於賜給她一個孩子相伴餘生,可最終也不過只是一場夢嗎?

  「哥……」盛夏忽然開口打斷陸梓楠的話,那低啞的聲音,卻聽得人心裡難過而心疼,「如果我放棄治療,能保住這個孩子嗎?」


  話落,陸梓楠臉色立變,「你說什麼?」


  「我說,如果在自己和孩子之間選擇,我選擇保住這個孩子。」盛夏微微笑著,神色清淡安靜,「就當是我的一點執念吧。」


  她累了,真的累了。


  一次一次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親人離她而去,一次次好似被這世界拋棄般孤身前行。


  她一直不敢停,一直堅持地向前走。


  她甚至一直堅信著,前路還有一星半點的曙光。


  可是這一次,她不想再追逐那縹緲的希望了。


  與其獨活餘生,不如拚死一搏。


  既然命是她的,寶寶也是她的,那這最後的日子要怎麼活,自然要自己選擇。


  「我決定了。」盛夏深吸一口氣,重新直視陸梓楠,「我放棄治療,只要能保住我的孩子。」


  「如果你放棄治療。」陸梓楠搖搖頭:「一旦病情惡化,你可能根本活不到分娩。」


  「那就這樣吧。」盛夏的聲音輕輕的,嘴角也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活幾日算幾日吧。」


  說罷盛夏緩緩站起身來,正要推門離開,卻聽身後陸梓楠微顫的聲音,徐徐傳來,「旖旖,你這是什麼都不要了嗎?爺爺,我,或者蘇木,甚至……姑姑的仇,都不要了嗎?」


  盛夏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微微垂眸,眼裡的淚便悉數滾下,可她還是笑著,聲音清淺,「不是還有你嗎?我沒做完的事,哥哥替我多費心吧。我太懦弱,真的走不下去了。」


  「至於他,他不會在意的。」盛夏吸吸鼻子,「哥,我會按時回來複查的。今天的事情,就當做我們之間的一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沒聽到陸梓楠的聲音,盛夏微微偏過臉去,再次道:「答應我吧。」


  陸梓楠:「……我知道了。」


  ……


  走出醫院,盛夏驅車前行,聽著音響里播放的時下最流行的孕兒歌曲,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靜。


  她一路慢悠悠地開著車子,或行或停,直到過了良久,盛夏才發現,她竟然不知不覺間,將車子開來了榮耀傳媒。


  盛夏沒有下車,只是將車子暫時停靠在路邊,降下一半車窗,抬眸望著那矗立在不遠處的高樓。


  林安迪已經著手準備安排她出國的逐項事宜,相信不用多久,她就要離開這裡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如此想來,盛夏再次看到那熟悉的高樓,心中更多的竟是懷念。


  懷念她第一次在這裡唱歌,比賽,在這裡遇到亦師亦友的林安迪,在這裡重新出發,變得不一樣,被更多的人熟知,也伴隨著更多的紛爭。


  她還在這裡遇見過那個不一樣的他。


  不再是兒時爽朗可靠的小哥哥,也不是醫院裡溫潤如玉的醫生,而是榮耀集團的繼承人。


  她一直為之努力攀爬,卻無緣登頂的榮耀之巔,他卻早已站在那裡,漠視眾生。


  彼時她如螻蟻。


  而今,她亦如是。


  算了。


  盛夏默默地想。


  都算了吧。


  就當往事如風,前塵擱淺。


  如我渡劫歸來還有命在,便為你在佛前燃一炷香,願你一生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正出神,言待的電話卻忽然打來,盛夏隨手接起,清了清嗓子,才道:「怎麼?」


  言待一怔,自然聽出盛夏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不免關心道:「你怎麼了?在哭?」


  「沒有。」盛夏抬起手,揉了揉被風吹涼的臉頰,佯裝無事:「你找我什麼事?」


  見她不說,言待也不好追問,只「哦」了一聲,「一個小時后,公司要發布咱倆分手的通稿,我問問你在哪裡,提醒你快點回家躲媒體。」


  話落,盛夏一面應好,一面重新啟動車子,方向燈閃過幾次,她的車子便再次匯入車海之中,消失不見。


  而盛夏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后不久,另一輛車竟再次停靠在她剛剛離開的地方。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兩張妝容精緻的臉。


  凌穎微微低頭,隨手點燃一支香煙,飛揚的眉眼望著盛夏離去的方向時,滿是不屑。


  「就這樣的人,也值得姨媽當她是根刺?」


  聞言,沈欣也不生氣,好似並不在意凌穎話語里的挑釁,只隨手擺弄著食指上用作裝飾的戒指,輕聲微笑,「你可別小看了她,不止你姨夫護著她,就連那個你看上眼的蘇木也當她是塊寶。如果不是想護著她,恐怕你永遠都近不得蘇木身邊一米以內的範圍呢。」


  「不過一個戲子而已。」凌穎輕吐一個煙圈,聲音頗為輕蔑,「她有什麼資格跟我爭?」


  話雖如此說,可沈欣卻沒錯過凌穎握在方向盤上漸漸收緊的手指。


  見此沈欣涼涼地一笑,「她自是沒有資格跟咱們凌大小姐比肩,但是凌穎,她盛夏是這麼多年來,蘇木唯一的女人呢。」


  話落,凌穎忽然笑了笑,順勢收起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摸出手機來撥通一個號碼,「看清楚人了嗎?給我盯緊她。」


  待聽到對方那一聲乾脆利落的「是」后,凌穎將手機車前,偏臉對沈欣冷笑一聲,「無妨,就算蘇木愛她又如何?他還能和一個死人談情說愛嗎?」


  這一次,沈欣是真的笑了。


  她看著幾乎與自己年輕時脾性一般無二的凌穎,沈欣是真的發自內心地笑了。


  「到底是我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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