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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休書

  金媽媽是怕她還想往前院去湊熱鬧,又連忙勸著:“姑娘您還是未嫁之身,出了這樣的汙糟事,可千萬不能往前院去。這個時辰,家裏的所有長輩都在,夫人也隻因為是當家主母,出了事必須過去露個麵,也不會吃虧的,您盡管放心。這次的事,挪不到咱們手裏,二房的自行就會處置。”


  這一宅子的人,誰都知道自家那小姑奶奶和她教出來的那個女兒有多不著調。


  別說二房夫妻倆,就是祁正鈺都對祁元銘報以厚望的。


  淩妙妙弄出這種事來——


  他們哪一個都會衝在自家大房的人前頭。


  所以,金媽媽真不是誆她,這次的事都輪不到楊氏接手。


  楊氏趕過去,隻是因為她頂著個管家的名頭,不能在關鍵時刻躲清閑而已。


  說白了——


  這事兒就算她想出麵去處置,二房的人也不肯的。


  還怕她會偏私使壞,向著淩家那邊不是?


  “好,我不去。”祁歡看出了金媽媽的心慌,並不為難對方,又轉身走回院子裏,進堂屋去。


  她雖然也好八卦,但是對於現場觀摩捉奸在床之後的撕逼大戲,確實興趣不大。


  觀賞性太差,技術含量也太低,估計去了也就是看小白蓮哭慘,以及潑婦悍婦一起罵街掐架了。


  可是家裏出了這樣的醜事,確實很不體麵,鬧心的很。


  星羅這樣的小丫頭,頭次經曆,心裏沒底,跟在她身邊憂心不已的問:“小姐,二夫人應該是絕不可能答應叫二公子娶淩家那位表小姐的吧?”


  二老爺祁文昂是祁文姮的親哥哥,是淩妙妙的親舅舅。


  並且一般出了男女之間不清不楚的事兒,世俗上就是默認女子吃虧,而男子是需要負責任的一方,這樣星羅就對祁文昂的態度持保留意見了。


  “要不就說小姑母是被老太婆給養廢了呢,除了一味地驕縱任性,再就一點腦子也沒有。”在祁歡看來,這事兒的結果毫無懸念。


  星羅還沒想明白,這回是雲兮搶先問道:“那他們會讓二公子納表小姐做妾嗎?”


  倒不是她這回反應有多快,而是家裏就有餘姨娘那麽一個現成的教材,這丫頭是當場舉一反三了。


  星羅也看著祁歡,等著聽她的分析。


  岑氏不會讓淩妙妙成為自己的兒媳婦,這一點毋庸置疑,就那丫頭的德行……


  要真娶回來,祁元銘這輩子就真沒什麽指望了。


  家世上幫扶不了仕途,又不學管家理事,隻被寵的天不怕地不怕,什麽幺蛾子都敢出。


  甚至於——


  她這以身試法,用女子清白來謀算婚事的手段,用的也都不是第一次了。


  祁元銘這充其量算是個倒黴的備選,誰家瘋了才會娶這樣的姑娘給兒子做正妻!

  “對淩家母女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二房點頭讓祁元銘納淩妙妙做個妾室了。”祁歡道,卻是對也並不樂觀,“但是我父親就是前車之鑒,餘姨娘就是現成的榜樣。二叔和二嬸兒他們但凡不是氣得當場腦子不清醒了,便是連個妾也不會答應讓她做,否則就隻會後患無窮。”


  弄個和家裏沾親帶故的妾室回來,後台還挺硬……


  餘氏和餘姨娘那兩個活招牌都還立在這祁家門裏呢,別說祁文昂夫妻倆本來就不是蠢人,哪怕是倆糊塗的,看餘氏和餘姨娘折騰這些年裏大房的光景,他們難道學不乖?


  雲兮腦子直,自家小姐說了,她當場便堅信不疑。


  咋舌道:“那表小姐鬧這一場又圖什麽?豈不是白折騰了?”


  她跟星羅住一屋,祁歡不讓她們守夜之後,倆人就結伴住在了祁歡那屋隔壁的書房裏,晚上方便隨時起身伺候。


  因為那屋子太大,晚上空蕩蕩的,有點嚇人。


  昨晚祁歡質疑過淩妙妙的行蹤,晚間兩個小丫頭躺在被窩裏說悄悄話,星羅自然也就說到了這一茬兒。


  所以,今早一聽說淩妙妙在祁元銘那,她倆也立刻猜了個大概的真相出來——


  無非就是小姑奶奶母女串通好的,借著回家辭行,那表小姐躲在了府裏沒回去,然後又找機會進了二公子房裏去。


  這事兒老夫人有沒有參與其中,尚不好說,但是小姑奶奶絕對是同謀。


  否則——


  她一個活生生嬌滴滴的寶貝女兒失蹤了一整晚沒回家,她都不找不鬧的?

