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不顧大局
信上直言自己知此戰告捷不勝欣悅,然諸王大臣、將軍士卒死傷者甚多,他甚擔心軍中滋長怯戰麻痹情緒,使得征剿半途而廢,遂降諭務必有始有終,勿留餘孽,不然此後何以窮其根株,平其餘黨?
康熙爺的擔心並非無的放矢,滿人入關的時間太久了,打仗時雖諸王大臣不會龜縮在將士們身後,然他們肌膚之下流淌的早已不是無畏好鬥的熱血,安逸太久便滋生膽怯,一旦諸王大臣心生退意,就更不要提下頭的將士們了。
康熙爺反應迅速,看事敏銳,可他在熱河行宮養病,對前方戰事到底還是鞭長莫及。
四日後再得回信,裕親王福全不待諭旨,竟以「使我將士暫息」為名,放緩對烏蘭布通山的圍攻,翌日又接受噶爾丹所派西藏喇嘛濟隆胡土克圖所提「休徵罷戰」的要求,下令各路一律停止攻擊。
不僅如此,裕親王還在與濟隆胡土克圖會談時直接答覆說:「允汝之請求,當各發印文一道,與各路領軍諸王大臣,汝執此印文,無論遇各路軍兵,皆不擊也。」
也就是說,裕親王直接給噶爾丹開了通行證,還立馬通知各路,送此令給康親王、土謝圖汗、達爾漢親王、內大臣蘇爾達,都統額黑訥,副都統馬齊等人。
裕親王發此令后,軍中也並非都是一味聽令的庸才,蘇爾達更聽令於康熙爺,此信便是他親自連夜遞過來的。
「混賬東西!朕還特囑咐福全務必將噶爾丹拿下,眼看勝利在望他竟出這樣的昏招,真當該罰,此時失機,他可曾想過此舉能不能對得住犧牲的那麼多朝中肱骨和我八旗將士們!」
康熙爺拍案怒斥,屬實想不通裕親王此舉的目的,他甚至懷疑裕親王收了噶爾丹的好處這才如此不顧大局。
殿內阿哥和奴才們又跪了一片,心頭也跟著不解憤怒,然他們並不知外頭情況便也不好插嘴說什麼。
蘇爾達是知道內情的,他恨恨嘆了一聲,亦不掩對此局面的無奈失望。
「回萬歲爺,臣無心向著誰,只能說此令實乃大將軍無奈之舉,自佟國綱大人犧牲后,索額圖與佟國維的關係日漸尖銳緊張,整個右翼已然割裂成兩派,將士們手中的刀劍火銃不是對著敵人轉而對著自己人了。」
「二人的矛盾無法掉和,繼而連諸王大臣之間也漸漸分為兩派,領兵的無心打仗只想著內鬥,下頭的將士們又如何專註於應敵,故此時和談與否怕是都無法再徹底清剿準噶爾部,大將軍便同臣等商議,不如接受噶爾丹的求和,簽訂誓約,想來亦能保幾年的安穩。」
康熙爺只知佟國綱犧牲,還不知這其中有些蹊蹺,細問了蘇爾達才知,當日發兵索額圖和佟國綱率右翼作為先鋒衝擊駝陣,佟國維則領后軍作為增援緊跟其後,中間也不過是差了一個多時辰而已。
然就是這一個多時辰,佟國維再見兄長時佟國綱已然沒了氣,不僅如此,他身邊的親兵也盡數戰死,一細瞧,包括佟國綱在內的八十多餘人都是背部中槍。
佟國綱的背後除了增援還能有什麼敵人?
佟國維想不通,自然只能將懷疑的目光放在索額圖身上,懷疑索額圖時趁亂清除異己,偏索額圖毫髮無傷,直叫人懷疑更甚,只一休兵佟國維便當眾質問索額圖。
索額圖矢口否認,還直言一上山他同佟國綱便兵分兩路了,他並不知佟國綱遭遇了什麼,此時還有人站出來作證,佟國維自然不信,他兄長和親隨都死了只余些零散的大頭兵,自然沒人站出來反駁索額圖的話,更沒法證明索額圖說的是對是錯。
更何況二人當初即便是分兵,負責的也不過是東面一面,若佟國綱一眾真遭遇了準噶爾部的伏擊,索額圖一眾不至於半分聲響也聽不見。
依著規矩,一翼分兵,為保證消息互通以免浪費兵力,隔半個時辰便要派人各去確定對方位置,可索額圖非但沒有依規矩行事,直至增援前來也半分部過問佟國綱一眾的下落,怎麼看怎麼嫌疑甚重。
當然,戰場上瞬息萬變,佟國綱一行也不是沒有可能被準噶爾部伏擊,可誰又能證明呢,佟國維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的兄長離世,自是要尋個發泄的口子才好。
感情上都能對佟國維報之以同情,可眼下是什麼時候,既上了戰場便是要做好有去無回的準備,此時更該是棄私仇而全大義,都是諸王大臣,都是朝廷鞏固,竟還在這時候泄私憤,拉幫結派,康熙爺斷不能接受。
康熙爺顧不上再發諭旨訓斥,當即命蘇爾達、科爾沁親王沙律與其子班第等率科爾沁、盛京烏喇聯軍追擊噶爾丹,務必不能再將他放歸山林逃之夭夭。
下達此令看著大軍又開拔,康熙爺這才又連發數道口諭訓斥裕親王和索額圖、佟國維等一眾諸王大臣。
幾番折騰下來,康熙爺又被火氣頂了心,當即又心口絞痛咳喘不休,阿哥們連忙圍了上前,三阿哥給皇阿瑪奉茶叫太醫,四阿哥給皇阿瑪順氣揉心口,唯獨太子不見關心之色,反而在一旁煽風點火。
「兒臣以為皇阿瑪特派大阿哥前去就是為了防著此事,誰道大阿哥這般無能,竟管不住下頭,要兒子看就該召大阿哥回來訓斥一番,免得再叫他在前頭誤事。」
三阿哥和四阿哥聞言當即心頭一跳,心說太子這心思未免太明顯了些,雖說趁著皇阿瑪氣惱給大阿哥上上眼藥似乎行得通,可皇阿瑪還未病糊塗呢,能信了太子的挑撥嗎?
康熙爺自不會信,更何況他剛訓斥了索額圖和佟國維只為私心不為家國大義,太子便此時跳出來挑大阿哥的不是,再比較著三阿哥和四阿哥著急關心的態度,便顯得太子異常冷漠惡毒。
大阿哥錯了什麼?
他在外頭流血受累,凡有信來都不曾念一聲苦,反而總費筆墨關心他這個做阿瑪的身子。
太子又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