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沙紀走進咖啡店的時候，正在四處尋找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昂揚的男聲：「鶴田！這邊這邊！」
她循聲望了過去，看到了正對她招手的高尾，她笑出淺淺的酒窩，眼睛眯成了兩彎月牙，沙紀走了過去，坐到他們對面，將包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溫和地笑了笑：「你們到的好早。」
她三天之前剛剛回到日本，昨天收到了綠間的郵件，說是想要把上次那本雜誌還給她想要約她見面，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答應了。
當初把雜誌遞出去的時候，就料定了如果風度極佳的綠間看到上面有刊載她的照片，一定會把雜誌還給她，沒想到時隔這麼久，久到她都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小真對今天的見面超級期待哦，」高尾漫不經心地單手托腮斜睨著自家的搭檔，「讓我全力踩著板車過來，真是累死我了。」
板車？想到那輛停放在門口的三輪車，沙紀不禁失笑。
綠間忍無可忍地捏拳在桌子上重重地錘了一下氣急敗壞地說道：「別胡說八道了！明明是你一定要跟過來的！」
「欸~」高尾未置可否地長嘆了一聲，眼角眉梢都是意味深長，「小真別這麼說嘛。」
綠間從包里拿出《20ans》的雜誌遞給了沙紀，纏著繃帶的手推了推眼鏡冷淡地說道：「真是抱歉，之前冒昧地收下了這本對鶴田有重要意義的雜誌。」
沙紀不在意地笑了笑，掃過雜誌的封面是表情有一瞬間的複雜，似乎是被那鮮紅的封面刺痛了眼睛，她收過雜誌，卻用從包里拿出了另外一本一模一樣的《20ans》遞了過去，看著綠間不解的眼神解釋道：「把自己喜愛的東西交出去卻又捨不得本身也是我的錯，所以這本送給你，作為幸運物的話無論是紅色的雜誌還是時尚雜誌都可以用，請不要拒絕。」
兩本雜誌有什麼不一樣嗎？綠間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卻被一旁的高尾用胳膊肘輕拐了一下，然後帶著幾分寬容地搖搖頭。
「那麼我就收下了，非常感謝。」綠間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解釋道：「在那天結束之後，我便發郵件向青峰詢問了你的聯繫方式，卻沒有收到回復，後來是無意之間得知黃瀨與鶴田認識，物歸原主得有些晚，是我失禮了。」
原來其中還有這樣的淵源，連沙紀都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那個名字在自己的心底激起了小小的一片漣漪，水紋迅速逸散開來，然後消失不見。
如果是一個月前聽到這種話，她都能夠自己想象出那個人吃醋的場景，然後溫暖出一片火光，至於現在，她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滴水不漏地笑著，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這算不算有自知之明。
終究不是太過相熟的人，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沙紀的視線投向了窗外，今天是2月13日，情人節的前一天，街道上的熱烈氣氛空前高漲，各種裝飾、路演、叫賣都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熱鬧得彷彿全世界都是情侶。
「如果之後都沒有安排的話，我們先去吃午飯，然後再一塊兒去玩兒吧。」高尾忽然提議道，湛藍色的眸子亮晶晶的，讓人很難拒絕他的要求。
綠間「嘁」了一聲，冷淡而不情願地說道：「你自己要玩不要拉上我。」
高尾也不惱怒，依然笑嘻嘻地說道：「小真不要這麼掃興嘛，我們可以一起去東京hand，那裡的那個特等獎品小真不是一直都想要嗎。」
面對他一再示好的眼神，綠間掙扎再三，終於還是投降了。
他們先去了高尾提議的一家咖喱店，沙紀低著頭看菜單，發現高尾是一個非常心細的男孩子，這家店的氣氛非常不錯，聞著味道也覺得很不錯，最重要的是價格適中，無論是aa還是一方請客都不會出現尷尬或者破費。
「哇，果然很有民族特色很有趣呢，快看那裡擺著的是什麼呀，嗯，是狗嗎？」
沙紀的目光從菜單上緩緩抬起，餘光所及之處隱約看到一對養眼的情侶，隨即聽到了一個毫無興緻熟悉的聲音：「嗯？哼，長著一張醜臉。」
青峰說完話視線在店內掃了一圈，正好對上沙紀微笑的臉。
