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煉獄般的期末考試過去之後，終於迎來了期盼已久的假期，而假期的第一天，各大高校的籃球部學生便聚集在了秀德的體育館，海常和秀德約了一場友誼賽，作為上一屆rcup前四強的隊伍，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更何況還有黃瀨涼太。
當青峰大輝和桃井五月出現在秀德體育館的時候，發現看台上竟然難得地聚集了大批的女生，手裡還拿著海報、名字板，熱鬧得像是要開演唱會。
青峰雙手插在褲兜里打了個呵欠，聽著桃井五月在身邊抱怨：「都怪笨蛋阿大起晚了，現在都沒有座位了。」
青峰的視線投向了籃球場上正在做熱身的兩隊隊員，懶洋洋地說道：「有什麼關係，反正比賽也才四十分鐘而已。」
這個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帶著點笑意的聲音，「呵，作為一個快一個月都沒有接到兒子電話的媽媽，你的小女朋友不過回來的兩個星期，大我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過來了嗎？媽媽可真是很傷心啊。」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完全聽不出難過的語氣。
青峰轉過頭去，看到了正擰著眉毛舉著手機往前走的火神，死死地盯著屏幕說著：「媽媽你別胡鬧啊！沙紀才不是我的女朋友啊！我前段時間籃球隊去封閉訓練了，然後今天早上去她家看才發現她已經好久沒回家了，而且日本的電話也打不通，差點嚇死了！」
沙紀。
青峰感覺到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地戳了他的心口一下。
青峰死死地盯著正在通話的火神，剛才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了耳朵里，被火神的家人親切地稱為他的小女朋友，青梅竹馬之間獨有的親昵讓火神在他焦頭爛額的時候輕而易舉的找到她，這樣想著他就覺得很不爽，連表情都不由地兇惡起來。
感覺到太過強烈的視線瞪著自己，火神大我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凶神惡煞的青峰的目光，不由地被刺了一下，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打個招呼。
這個時候電話裡面又傳出了那個語氣似笑非笑的聲音：「大我怎麼能夠這麼和媽媽說話呢，還有你的重點竟然不是媽媽因為沒接到你的電話而傷心嗎。」
因為青峰的注視而有一瞬間走神的火神愣了一下，憤怒地對著電話大吼了一句：「反正媽媽也更喜歡沙紀吧！」
這種不滿的爭寵語氣引得對方一陣輕笑，隨即說道：「欸，下來了，我把鏡頭調換過去給你看。」
「搞什麼？」火神不滿地嘟噥了一句，這個時候青峰已經轉過身來徑直走到他身邊，俯身去看他正在的手機。
沙紀從樓梯上一步步走了下來，微微歪斜著腦袋兩隻手在戴耳環，身上穿著一件露肩的純黑色禮服，突出的腰線設計和流暢剪裁讓她看起來極其嫵媚，戴好耳環之後她緩緩抬眸，一水秋色透過鏡頭和這一側的人遙遙相望，兩秒之後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
「真奈你在做什麼？」
「大我找你啊。」
手機被遞迴了主人的手中，沙紀看向屏幕，笑意就這樣微妙地在嘴角僵了一下，隨即很平和地微笑了，朝他們點點頭，說道：「好久不見。」
青峰正要說話，沙紀的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帶了幾分笑意的男音，青峰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只聽他說道：「沙紀，走吧。」
她依然是笑，抬起手來擺了擺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等！」青峰直接霸道地把手機搶了過來，「你去哪兒了？」
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現在他只關心這一件事，你去哪兒了？
她依然是笑，那種他所熟悉的當面對不感興趣的事情的時候她所習慣性露出的禮貌卻冷淡笑容，「我回la了，謝謝關心。」
青峰察覺到她語氣里的疏離，忍不住蹙眉，眯起了眼眸問道：「你去la做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時候桃井五月忽然轉過頭來說了一聲：「阿大，比賽開始了。」
聽到那個俏麗的女聲，沙紀動動嘴唇，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講，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抱歉，我還有事情要忙，再見。」
說完就毫不留戀地掛斷了電話。
青峰毫不猶豫的回了過去，卻只聽到對面傳來一長串的英文，沙紀關機了。
火神抓了抓頭髮，有些暴躁地看向一旁捏著手機低氣壓的青峰，豎起眉毛瞪他：「喂！你們兩個吵架了嗎？！剛才那種語氣怎麼看都是不對勁啊！」
忽然火神的聲音停頓了兩秒，語氣有些嚴肅地喃喃自語道：「剛才那個聲音……該不會是五十嵐虎那個混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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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紀掛了電話之後就開了飛行模式，手指在屏幕上不停的滑動，看到圖標切來切去，她很少委屈自己，什麼都看得開，什麼都想得通，但是心裡還是翻江倒海的難過。
