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可怕的人
在街道的不遠處,有一名嬌俏的賣花少女正款款走來。
少女大概十五、六歲左右,寬大的粗布衣裳卻難掩她一身風流姿態,烏黑的發上包著一塊粗布花巾,皓白手腕挽著一個小巧的花籃,裏麵擺放著一些諸如茉莉、木槿、合歡花等開得正燦爛的花束。
因臨近夏末,秋季即將到來,這些夏季常見的花束倒顯出幾分稀罕了。
賣花少女應該是第一天出來賣花,一路上羞答答的,不好意思沿街叫賣,隻輕聲問著旁邊攤子可有人要買花。
由於問的聲音極小,她又含羞帶怯,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媚、、態,引得周圍來往的人們忍不住紛紛側目,有的人甚至失態到撞到旁邊的攤子,引來攤子主人的大聲責罵。
在道路的另一端,幾名公子哥兒正有說有笑地朝這間酒樓走來,偶爾隨風傳來他們的聲音,都是什麽“板鴨”,“名菜”,“味道不錯”,“今兒你請客”之類的話語……
附近攤子的主人都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地方,紛紛露出熱情的笑容,招呼他們看一看自己攤位上的貨物,看有沒有能用得上的東西。
清風樓,是上個月才開起來的酒樓,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名聲直追京城第一酒樓醉春風樓,甚至大有把醉春風樓壓下去的勢頭。
其中,以酒樓推出的板鴨最為出名,每日裏供不應求,一到飯點,京城眾多的老饕便雲集這裏,衛懷唐和那幾名公子不過是這些老饕中的一個。
而在清風樓的對麵,開著一間名字叫做“一壺春”的茶館,原本生意平平,隻能勉強維持日常的開銷,可隨著清風樓板鴨的聲名鵲起,茶館的生意也跟著紅火起來。
在清風樓吃過板鴨之後,再到一壺春喝點清淡的茶水解膩,是老饕們最近興起的新玩法。
為此,一壺春老板對清風樓老板那叫一個感恩戴德,從清風樓進了不少精致的小點心,權當給清風樓多增加一項進益。
在一壺春的三樓,有一間包廂正對著衛懷唐所坐的包廂,此時內裏有兩名男子正在桌前,一人坐著,一人垂手站於身側,看他們二人的模樣就知道,這是一對主仆。
坐著的那名公子很年輕,也就十五、六歲左右,麵容清俊,一身尊貴氣質,雖說他極力想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他身上的衣著皆不是凡品,身上配飾更是貴得嚇死人,也隻有他自己才認為自己表現得很低調了。
此時錦衣公子的麵前放著一壺剛泡好的碧螺春,幾碟精致可口的小點心,漂亮得讓他忍不住新奇地多看了幾眼。
然,他到底見慣了好東西,很快便將注意力重新放在清風樓門口,望著正與店小二進去的衛懷唐身影,表情若有所思。
等到兩人身影再也見不到了,錦衣公子才緩緩開口問道:“可查出他有什麽不妥?”
雖然他並未指名道姓,站在他身後的玄衣人還是明白問的是誰,當即畢恭畢敬地答道:“回殿……”
“行了,行了,出門在外,你喊公子吧。”
玄衣人是一個麵白無須的男子,說話的聲音尖細而無力,年齡看起來隻比錦衣公子大幾歲,最多二十出頭。
被錦衣公子打斷話頭之後,他隨即改口道:“是,回公子話,並無不妥之處!”
“嗯?”錦衣公子略略提高一點聲音,表明他並不相信。
玄衣人如實稟告暗衛傳遞回來的消息:“此人確實隻愛吃喝玩樂,聽聞哪裏有美景和美食就會過去,至於其他地方,完全提不起興趣,這裏……是他最近常來的地方。”
說到這裏,玄衣人也不由得感到納悶,懷疑自家主子是否太過看重此人了。
錦衣公子也頗為意外,聲音裏不由帶出一絲、、情緒:“賭場、窯子等地方,他都不去?”
“不曾!”想了想,玄衣人又加了一句。“就算有人出錢請他去,他也不肯去,說是……說是……”
“說是什麽?”
“說是怕他的小未婚妻傷心哭泣!”
“啪——”
錦衣公子再也忍不住了,輕輕拍了下桌麵:“這人到底有什麽毛病?”
大概是聽明白公子話裏的意思,那人嘴角抽了抽,搖搖頭道:“……據暗衛回稟,他偶爾會泡冷水澡……”他好似說了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沒說。
錦衣公子:“……”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衛懷唐就是一個真正的大!奇!葩!
不愛錢、不愛權、不愛賭、不愛色,還不愛讀書,連武藝也沒學過……真正的混吃等死啊!
這樣的人被稱之為“紈絝子弟”,他想,其他的紈絝子弟知道了,會哭的。
“公子,請問是否還要繼續查下去?”察覺到主子心情不好,玄衣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錦衣公子掩下心頭憤懣,不死心道:“查,一定要查,必須嚴查到底!”
“是!”
玄衣人問也不問就答應下來,錦衣公子卻仿佛有滿腹心事,反而自動解釋道:“並非本公子要疑神疑鬼,雖說從表麵上看,此人一切正常,沒什麽可查的,可……你不覺得,他……自律得可怕嗎?”
自律,才是衛懷唐身上最令人不安的一點。
人常說無欲則剛,一個人沒有特別的愛好確實難以對付,但更加無從下手的,是那人無所求,卻能夠抵得住所有的誘、、惑!
就連有人專門引誘他去,他也能做到毫不動心,毫不動搖,這就不是不喜歡這麽簡單了,而是心性堅毅,不為外物所惑!
這樣的人一旦成為敵人,將會是非常可怕的對手!
錦衣公子到底是主子,玄衣人不敢隨意發言,隻低頭道:“還是公子慧眼如炬,老奴自愧不如!”
“你說,這世上若有令他上了心的東西,他會不會不惜一切弄到手,然後,絕不放手?”錦衣公子也不指望玄衣人能回答他,這句話看似在提問,實則是肯定句。
從小在宮裏長大,錦衣公子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對於人心的把握雖不如他的父親以及那些朝臣們,一般人的心思卻不難猜到。
就連他的父親,即使隱藏心思的功力極深,但隻要他願意花時間去琢磨,多多少少還是能猜到一些。
唯獨衛懷唐此人,他一點也看不透!
嗯,也不算是看不透,而是……
錦衣公子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對外,衛懷唐一直表現出心無城府的模樣,性格衝動直率,有一說一,有不滿就發泄,有架就吵,完全不會委屈了自己,哪怕鬧得滿城皆知也無所謂。
按理說這樣的人其實最好看透,可偏偏,錦衣公子在衛懷唐身上感受到一種淡淡的違和感,仿佛衛懷唐不應該是這樣的人,而是——
而是什麽,錦衣公子又說不上來,隻能說是他的一種直覺吧。
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卻又讓錦衣公子極為重視,對衛懷唐防備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