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余柏林在見過封蔚之後,雖然被嚇得不輕,但嚇過之後,心裡放輕鬆不少。
那感覺好像是懸在自己心中多時的巨石終於被搬開,之後是好是壞,好歹也有個結果。
朝中一些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看封蔚不順眼,老是覺得封蔚心懷不軌肯定要造反的人又開始蹦躂,天天上朝,上書彈劾封蔚。
皇帝陛下本來心氣就不順,此舉更是火燒澆油。皇帝陛下立刻下令徹查,要是查出是誣告,就按照誣告來一個個收拾人。
這下子上書的人開始鬼哭狼嚎了,抱著宮中御柱哭,陛下啊,說好的不引言獲罪啊!你這不是明君所為啊!
皇帝陛下呵呵噠。不引言獲罪那是你說的有道理,就算得罪朕朕也不怪你。但可沒說,隨意誣告朝中忠良還能不獲罪。照你這麼說,那些奸臣不都沒罪了?他們也只是上書彈劾重臣而已嘛。
朝中大部分大臣心中嘲笑。皇帝陛下的處事作風已經這麼明顯了,為什麼還會有人觸雷?真以為皇帝陛下不敢處置他們嗎?
再說了,朝中大部分大臣也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人想和德王死磕。明明德王除了護衛京師,什麼都沒做,平時為人孤傲的很,幾乎不和京中其他勛貴世家來往。
德王這明顯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臂膀。看這次德王犯錯,皇帝陛下都沒把人押牢里,而是軟禁在宮裡,好吃好喝的供著,還有大批御醫給德王救治,就知道德王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這些人招惹德王,就是意圖砍掉皇帝陛下的臂膀,皇帝陛下不怒才怪。
他們才是要造反吧?
余柏林聽聞此事之後,倒是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思。
這大概就是後世所說的,總想搞個大新聞吧。
自己沒本事,又想出人頭地,就想弄些歪門邪道,意圖在皇帝陛下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這些人總想著天家無兄弟,皇帝陛下肯定是猜忌德王的。就算不猜忌,三人成虎,他們說久了,也就猜忌了。
到時候皇帝陛下認定德王有逆心,把人收拾了。他們這些「早就料到德王狼子野心,一直和德王反動勢力堅持作鬥爭」的忠臣,不就被皇帝陛下記住了,提拔了?
他們就是覺得德王是一塊很好的踏腳石而已。
只是他們要麼蠢,要麼背後所依靠實力不得已而為之,選錯了對付對象。
當皇帝陛下命令嚴查時,一些上書的官員義正言辭,要撞柱子。
皇帝陛下大手一揮,撞!無論撞不撞的死,金刀衛都會繼續嚴查。他也不徇私,既然你們說朕弟弟有這麼多罪過,簡直跟要流放圈禁似的,那朕肯定要徹查。
查出不是這麼一回事,你們現在撞不死,朕也要一個個摁死你們。
皇帝陛下現在很生氣,很想殺人。他捨不得封蔚,捨不得余柏林,這些一直蹦躂,他懶得處理的人正好撞上來了。
官員們聽說,撞死了也保不住家人,一個個都不願意撞了。
最開始動作太快,不小心已經撞了但是沒撞死的人,心中懊悔不已。
這真是得不償失啊!查出來自己是誣告之後,這哪還是拚死直諫,反而變成畏罪自殺了。
金刀衛的效率很高,很快鐵證就一一擺出來,包括這些人串聯起來,說要趁他病要他命趁機弄死德王的計劃都翻了出來,一個個都是鐵證。
皇帝陛下臉色氣得鐵青。他本以為這些小蝦米只是不長腦子,沒有眼色。哪知道一深挖,挖出這麼大一件事?
現在他們敢串聯起來弄死他弟弟,是不是下一步就要串聯起來,逼他退位了?