青峰當然不會明白那一句「沒有立場」對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但是她也不想去解釋了。
她曾經兩次因為桃井五月而產生了卑微感，一次是從la回日本時那句被咽下的「想我了嗎？」，後來因為自己的理智不治而愈，另一次則是被那個金閃閃的當家模特刺激得近乎失控，卻又被不明所以的火神得以勸慰。
但是這一次，她腦中一派清明，這道坎，她跨不過去。
這樣想著，嘴角卻輕輕上揚。
沙紀兀自出著神，身後五十嵐虎叫了她好幾聲都沒反應，忍不住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麼了？」
「嗯？」她懶洋洋的回過神應了一聲，再無別話。
五十嵐虎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半是試探半是調侃的問道：「男朋友？」
沙紀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毫不給情面地說道：「能不能別沒話找話，你不是看到了嗎，是阿大。」
「我說的是另一個。」
「哦，同學。」
沙紀說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這句話她似乎說過很多遍了，這一次甚至不需要特地斂去了眼中的情緒。
「同學。」五十嵐虎玩味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卻聽沙紀有些不耐煩的問道：「說真的，我媽的新品發布會為什麼你也要去啊。」
對於她明顯的轉移話題，五十嵐虎微笑了一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說道：「你不覺得很配嗎？」
沙紀毫不掩飾地皺起眉頭瞟了他一眼：「不覺得。」
她的每句話都有試圖終結對話的意味，五十嵐虎有點無奈的樣子，「走吧，不然要遲到了。」
「你非要去？」
「嗯？」五十嵐虎不以為意的看了她一眼，「當然，給你媽媽捧場是應該的。」
「哦，那你給我媽帶句話說我不想去了。」她說完便獨自朝著電梯的方向走了過去，對著身後追上來的五十嵐虎丟下一句：「別跟著我，不然我就去申請禁止令。」
沙紀獨自一人開車去了聖莫妮卡海灘，敞篷被她打開，夜風吹亂了她的頭髮，一路上風馳電掣，兩側的路燈流星般掠過，在她的眼睛里留下斑駁的光影。
終於到了海邊，海邊空氣里的咸腥的氣味漸漸喚醒了她略微走神的神智，下車一腳踩進了柔軟的沙灘里，潮漲潮落的濤聲漸漸掩蓋了自己的心跳，安寧得近乎奢侈，一片銀白皎潔的月光投影在海面上，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海天相接，純白和純黑的顏色讓人說不出的安心。
她抬起頭仰望寥廓而寂寞的星辰，目光一點點下移是不輸於天空的絢爛夜景，回la之後一直忙碌，每天的睡眠不足四個小時，連做夢的時間都沒有，而今站在海邊，只覺得海天壯闊，見慣了大廈傾頹世事變遷依然安之若素的大海，自然也不會把她這小小的煩惱放在眼底。
初中時候的好朋友卷進了麻煩的案件里，沙紀打著要幫忙的旗號回到la，姿態難堪而狼狽，她媽看了她一眼只問了一句話：「要不要回來？」
當年因為五十嵐虎而跑回了日本，現在又因為青峰跑回了la，一年的時間過去了，她依然毫無長進。
她沉默了很久，只是問媽媽：「明明我從小就沒有爸爸，為什麼還要姓鶴田？」
「你有爹。」媽媽說的直白，「只不過中國和日本都習慣於從父姓，你要是想跟我姓也無所謂，我一直讓你活得隨心所欲，不是我不管你，只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怎麼活才最舒坦，事實上也是如此，雖然看起來有點冷漠，但也願意付出真心，我覺得就很好。你想，這個世界上唯一跟你有血緣關係的男人都對你一般般，基本上就是聖誕節給你點錢的關係，說明愛這種東西本身就是稀有品，你自己也會說，付出了不一定有回報，所以現在有什麼好計較值不值的，雖然說感情的事情上理智是不聽話的，但是你好歹放過自己吧，別因此錯過了真正應該珍惜的人。就像當初五十嵐家那小子的事情，你自己說要陪小火回日本去上高中，而不是整天想著怎麼弄死他，我就覺得自己教出了一個還不錯的女兒，我當年要是因為你爹離開只會哭哭啼啼，你也別想來這個世界上瀟洒走一回了。」
她笑得苦澀：「我可能沒辦法像媽媽那麼洒脫。」
「可不是嗎，跟我講那個什麼輝的事情的時候，說真的，你媽死了你都不會哭的那麼難受吧。」
現在想起來，她也啞然失笑，憋了一路的眼淚在媽媽面前發泄過之後，覺得好像一切都變得坦然起來，本來青峰也沒把她怎麼著，哭泣時候的心疼是真的，但是過往的快樂和心動也是真的，那些時間全都慢慢融入了血肉之中，讓她成為現在的鶴田沙紀。
在日本的一年裡，她的視線被青峰大輝填滿，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太陽，現在她身在la，才想起來到東京一年也未曾去拜訪過大名鼎鼎的東京塔，未曾去尋覓過坊間的美食，未曾去淺草寺朝會許願，錯過了無數的精彩。
望著遠處被橙黃色光圈鑲嵌得閃耀燦爛的摩天輪，沙紀長舒了一口氣，彷彿想到了未來的無數種可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從手包里拿出了手機，想要見證下這一刻。
【可用儲存空間不足，無法拍攝照片，您可以在設置中管理儲存空間】
沙紀愣了一下，按下【完成】，點開了相冊。
首先映入眼底的就是今吉拍攝的那張在雨幕之中青峰和她親吻的照片，遙遠而模糊得彷彿一幅油畫。
手指點在垃圾桶的圖標上。
【刪除照片】
隨即那張照片就消失在了屏幕上，甚至未曾出現一句故作姿態的詢問「是否確定刪除該照片」。
沙紀再次抬起了手機，照下了不遠處的燈火輝煌，在小小的取景框中，卻是她自由而不受框定的未來。
那一定充滿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