  這不活見鬼了嗎?!


  “要不說她們沒腦子呢。”淩家母女把這事兒辦的,也是叫祁歡實在無語,“這個計劃本身吧,它其實是有很大成算的,畢竟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男女之間一旦有了首尾,那就默認是女子吃虧,而男子合該負責的,何況兩家還是姻親,甚至關起門就更可以算是一家人。現在出了不體麵的事,自然更該互相體諒,結個親事一起把醜事遮掩過去。甚至於淩妙妙都耐著性子呆了整晚,現在才鬧出來,這就是為了把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盡量拉長,證據確鑿,叫二房的人不得不認下。可她們母女就一點沒想清楚……”


  不僅如此,淩妙妙這鬧出來的時間顯然也是精心打算過的。


  不早不晚,就在這個時候。


  她跟祁元銘呆了整夜,祁元銘就是渾身是嘴都沒辦法說清楚了;

  而選再這個時間發作,並非等到祁正鈺父子三人出門之後……


  這父子三人上朝的時間不能耽誤,個個又氣又著急的,趁著他們失去平常心,又著急遮家醜,淩家母女才更方便趁火打劫!

  可見——


  這事兒也絕非是臨時起意,而是祁文姮母女二人仔細打算計劃好的!

  兩個丫頭眼巴巴的看著她。


  祁歡最後隻能是為蠢貨歎了口氣:“這個家裏真正能當家做主的從來都是祖父,而不是那個肯替她們出頭,向著她們的老太太。老爺子本來還對祁元銘寄以厚望呢,外人毀他,可能還要考慮各方關係,和權衡利益,抹不開麵子直接翻臉,可是他自己的親生女兒給他弄這事兒……”


  老頭子這會兒隻怕已經暴走了吧!

  所以,祁文姮母女以為她們計謀得當,這是在毀人,其實上基本等於自毀了!

  而福林苑這邊,老頭子也確確實實正在暴走。


  淩妙妙掐著點兒鬧的,天色將亮不亮時,主子們都還睡著,府裏下人才剛起來洗了把臉準備幹活兒,她就在祁元銘屋裏嗷的一聲慘叫。


  祁元銘昨晚喝悶酒,正在宿醉頭疼,反應比平時慢了可不止半拍。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淩妙妙已經胡亂裹了件外衣衝出他房間。


  往院子裏,依舊是目標明確——


  直奔了祁文景外書房,哭喊著瘋狂拍門。


  近幾年祁文景與楊氏夫妻之間的關係越發的冷淡,甚至形同陌路,雖然棲霞園裏他有溫柔鄉,但家裏人都知道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睡外書房的。


  祁文景也正睡得香,連忙披衣出來。


  這時候前院的下人已經聽見叫聲和哭喊聲,跑過來好些。


  祁元銘才剛跌跌撞撞走到自己那房間門口,兩眼尚且茫然空洞,淩妙妙卻是抱著祁文景嚎啕大哭……


  一個侄子,一個外甥女兒,衣衫不整的先後從一個屋跑出來,祁文景一個過來人,又有什麽不懂的?


  他當時腦瓜子就炸了。


  那反應也是相當快的,直接勒令自己的親隨:“快,院門關上。”


  這種事,稍微明白點的人都懂得利害。


  他那親隨當即衝過去,和會安一起,把已經聞訊衝到這院子內外,並且肯定看到這裏情況的下人全部推進院裏,然後直接關門,把知情人暫且全部扣在了這個院子裏。


  那些先跑過來的下人,這會兒悔的腸子都青了。


  府裏的用人楊氏很謹慎,他們絕大多數都是簽了死契的。


  通常高門顯貴家裏出了見不得人的事,封口甚至滅口都是常規操作。


  這些人哪個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思,淒淒惶惶的立刻自主自發的全部壓低了腦袋跪下去,心裏開始罵娘罵晦氣。


  祁元銘是到了這會兒才有點醒過酒來,踉踉蹌蹌的衝進院子裏,見鬼一樣的指著淩妙妙質問:“你為什麽在這裏?你……”


  他剛開始隻是腦子反應慢,並不是沒看清楚狀況。


  淩妙妙上半身隻穿個肚兜從他被窩裏爬出來,然後尖叫著就披了件衣裳跑了,再低頭看他自己,也是個光著膀子衣衫不整的模樣。


  祁元銘對昨晚淩妙妙進他房間的事完全沒印象,但這事卻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發生的,整個人瞬間就崩潰了。


  淩妙妙撲在祁文景懷裏,揪著祁文景的衣裳一邊偷偷拿眼角的餘光偷看祁元銘的反應,一邊嚶嚶的哭:“大舅舅……二表哥昨兒個喝醉了,他……他……我怎麽辦啊?”