別說,他們還真有這種計劃。
現在世家勢力減弱了。當年世家勢力強勁的時候,串聯起來操縱皇室更替常有的事。
如今世家勢力已經被削弱的差不多,基本上都要靠皇帝維繫自身榮耀。老牌世家,幾乎已經全部轉化為勛貴。但還是有人妄圖恢復當年世家要風要雨的姿態。
特別是在文宗皇帝皇位不穩,做了很多妥協,養大了他們的胃口的前提下。又來一個不買他們帳的皇帝,他們心裡自然不舒服。
哪知道,就被弟控的皇帝陛下怒火中給提前掀出來了,朝中大清洗又開始了。
金刀衛的赫赫惡名再次遠播。朝中官員看著金刀衛那一身玄衣,心中就要怵幾分。
在這種情況下,封庭沒精力再伺候那個熊孩子,就把熊孩子扔出了宮,讓他在王府里修養著。
不過等事情越鬧越大之後,傷已經養的七七八八的封蔚就被皇帝陛下拉壯丁,又接回了自己原本所有差事。德王為正手,敦郡王輔助,把宮中和京城護衛的鐵桶一般。
關鍵時候,封庭還是只信封蔚。即使心中氣還未消,這氣和信任也沒關係。
封蔚回到王府,還沒借自己受傷的可憐姿態向余柏林討要些安慰,就被他哥再次拉出去工作。
不過因為這次事關重大,朝中一不小心就會動蕩,所以關鍵時候還是蠻靠譜的封蔚並未抱怨,乖乖的就去上班去了。
因為太忙碌,好幾日沒辦法回家,只得差人給余柏林送書信,抱怨因為某些瘋子的行為,讓他這個傷員都沒得休息,簡直令人髮指。
余柏林本來心情滿沉重。在原來的世界,雖然他殺過人,也對殺該殺的人沒有多少心理抵觸。但現代社會,有死刑,卻沒有株連滿門,甚至株連九族。
造反的大罪,輕則滿門,重則九族。
在這種事情上,再仁慈的皇帝陛下,也不會手下留情。
的確,這些人罪有應得。但是有太多太多無辜的人因為他們的罪行喪命。
特別是株連九族的人,他們的九族基本都是無辜,不過是因為和他有關係,就遭受無妄之災。
一時間,血流如何。
余柏林曾想勸說,至少把株連九族,改成流放也好,至少留下一條命。
但他被友人和老師勸下。
這種事,根本無法更改。
連封蔚得知之後,雖然對余柏林心情表示理解,也承認有太多無辜的人。但他告訴余柏林,就算皇帝陛下認同餘柏林的話,也不會停手。
此事不得開先例。
於是封蔚好不容易的出櫃,都被淹沒在血色之中,無論是他們兩,還是帝后,再無心情糾結此事。
當人陸陸續續定罪,陸陸續續執行刑罰,又是一年冬季到來。
這個冬季,京城少了許多歡樂的氣氛。
今年,一直氣候詭異,災害頻發的暉朝,終於迎來了久違的一次風調雨順,糧食大豐收。新政推行也較為順利,新作物更是高產,已經準備推廣給全國。
按理說,這是一個豐收年,理應比往年更加熱鬧。
但朝中的血腥氣,也影響到京中百姓。大家都心中惶惶,街上行人稀少,連小商販的叫賣聲都安靜了不少。
朝中官員日子更是不好過。因被牽連的人太多,朝中人手嚴重不足,官員的寒假全部取消,只有春節和元宵有兩日的假可放,連元旦都不給假。
而且今年的元宵,京城雖然天氣晴朗,卻沒有舉辦燈會。
整個京城,都陷入和春雪一般冰冷氣氛中。
直到可以沿河看柳的時候,這一場朝中大清洗才結束。
朝中官員心裡終於可以安定下來,京中百姓臉上也終於見了笑容,街上也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京城之中,少了不少人家。但對於京中百姓而言,這種變化,對他們生活並無太大影響。
他們終於可以堂而皇之的慶祝去年的豐收,以及祈禱今年繼續風調雨順。
……
對朝中官員而言,這一場清洗,或許也是一場機遇。
朝中官職,一個蘿蔔一個坑,所以新科進士,得苦苦熬資歷,等老臣子退下來。
破格提拔年輕人,這機會總是有限的。
這次牽連了很多人,朝中許多未知就空了出來。於是一些人終於有輪到實職的機會。皇帝陛下也能輕鬆將自己信任的人一一安排職位。