「你怎麼在這裡！」青峰幾乎是沖了過來，伸手一把將她從座位上拽了起來，眸色暗沉地死死盯著沙紀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的目光凝結得近乎逼視，曾經靠近得可以聽清彼此心跳的人，一轉身便在他的世界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給他留下一個陰雨天氣下樓道上決絕的背影，透過火神的手機和遠在la的她通話，沙紀笑得那樣清淺，卻又是那樣銳利，那種顯而易見的疏遠讓他看得真切。
那種在她抬眼的瞬間便能看到自己映照出來小小的倒影的安全感，瞬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摸不到看不真切的漆黑。
那天自己在樓頂到底說了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沙紀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瞬間，她沒有哭，他卻能夠感受到她渾身上下都透出的悲哀氣息，堆積在心裡的不爽情緒漸漸消散，他只感覺到愧疚和心疼。
他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裡的一句話——
不要走。
可是三個字就那樣梗在喉嚨里，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他也沒能說出口。
現在……好像來不及了。
「好巧。」沙紀對於他的失控只是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試圖抽回被青峰捏在掌心之中的手腕，卻沒有成功，她依然是笑，彷彿那是一張摘不下來的面具。
見到一反平日里懶洋洋的姿態氣勢凜冽的衝出去的青峰，害怕大型凶獸鬧事的桃井和黃瀨急忙追了上來，黃瀨有些驚訝地看著沙紀，又看了看青峰，最終視線落在了青峰攥著她的手腕上，表情一瞬間變得古怪而尷尬。
他好像……說過什麼糟糕的話啊。
沙紀也見到了他，歪著頭甜甜的一笑，把剛才的兩個字又重複了一遍：「好巧。」
「你……你好，呵呵，好久不見。」黃瀨撓了撓頭，有些結結巴巴地寒暄著。
就在氣氛詭異到對話無法繼續下去的時候，一旁的高尾語氣誇張而興奮地說道：「哇！真的是超級巧啊！簡直就是神明賜的緣分啊！」
神明賜的緣分。
沙紀垂下了眼睛，掩飾住了目光中流動著微妙的情緒，即使如此，也依然能夠感覺到腦袋上方的那道視線灼灼地盯著她，這個時候高尾熱情地招呼道：「既然這麼巧，那麼就一起吃飯吧。」
這種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語氣讓沙紀有些無奈，她轉過頭去看向高尾，像是看著一個胡鬧的孩子，有點好笑地和他四目相對，感覺手腕上的力量又中了幾分，青峰毫不客氣地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目光轉向了高尾，全然是一副宣誓主權的倨傲姿態。
沙紀忽然回過頭去看向青峰，四目相對得猝不及防，她笑意盈盈地說道：「就算一段時間不見我也不用這麼緊張吧。」
她的笑容很溫和，眉宇之間透露出洒脫和張揚，那種帶著點若有似無的曖昧語氣也沒有絲毫變化，但是青峰就是能夠感覺到，有什麼不同了。
他皺著眉盯著沙紀研究她的神色，而只是這一瞬間的愣神，沙紀已經從他的鉗制之中收回了手腕，認真而坦然地看著一旁粉色頭髮的女孩子，說道：「你好，我叫鶴田沙紀。」
鶴田沙紀，這一次沒有了任何與青峰有關的修飾語。
「你好，我是桃井五月。」女孩笑得開朗，「唔，說起來在年級大榜的時候見過你的名字呢。」
沙紀點了點頭：「嗯，我排在你之後。」
說完這句話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一直讓她惶惶然的桃井五月，終於是就這麼認識了。
可是已經不重要了。
六個因為莫名其妙的緣分聯繫在一起的人坐在一起吃飯是有些尷尬的，好在交際小能手高尾一直在活躍氣氛，再加上他們之間有著籃球作為共同的聯繫，終於氣氛也是緩和了下來。
是的，他們，沙紀只是在一旁擺出各種各樣的微笑，偶爾簡潔地接住一兩個高尾刻意拋過來的問題，沉靜地彷彿是一張雜誌照片。
青峰也非常奇怪，對於往日里的對手此刻熱烈討論的籃球完全不感興趣，即使被黃瀨問到問題的時候都散發著「別來煩我」的氣息，他只是一直一言不發地抿著唇盯著沙紀，把「我們有問題」幾個大字都寫在了臉上。
簡單的寒暄之後大家開始點餐，黃瀨有些心虛地看了一旁明顯散發著奇怪氣場的兩人，勉強揚起了笑意介紹道：「這家店的口味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選辣的程度，大家自己選就好。」
「請給我最辣的咖喱。」