  她臉上眼淚是真的,倒不是因為演技就有多好。


  這事兒她雖然敢做,可是自己也清楚這是賭上了自己的整個後半輩子,成事了她就可以留在京城,並且順利嫁回侯府來做二房的少奶奶,如若有個閃失……


  後果她卻是想也不敢去想的。


  所以,心裏怕是真的怕,又是眾目睽睽之下,羞憤的很,眼淚就水洗一樣的流,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還真當她是個無辜的受害者了。


  祁元銘雖然記不得昨晚事發的經過了,可他又不是不認識淩妙妙,更是從沒想過要和自己這表妹結夫妻。


  他此刻的心情,遠比淩妙妙更羞憤,麵紅耳赤的怒吼:“你這是血口噴人!”


  現在這個情況,他根本解釋不清,說的都等於是廢話。


  淩妙妙也不急著回嘴,就是個哭。


  祁文景甩手掌櫃做了這麽些年,總算遇上了棘手之事。


  這兩個小輩的做出了有辱門楣之事,還當著下人大吵大嚷的當麵爭執……


  他一張老臉卻羞得無地自容,壓著聲音寒聲斥道:“都給我閉嘴,不嫌丟人嗎?”


  他順手把淩妙妙關進自己身後書房。


  又快走兩步過去把站在院子裏沒頭蒼蠅似的的祁元銘扯回他自己房間,滿臉嫌棄道:“嚷嚷什麽?這是什麽光彩事嗎?”


  這個院子裏,因為住的都是爺兒們,平時夜裏都隻留各主子的心腹伺候。


  這會兒雖然院子裏也關了幾個跑來看熱鬧的丫鬟婆子,祁文景卻沒臉喊她們去服侍衣衫不整的淩妙妙了。


  可是他一個做舅舅的,過來親自幫著撿外甥女兒裏裏外外的衣裳……


  祁文景幾乎是捏著鼻子,拿手指頭捏著,看都沒敢看的把地上疑似是淩妙妙衣物的幾件撿起來。


  臨走,又衝祁元銘歎了口氣:“還不把衣裳穿好,拾掇一下?我叫人去喊你爹娘過來。”


  回去把自己書房拉開一道門縫,把淩妙妙衣裳丟進去。


  之後,仍是他自己親自坐鎮,守在這個院子裏,遣了自己的親隨和會安分別往後院去報信。


  這事兒一出,不僅關乎兩個小輩的終身,與此同時——


  整個祁家的名聲也一並牽連在內。


  所以,不僅得叫二房的人來處理,喊楊氏過來幫忙善後,就連祁正鈺都得一並叫過來。


  會安顧不上別的,自然一直線衝回二房喊祁文昂和岑氏。


  祁文景的親隨則是先去安雪堂叫的楊氏,之後回來路上才順路去福林苑喊的祁正鈺。


  祁正鈺和餘氏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覺少,這會兒已經分別起身了。


  都知道家裏侯夫人不靠譜,這消息親隨本來是單獨報給祁正鈺的,可是他們夫妻雖然分房睡,卻是住在一個院子裏。


  這福林苑在第三進院子,和前麵二院就隔一道院牆,那裏鬧起來,這邊已然是聽到了動靜。


  餘氏自發的衝出來看,也聽了個明明白白。


  她這不出現還好……


  祁正鈺正一個怒火中燒,聽了那親隨稟報,反手就是一耳光。


  老太太身子虛得很,又是毫無防備,當場被他掀翻在地。


  卻是還沒等哭嚎上……


  掐著和淩妙妙計劃約定好的時間登門“尋人”的祁文姮就到了。


  她敲開府門闖進來,第一時間不是先去二院堵人,而是還在拙劣又假惺惺的演不知情的戲碼,先奔著福林苑來搬救兵。


  計算著拉了餘氏一起過去給二房的施壓。


  結果——


  一腳跨進院子,就看自己年紀一大把的老爹如有神助,一巴掌將她親娘呼在了地上。


  “母親,我的妙姐兒……”她是念著台詞衝進來的,像是一隻正在打鳴卻突然被人掐脖子提起來的公雞,登時就打住了。


  祁文景那親隨見狀,立刻就遛牆根先跑了。


  祁正鈺眼神陰寒無比的刷的射過來。


  祁文姮一個激靈,這才想起來衝上去要扶餘氏:“母親……”


  結果往前才剛衝過去兩步,卻被祁正鈺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那眼神,陰狠的像是野獸在看什麽美味的食物一樣。


  祁文姮噤若寒蟬,一瞬間不敢動了。


  倒在地上的餘氏那裏已經懵了好一會兒,這時候眼淚往外一湧,就要哭嚎:“你……”


  祁正鈺沒理祁文姮,卻是刷的一道眼刀削過來,惡狠狠的質問:“這事兒是你跟她們母女一起攛掇的?”