翰林官出身的人常在六部兼任職位。余柏林作為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年輕一輩臣子,其餘熬資歷的翰林官還未被提報,他又被破格提拔,保持詹事府職位不變,離開內閣輪值,直接去了吏部兼任郎中,掌文職官之品級與其選補升調之事。
郎中雖只是正五品,但吏部尚書和郎中只管五品以上官員事宜,吏部郎中手中權力十分大,又因京官對外放官員有一個品階的壓制,四品外官升遷,都由余柏林主管。
外官中品階最高的三司也不過正三品,可想余柏林手中權力之大,也可見皇帝陛下對其有多信任。
雖然封庭知道,余柏林才幹,應該在其餘幾部,更能發揮。但吏部至關重要,又恰逢朝中官職空虛,需要大量選拔人才,皇帝陛下並不放心其他人。
余柏林未及弱冠,已經有如此權力,讓朝中官員紛紛側目。
但若說品級,他不過是以從五品的詹事府諭德之身,被提拔了半個品級,兼任了正五品吏部郎中,誰也不能說皇帝陛下提拔太過。
只是這職位,向來都是熬了許多年的官員夢寐以求之位。余柏林才入朝不過兩年,就已經到了比人終其一生都難以爬到的位置。不得不令人嫉妒。
因余柏林還未娶親,一時間余柏林門檻差點被媒婆踩塌了。
余柏林自然不可能在這種敏感關頭定親,所有說親的人統統擋回去。
不過不久之後,余柏林就不用擔心這件事了。
皇帝陛下公開發話,說余柏林婚事他會做主,誰要和余柏林結親,請入宮找皇后。
朕是把長青當子侄看待啊,你們要提親就找朕和皇后吧。
封蔚知道之後,大笑余柏林比他矮了一個輩分。
余柏林:「皇帝陛下的大兒子。」
封蔚:「……我錯了。」
小寶從門口冒出腦袋,驚訝的瞪圓眼睛:「王叔不是王叔,是小寶的哥哥?」
封蔚臉一黑,出門撈起小寶就往天上丟,把小寶嚇的哇哇大叫,大寶急得圍著封蔚團團轉,嘴裡直叫余柏林救小寶。
余柏林把小寶「救」回來,小寶卻不領情,朝著封蔚拍手,還要玩「飛飛」。
大寶默然無語,他表示再也不管小寶了,就讓王叔欺負吧。
余柏林去了吏部當郎中,他的一干好友也不例外,全都進了六部。
趙信進了禮部,李瀟進了工部,陳磊進了戶部,衛玉楠進了兵部。
從皇帝陛下的選擇上來看,雖然四人他全都信任,但趙信和衛玉楠的職位中規中矩,算是領著實缺的職位,干著實習的活。
而李瀟和陳磊則是和余柏林一樣,已經在為皇帝陛下辛苦工作。
顯然皇帝陛下很信任這兩人能力。
待官職確定之後,五人又一起喝了一次酒。趙信和衛玉楠都有些沮喪。
他們兩在被封蔚當頭棒喝之後就一直在反省。並且那日之後,他們二人長輩也告訴他們,其實他們的浮躁,自己也看在眼裡,就是考驗他們什麼時候能從浮躁中走出來,踏踏實實的朝著自己曾經的理想奮鬥。
沒想到會被德王率先點出。
趙信和衛玉楠都被長輩訓斥了一頓,開始深刻反思自己。
然而,醒悟終歸有些晚,他們的步伐還是比其餘三人晚了一步。
不過沮喪是暫時的。趙信和衛玉楠都表示,他們會好好的實習,學習同僚的經驗,早日成為一個能做實事的官員。
五人約定之後,都熱火朝天的投入自己的新工作中。
余柏林也終於享受到了,走到哪都能受到別人高規格禮遇的對待。他家中收到的孝敬更是翻了好幾番,逼得余柏林差點在門上掛上「不收禮」的牌子了。
因一些人得罪不得,余柏林只得一一親自提筆回信,熬了幾個晚上,才把回信寫完。
而且,即使余柏林回信婉拒了,一些官員還是要一而再,再而三,鍥而不捨的送禮。
余柏林這個位置太重要了。選官對讀書人而言,就是頭等的人生大事,怎麼也不會放棄一丁點提高選官可能性的機會。
最後余柏林煩不勝煩,在和皇帝陛下請示之後,在皇帝陛下欲言又止的態度中,公開表示自己住進了德王府躲避。
朝中官員都懵逼了。
余郎中啊,不帶你這麼玩的!皇帝陛下啊,余郎中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在余柏林表示要尋求德王府這金字招牌的庇佑時,皇帝陛下本來是拒絕的。
自己弟弟本來就在暗戀余柏林,這住一起了還能好?