「你好我要一份最不辣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給出完全不一樣選擇的兩個女孩子對視了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咖喱上桌，果然不出所料的非常美味，似乎是明白了無論自己怎麼瞪沙紀也不會對他有所回應，青峰有些氣悶地收回了目光開始吃飯，只是他的大飯量怎麼可能滿足於一盤小小的咖喱，於是又搶走了黃瀨的，被對方喊著「只是讓你嘗一點不是讓你全部吃完啊！」激烈地反抗著。
吃到一半青峰忽然轉過頭去對五月說道：「你不吃嗎？五月？」
五月不知道剛才在想些什麼，有些茫然地回過神來：「欸？」
青峰神色自然地拿過了她面前的盤子：「明明從小時候開始就吃不了辣的，沒必要特意點咖喱的吧。」
五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直從見面起就一直微笑著的沙紀，正要出言阻止自家青梅竹馬的愚蠢行為，一旁從菜上桌開始就安靜地低著頭吃飯的沙紀忽然被嗆住了，慌忙地拿起桌上的餐巾紙劇烈地咳嗽起來，連眼淚都像是不要錢一樣地從眼眶裡爭先恐後地涌了出來，周圍的人頓時手足無措地看著他，綠間最為沉穩地揚起手對服務員說道：「抱歉，這邊請立刻來一杯水。」
沙紀覺得辣意從氣管里嗆了進去，鋪天蓋地的灼燒感難受得她頭疼，這個時候手上忽然多了一個水杯，她立刻仰頭喝了下去，半晌，一副「終於活過來了」的表情長舒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服務員的從托盤上拿下了水杯輕輕放在了她的手邊，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著手上的杯子，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那是青峰的檸檬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失禮了。」
看她拿起勺子要繼續吃飯，青峰的眉毛一下子擰了起來，抿著嘴角語氣不佳地說道：「喂！不能吃辣就不要點最辣的咖喱啊。」
沙紀一下子抬起頭來，明明白白地望著他說道：「不，我喜歡吃辣。」
她難得的面無表情讓青峰愣了一下，他近乎執拗地盯著沙紀，像是想要看進她的靈魂里去，好明白她到底怎麼了。
氣氛一下子再次僵硬起來，坐在沙紀身邊的高尾擺了擺手打圓場，「喜歡吃辣也沒關係啊，不過這個最辣的話是不是味道太變態了，不需要換一個嗎？」
沙紀終於收回了與青峰對視的目光，用勺子一下一下地戳著咖喱，輕聲說道：「我的話，對『最』這種事情，稍微有點執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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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之後青峰去了一趟洗手間，兩隊人馬在咖喱店門口分別，五月一行人之後還要去書店，他們似乎是專門出來陪五月採購的，落座的時候青峰的手上拎著兩個購物袋，沙紀認出了那是化妝品和女性服裝的品牌。
等青峰從洗手間里出來的時候，沙紀他們已經離開了，看著莫名飈出殺氣的青梅竹馬，五月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好啦我們去書店吧，我答應過你會給你買小麻衣的最新一期雜誌的。」
「哦。」看不清表情的青峰低沉地應了一聲。
他跟在五月和黃瀨的身後走著，目光懶洋洋地掃過五花八門的雜誌封面，忽然停住了腳步，怔怔地望著最新一期的《20ans》，一個小時前還在他面前笑得沉靜溫和的女孩子此時神采飛揚地出現在了雜誌封面上，纖長的手指執著一片巧克力，嘴角輕輕咬住了一個角，勾勒出一個清淺卻魅惑的笑容。
黃瀨回過頭來，順著青峰發愣的視線望了過去，一下子開心起來，來到他身邊指著那本雜誌說道：「哦！小青峰！我也被登在這個雜誌上了，這一期是最理想的男女朋友企劃呢，唔，就是我和鶴田合作的。」
青峰瞥了絮絮叨叨的黃瀨不耐煩地說道：「我對你沒興趣。」
「好過分！」
青峰徑直拿起了那本雜誌，隨手一翻便看到了黃瀨和沙紀牽著手的合照，沙紀側著頭溫柔地看著黃瀨，帶著幾分羞澀的笑意。
青峰凝神牢牢地盯了那張照片兩秒，眼眸頓時暗了下來，沉著臉把雜誌合了起來，感受到寒氣的黃瀨剛要跑開，卻被他用捲起來的雜誌狠狠地砸在了腦袋上。
「好痛啊！小青峰你幹嘛打我？！」
青峰盯著他，從牙關間擠出幾個字：「因、為、你、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