  他們夫妻父女關係都不好,祁正鈺不給她們好臉是常事,可是直接動手打罵,甚至用這樣苦大仇深的眼神打量她們的這卻是第一次。


  餘氏再是潑婦,喉嚨裏也像是被塞了個雞蛋,噎得她死死的,一時恐懼的沒能說出話來。


  祁正鈺似乎也沒在等她的回答,二話不說,甩開祁文姮的手,又轉身進了書房。


  祁文姮一身的冷汗,揉了揉手腕,趕緊跑過去。


  “母親,妙姐兒昨兒個席上不是說吃了點酒,頭暈不舒服,早早的離席找地方休息了嗎?後來我走的時候在您這邊廂房裏沒尋見她,想著她該是被底下人安排去別的房間了。”也顧不上扶餘氏起身,祁文姮先是抱著她哭上了:“反正是在咱們自己家裏,她既然不舒服就讓她在這睡一晚也無妨。可是她喝了酒,我回去想想又不很放心她,實在等不得天明就趕著過來了。可是才進門,卻聽他們前院都在議論,說……說是銘哥兒趁著妙姐兒醉酒,半夜把她拖房裏去了……您看看,這可怎麽辦才好?”


  這件事裏,餘氏確實不是她們母女的同謀。


  但是祁文姮心裏很確定,母親是向著她的。


  哪怕她先斬後奏,現在過來拉了餘氏過去,餘氏也會不遺餘力的給她們母女撐腰,促成了和二房的婚事。


  本來她也沒把女兒的婚事往娘家侄子身上瞄,但是祁正鈺趕他們一家出京,眼見著行程在即,實在是等不得了,這才出此下策。


  餘氏莫名其妙跟著她挨了一巴掌,心裏且在升騰怨氣,又聽她這番一說……


  就像是她的女兒了解她一樣,她也了解這個女兒,再糊塗也知道這都是女兒和外孫女的手段。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自然就是解決問題。


  當著下人的麵,她一時也不好開口斥責女兒,隻能暫且咽下這口氣,隻嗔了一眼,就要掙紮起身,奔赴二院戰場去戰鬥。


  卻在這時,她人還沒爬起來,祁正鈺已經去而複返。


  手裏一張紙,狠狠往她臉上一甩。


  那紙上字跡他一蹴而就,倉促寫成的,墨跡還沒幹,冷不丁糊了餘氏一臉。


  而他一出現,餘氏母女就自然收斂幾分。


  祁文姮垂下眼瞼,都不敢正眼看他。


  餘氏狐疑撿起那張紙一看——


  上麵赫然一封休書!

  她整個人都瞬間顫抖起來,不可思議的抬頭淒厲尖叫起來:“祁正鈺!你是瘋了嗎?”


  這一聲實在太過難聽,祁文姮也察覺不對,想從她手裏拿過去看,餘氏卻惱羞成怒的三兩下將那休書撕的粉碎:“你憑什麽休我?我是為你父母守過孝的……你敢休我,我……我去衙門告你去!”


  祁文姮猛然意識到父親這是動了真格的,心下也是一咯噔,連忙上前:“父親……”


  祁正鈺二話不說,一巴掌甩過去。


  這一把掌,又是積怒已久。


  祁文姮是比餘氏硬朗些,但是立刻便被扇了一嘴血。


  她捂著臉,整個人都呆住。


  祁正鈺卻惡狠狠盯著她們:“毀人毀到我長寧侯府院裏來了是吧?要上衙門還是要告禦狀的,你們盡管去。吃裏扒外,不知羞恥,你們母女兩個給我一起滾!”


  祁文姮事先不是不知道自家老爹一定會為此動怒,但是真沒想到他會怒成這樣,竟還直接給了餘氏一紙休書。


  她跟女兒定的這個計謀,本來就是拿著祁正鈺重視名聲這一點做籌碼的,如果老頭子豁出去連一起過了幾十年的妻子都要休了,那這還要什麽臉麵?

  祁文姮猛然意識到,自己這一計仿佛使空了。


  不僅如此,甚至還適得其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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