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229 找退路
「主子,要不要我們出門去逛逛?」紅袖覺得這院子里實在是太冷清了,新年的氣氛一點沒有蔓延到這裡。小姐甚至笑意都那麼勉強,似乎在強顏歡笑而已。
「不用,你想去就去吧,我有些累,歇一歇就好了。」
紅袖聽到這話哪裡還敢出去,連忙轉移話題道,「聽說今個兒杜公子要行加冠之禮,也不知道熱鬧不熱鬧。」
孫晉江聞言微微皺眉,加冠,那豈不是今日該是他的生辰?
二十弱冠,不愧是杜太傅的兒子,手段這般高深了已經。
「去幫我買些東西回來,另外再去打一壺酒。」
紅袖雖是好奇,卻不敢過問,只是不放心似的瞧了孫晉江幾眼而後才慢慢離開。
孫晉江還是有些遲疑,他們之間的確很是冷淡,而這冷漠是來自雙方的,孫晉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便什麼都沒做,只是每日里熬過一日便是一日了,乾元三十年已經被他熬到了不是?
也許,他還會像上世一樣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是這輩子,心裡到底是不一樣了的,他淡淡想到。
紅袖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家主子正在廚房裡忙活,那冬衣越發的不合體了,更顯得孫晉江瘦了一圈似的。
「主子,你這是要給奴婢做好吃的?」
明知道紅袖是在故意逗自己,孫晉江還是不禁一樂,唇角的笑意如春風化開了寒冰,吹皺了一池春波蕩漾。
「不怕吃胖了將來沒人敢娶你?」孫晉江調笑道,只是好一段時日不曾動手,只看著越發覺得這年糕竟是難看了些。
「奴婢呀,這輩子就隨著主子你了,才不想什麼嫁不嫁人的事情呢。」紅袖打心眼裡心疼自家主子,明明是個男兒郎,卻被黑心的老爺當成姑娘來養著,就只是為了聯姻而已。
他怎麼就不想想,若是到時候杜太傅知道了這事情,豈會對主子有好臉色?就算是杜府為了顏面不會傳揚出去,可是主子這輩子卻是完了呀!
大好的少年郎,就這樣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陷害,任誰不會覺得心痛?
本該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卻要裝作女兒家,還被自己誤會成石女。紅袖想想就想要給自己兩巴掌,讓她這麼笨。
一個「嫁」字讓孫晉江神色微變,紅袖瞧著不對連忙岔開了去,「小姐你不知道。今個兒街上可熱鬧了,說是平遙公主要大婚了,聽說駙馬爺是薛家的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咱們上次遇到的那個薛家二公子,那可真就是好玩了。」
平遙公主下嫁薛家?孫晉江皺了皺眉,想起酒樓里薛二公子那一番話不由莞爾,「也許是她的幸運呢?」薛二公子雖是紈絝了些,可到底平遙公主出身皇家,定不會受委屈的。
「也是呀,嫁到薛家,那可是花不完的銀子,可真是好的很。」談及銀子,紅袖不由還是覺得肉疼。他們的銀子,又要花光了。
孫晉江聞聲知雅意,不由笑了笑,「富貴人家有富貴人家的窮苦,你何必羨慕?」都以為宮廷是潑天的富貴,可是那些不受寵的宮妃不一樣是連份例都被有權勢的太監們剋扣嗎?主賤被奴欺,光鮮背後總是有見不得人的光的。
一頓飯菜孫晉江收拾了大半天,只是紅袖知道孫晉江是在等人,便悄無聲息地搬著小板凳吃了就離開了,只是一個多時辰後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她去前廳看了眼卻見孫晉江支著下巴在那裡發愣不由得眼眶一酸,想要進去卻又不忍心。
主子在等著杜公子,可是今天她特意去了太傅府,府門前車如流水馬如龍,熱鬧非凡,都是來恭賀杜公子加冠之禮的。
紅袖特意請人把寸心喊了出來,卻見他也是一身酒意,胡說八道似的說是要忙活一天。
燭心忽然爆出了一個燈花,孫晉江恍惚了一下,抬頭望去卻見門前空無一人,他不由失聲一笑,只覺得那灌進來的冷風似乎把他的心都冰凍了似的。他不由縮了縮肩頭,卻發現身上披著一件孔雀絨的披風。
「你是在等我回來?」他沙啞著嗓子,低聲問道。
沙啞的聲音,像是孔雀尾巴上最靚麗的羽毛拂上了心口,只是孫晉江卻是犟著嘴道,「哪有,我只是有點難受,想等會兒再吃罷了。」
杜慎知道他不過是死鴨子嘴犟,卻也只是笑了笑,看到桌上的幾道飯菜倒是豐盛不由得拿起筷子就要吃。
「等我去熱熱,冷了就不好吃了。」
還說不是在等他?杜慎唇角的笑意又是蕩漾了幾分,「沒事,很好吃的。」
孫晉江只覺得聽了這話渾身一軟似的,想要辯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半晌才幹巴巴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杜慎皺了皺眉頭,旋即明白孫晉江怕是知道今日自己加冠之禮的,遂笑道,「這是我家,我不來這裡又去哪裡?」
孫晉江聞言心道也是,這是杜慎的別院,自己頂多算是借居在這裡,又有什麼理由去質問他?不過是喧賓奪主了。家,杜慎還有個家,自己的家又在……不對!