不過成皇后呵呵道。人家長青和澈之本來就算是住在一起,兩人院子都打通了,現在不過是向你求個明面放話的許可而已。
長青不過是從德王府的門進入,吃住還是在自己家中。
皇帝陛下這才想起來,自家不省心的弟弟在求自己賜給余柏林府邸的時候,他和他的蠢弟弟就是打著讓余柏林照顧蠢弟弟的主意,修建的時候就把兩個府邸打通了。
所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封庭十分鬱悶,他問道:「琪芳啊,你覺得咱們澈之到底有沒有可能……如願以償?」
他也想通了,若是封蔚真的對女人沒興趣,他也不可能為了讓別人不閑言閑語就非得塞給封蔚一個麻煩的女人。既然封蔚註定要和男人在一起,比起養些不入流的男寵,他還是希望封蔚能和他一樣,有一個一心人陪伴,白首不相離。
「感情這種事,咱們也沒辦法幫忙啊。」成皇后嘆氣。
成皇后觀察力十分細膩,但余柏林對封蔚是否有感情,她實在是看不透。或許余柏林真的只是當封蔚是好友。
帝后並不知道余柏林年輕的身體里住了一個滄桑的靈魂。他們只當余柏林年少,肯定瞞不過他們,所以心中十分沮喪,不由為封蔚憂心不已。
余柏林「住進」德王府之後,耳根親近了不少。
但事情卻遠遠沒有結束。
因皇帝放話,余柏林將來婚事由他做主,許多人都以為,皇帝陛下是不是要讓余柏林尚公主。
皇帝陛下沒有親女兒(就算有,那年紀也不合適),但適齡的宗室女子還是有的。
其中呼聲最高的就是被禁足,還未嫁出去的婉麗公主。
誰讓她地位最高。
但是這呼聲這麼高,明擺著是有人故意散播謠言來著。
稍稍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皇帝陛下絕對不可能讓余柏林娶婉麗公主。
這不是結親,是結仇。
何太后卻不信邪,終於又到讓她吃了許多虧的皇後面前,擺著太后的架子,非要讓皇后同意,讓皇帝陛下指婚。
何太后甚至使出殺手鐧。她這個太后可是能發懿旨的。他們兩若是不同意,自己也能直接發一道懿旨指婚。
何太后和婉麗公主似乎認定了余柏林似的。
大概她們兩也是知道世家勛貴不可能了,就盯上了余柏林這個出身不成,但相貌才幹地位前途比世家勛貴的子弟還要強上許多的青年才俊了。
反正皇帝陛下要拉攏余柏林,給他一個地位崇高的公主,不是正好?
皇帝皇后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
於是何太后還真發了懿旨,繞過帝后,直接給余柏林與婉麗公主賜婚,並且一年後完婚。
婉麗公主早就已經有公主府,嫁妝什麼,事已經成定局,宮裡不可能不出。這是皇家的臉面。
一時間,京中人對余柏林的羨慕,全部變成了同情。
娶這麼一個浪蕩刁蠻的公主,余柏林一輩子都不得安生了。
婉麗公主的名聲,已經傳到普通老百姓耳中了。聽聞她緊閉期間,府內也是日日夜夜笙歌不斷,男寵更是絡繹不絕。
這古代的避孕技術一點都不好,所謂避子湯只是小說中的神物而已。連現代這麼高超的避孕技術都有可能中招,何況古代?
所謂避子湯,不過降低懷孕幾率而已,其實作用……只是想象。
所以許多高門貴女給自己丈夫主動找通房,也是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
余柏林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因自己身體原因,想要尋求解決方式,那所謂避子湯也接觸過,發現就是一些寒涼之物而已。
聽那些八卦的醫生嘮嗑,所謂宅斗,其實是打胎,避子根本不可能。不過這些人都年輕,落幾次胎,也就懷不了了。
所以婉麗公主這樣男寵不斷,當然也是意外懷孕不斷。雖然這次她知道不能弄出醜聞,都暗自打了,不過據一些口風(故意)不牢的醫生透露,她以後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以婉麗公主性子,肯定自己到處亂搞,還不會准余柏林有妾室,那余柏林豈不是絕後了?
這可……真是悲劇。
一些因余柏林太被重用而嫉妒的人終於高興了一次。
余柏林其實覺得沒什麼。婉麗公主要是真嫁進來,他有的是辦法讓婉麗公主「一病不起」。何太后這所謂靠山,自身都難保,這次賜婚算是唯一一次掙扎了。
而且有婉麗公主這借口,他子嗣之事也好說了。
他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也不想因為子嗣原因被人說三道四,聽著心煩。
不過封蔚氣炸了。他當即入宮找他哥,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麼認了!別說余柏林是他心悅之人,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不能被這麼侮辱!
何況皇室還要背鍋呢!余柏林自己不在乎,其餘臣子百姓肯定把這鍋扣皇帝一家身上!
不背!這黑鍋怎麼也不背!
封庭也慪的要死。他本以為何太后只是威脅,誰知道她真的瘋狂如此?
本來他還不屑於對婉麗公主這等豬腦子動手的,只要她安安分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