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心軟煎熬
太子已廢,索額圖一黨也盡數落馬,朝中不少震蕩,旁的不說光是順藤摸瓜牽扯出來的官員便占朝廷十之三四了。
若是將這些人盡數處置了去,朝廷立刻就會罷停,處處捉襟見肘,到時候,麻煩的可不只是這些牽扯進來的人了,麻煩的更是萬歲爺,牽累的是整個大清的發展。
康熙爺饒是想將太子一黨一網打盡,可也不得不顧及著,同諸王公大臣商議幾日這才決定只處置索額圖和幾個緊要人物,其餘的貶的貶罰的罰,倒不至於一下子要了命。
而這些人下去了,勢必要再提拔一些人上來,康熙爺細細考量著,直郡王和一眾皇子們也緊盯著這些位子,意欲推自個兒人上前時也謹防叫旁的兄弟們佔了好處。
故明面上瞧著處置了太子及其黨羽,局勢平穩了不少,然實際上暗地裡更變幻莫測、詭譎異常,四爺一貫的「閑人」做派險維持不住,心底也不禁急躁起來,私底下欲聯繫六弟和伴讀李榮保及其兄長馬齊細細商議。
幾個緊要的位子他一直盯著,總不想便宜了旁人,直郡王和三爺的動作不算小,這幾日已隱隱露出別苗頭的架勢了。
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再沒有比玉琭更了解康熙爺心思的人了。
胤礽被廢幾日,康熙爺便失眠了幾日,除了廢太子的當日,聽說胤礽又病了,康熙爺幾次流露出不舍之意,想親自去看望胤礽,偏又下不得決心,整日煎熬著自己的心。
康熙爺不曾言後悔廢太子之事,可玉琭總瞧著康熙爺心裡還是捨不得看著疼到大的孩子經受痛苦,到底是他的嫡子,打小沒親娘,又是康熙爺親自拉拔教養著長大的,即便不做太子,也是他疼愛的兒子。
玉琭本以為依著胤礽先前如此過分的行徑,康熙爺此一廢再不會起憐憫之心復立胤礽了,想著這一世到底不一樣了不是,可清官還難斷家務事,這麼多年的父子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消磨完的,就康熙爺這心軟勁兒,以後可難說了。
康熙爺睡不安穩,玉琭也跟著睡得輕,又是夜半,玉琭只覺身邊一涼,是康熙爺坐起來了。
玉琭沒動身,只還側身躺著穩住呼吸,眯著眼睛在黑夜中描摹著康熙爺的身形,眼下已然快冬月了,殿里早早燒了地龍餓炭盆,雖說是暖和和只著單衣身子沒一會兒就得冷下來。
可康熙爺覺不出冷似的,枯坐了好一會兒,數不輕他嘆了幾嘆,料想是坐不住了康熙爺自個兒摸黑披了衣,小心翼翼起了身,臨走前倒還不忘給玉琭掖了掖被角兒。
玉琭閉上眼睛沒再看他,沒一會兒便聽得極輕的「吱呀」一聲門響,康熙爺出去了,緊接著又是梁九功壓著聲兒問安,外頭含混的說話聲玉琭聽不大清,只道是主僕二人裹著風離開了永和宮。
沒一會兒魏啟輕輕叩門同花月進來,也曉得主子沒睡,略點了豆大的一盞燈稟報。
「主子,萬歲爺去東宮了。」
「猜就是如此,入夜前下頭人來稟,說太子病得起不來身了,都燒糊塗認不得人了,嘴裡喊著額娘、額娘,如此萬歲爺怎能不心疼。」
玉琭輕聲道著,接過花月遞來的熱茶小口小口抿著,一雙眼睛里朝東宮的方向望著,滿含譏誚。
魏啟哼了一聲:「廢太子如今也只能用了苦肉計了,可偏就苦肉計最最管用,這幾日奴才都快看不懂了,萬歲爺廢太子廢得利索,可這廢過了怎麼又、、、、、」 過火話魏啟沒敢說,然不說玉琭也明白魏啟的意思,康熙爺處置國事政務那叫一個利索,手腕城府是一樣不缺,可在家事上就糊塗得多。
一邊忌憚防備著長大的兒子們,一邊又念著舊情割捨不了親緣血脈。
鬧成這般局面該怪誰?
太子和其餘皇子們脫不開干係,索額圖也脫不開干係,然要說最脫不開干係的是康熙爺才對。
太子初有不臣之心的時候康熙爺就該使硬手腕壓下去,而不是一次次試探似的打壓著,按下葫蘆浮起瓢,旁的皇子們便覺自己也是有機會的。
后康熙爺有重用起直郡王和下頭的皇子們,且不提皇子們確實能幹,康熙爺亦有給太子樹敵,用皇子們做試劍石來打磨太子的意思。
這些手段都沒甚大錯,錯就錯在康熙爺高估了太子的能耐和心胸,也錯在低估了皇子們的野心也實力,野心一起猶如大火燎原,杯水之措豈能有用?
而今再心軟,也不過是一點一點消磨他們父與子、兄與弟之間的矛盾罷了。
「不後悔不死心罷了,行了,這關頭咱們只管少說少做。」
玉琭囑咐一句,也不知康熙爺什麼時候回來,她不禁泛上了些睡意,叫花月服侍著躺下,玉琭忽得想起四爺和六爺兄弟倆了。
「可是有幾日沒見胤禛、胤祚他們二人了,可知道他們除了抄家審案子還做了什麼?」
魏啟昨兒才奉命去四爺府上看了懷孕的福晉和宋格格李侍妾,順道又去看了看六爺的府邸修葺的如何了,故知道得多些。
「奴才昨兒去了二位爺府上,只知道那日六爺去了刑部,四爺還在索額圖府上同直郡王等人查抄造冊,沒得見二位爺,只臨走時四福晉同奴才多說了幾句。」
「說四爺近來頗有些著急上火的,嘴裡起了兩個燎泡,喝口水都疼得呲牙咧嘴的,府醫叫四爺平心靜氣,可四爺沒聽,回府後還面見李寶榮和舅舅幾人,福晉勸不動,想請您勸勸來著。」
而今自家主子統領六宮,又整日盯著皇子們待辦的婚事,魏啟也跟著忙昏了頭,接了四福晉的話沒多想,回去了主子沒問他也給忘了,這會子再說起來魏啟忽地咂摸出旁的味兒來,連給主子賠不是去。
「是奴才忙昏了頭疏忽了,聽四福晉這意思,恐不只是為四爺口中的那兩個燎泡。」
玉琭忍不住笑笑:「烏拉那拉氏倒是個有意思的,也是個聰明人,只是四爺太上頭,她說話不頂用求咱們這兒來了,也不願自己做了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