孫晉江忽然間覺得有些異樣,抬起頭去輕輕看向了杜慎卻見他唇角含著笑意,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後知後覺一般。
他剛才是說的家,而不是院子……
家是什麼,是自己最後的退處,是說起來就會覺得安全的地方。他沒有家,孫府與他說來也不過是寄人籬下一般,哪有半點家的溫暖?
「你……」孫晉江語塞,不知道該去說什麼,眼眶卻是有些濕濕的。
「胡思亂想什麼呢。」杜慎放下了筷子,想要伸手去摸孫晉江的額頭,卻被他躲了過去,他不由又是一笑,「父親已經定下了日子,出了正月,咱們便可以成親了。」
「成親?」
孫晉江如聞驚雷,頓時跳腳。
他拿什麼成親去,這假鸞虛鳳的,若是被人瞧出了好歹……
「不行!」萬一被拆穿了,自己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杜慎臉色不變,似乎瞭然孫晉江的心思,手上用力把他擁到了懷中,「欺君罔上已經是死罪了,我說過與你生同寢,死同穴的,晉兒這是要我食言嗎?」
孫晉江鬱結,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卻聽到杜慎接著道,「何況,有杜家這個墊背的,皇上就算將來秋後算賬,你也多了些依仗不是?」
「可是……」可是,他怎麼才能過了杜府眾人的法眼,這才是關鍵好么?
「你不必擔心爹爹那裡,他對我的……向來都是寬鬆的,決計不會為難你的。」杜慎頓了一下,孫晉江卻是沒瞧出任何異樣來,自是自言自語道,「可是你們杜府又不止你父親一人。」
單是一個杜太傅就已經讓他三魂沒了六魄,若是再來上那麼一大家子,他定是沒有半點招架之力的。
「這你就放心好了。」杜慎低聲笑道,孫晉江不明所以,實在不明白自己該怎麼放心,可是杜慎的笑容這般……讓他信任,頓時他又矛盾起來。
杜慎加冠禮沸沸揚揚,宮中皇帝賞賜,皇子出席諸多消息讓整個京城沸騰起來。只是那別院卻是史無前例的冷清,自從那日之後,杜慎再沒有來過,如今已然是正月底了。
「杜家,這是又要出宰輔的徵兆呀!」
「可不,當初杜太傅……」
這等閑言碎語,孫晉江卻也是聽說了的,只是卻還是覺得有些可惜。杜慎如今這般盛名,可是到最後卻還不是被一個憑空殺出來的杜謹之給折了頭魁,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
「公子,你看那邊那位公子好生俊朗。」
紅袖有些犯花痴,硬是要拉著孫晉江去瞧,其實她只是想比較一二,看看到底是她家公子俊朗,還是那位公子出塵些。
孫晉江無奈,轉過頭去卻不想竟是看到了一張竟有些熟悉的面孔。
那不是清風樓里的頭牌,景凌公子嗎?
當初,紅姐不還是把他那……孫晉江微微皺眉,沒想到如今這景凌公子竟還是如此盛名。
「小姑娘有所不知,那景凌公子其實去歲的時候不知為何被新來的梅越公子比了下去,便是徹底的門前冷落車馬稀了,只是這幾日卻是有人每每邀他出門,這才是又有了氣色的。」
紅袖自從自家公子和杜公子糾結了之後,偷摸著知曉了不少的典故,也清楚這景凌公子究竟是吃什麼飯的,頓時來了興趣。
「大哥,你怎麼知道這事情的?」
一旁閑坐漢子聞言不由笑了起來,「我家少爺對這等事情最是感興趣,我這打雜的自然也比尋常人耳聰目明了幾分。」
紅袖心底里暗笑了一聲,原來是個喜歡八卦的,虧得還標榜的這麼高,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當即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