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滴水不漏

  這還遠遠沒有完,為了折子寫的好看,治壽郡的郡王再一次誇大了廢太子的病情,隻把廢太子說成因為水土不服,看不到綠蔭,於是抑鬱發癲,思念帝都,想念父親,不種幾棵樹給他,廢太子就要立即死了。


  折子再繼續往上遞,遞到了皇帝的跟前兒,這皇帝到底還是心疼兒子,又撥了一筆更大的款子,買了許許多多的樹苗,送到了跳馬湖集上。


  這下,全大澤各郡都知道廢太子因為沒有樹,心情抑鬱。


  許多想要從龍的富商們,以及想要討好皇帝的官員們,都紛紛往集上捐贈樹木。


  這麽多的樹木,一下子拉到跳馬湖,小小一個集上立馬就變成了戈壁小江南。


  雖然這些樹木種下之後,全都蔫了。


  沒過一年,數場風沙過後,這些名貴樹木無一存活……

  當然,這是後話了,值得一提得是,在這場種樹風波中,自然也少不了想要從中揩些油水的人。


  廢太子府裏,一直就有人暗中倒賣樹木,價格還賣得極為便宜。


  因為誰都知道高大的樹木,在治壽郡根本種不活,所以沒有誰傻到買回家種。


  盛姣姣算了算時間,現在集上已經開始將第一批樹,拉到廢太子府了,隻要現在去找廢太子府上的人問,保管能買出幾棵樹來。


  但是找誰去呢……她自己肯定是不會去的,不但不能去,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她要買樹。


  就怕這個消息傳到廢太子妃耳朵裏去,提醒了廢太子妃知道,齊漳還有個妹妹。


  盛姣姣想到了巢來。


  她看向齊漳,很認真的說道:


  “大哥哥,今日來的那個巢來,是來拉攏大哥哥替集上貴人做事的嗎?”


  齊漳看了一眼盛姣姣,沒有說話。


  這件事他還在琢磨,巢來也沒藏著掖著,來的時候就幹脆的就點明了,給齊漳賞賜的就是廢太子,拉攏之意已經相當明顯了。


  隻是齊漳不太想參與到這些朝局紛爭裏去,他弄不懂這些權力漩渦裏的事兒,生怕自己會踩坑,所以巢來送來的禮,他都讓齊家人放在堂屋裏,拆都沒讓拆。


  見齊漳不說話,盛姣姣便是說道:


  “大哥哥,咱們家小門小戶的,還是別往廢太子身邊湊了,他那樣高地位的人被拉下馬,就證明了拉他下馬的人無論是地位還是手段,都不是咱們能夠對付的,他們神仙打架,到時候遭殃的就是咱們這些小鬼。”


  聽她這樣一說,齊漳正了正神色,新鮮的看了一眼盛姣姣,道:


  “到底是咱們家讀書最多的人了,我也正是這個意思,所以一直也沒跟那個叫巢來的表態。”


  見齊漳這樣一說,盛姣姣便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她的大哥哥還是腦子清白的,不像別人那樣,但凡有個貴人來拉攏,就稀裏糊塗又歡天喜地的站隊了。


  現在集上多的是想要從龍的人,很多人都能看出來,廢太子是皇帝的第一個兒子,皇後雖然已經故去,但皇帝一直沒有立後。


  他對先皇後情深意重,對廢太子也傾注了不少的父愛。


  又見齊漳思索著說道:

  “說來,集上的貴人到底還是勢大,我之所以沒有一口回絕巢來,就怕自己被認為不識時務,最後得罪了貴人也未可知。”


  “他們要拉攏的人可多了去了,咱們也不算最出挑的。”


  盛姣姣說的很肯定,見齊漳一臉疑惑的看著她,於是盛姣姣解釋道:


  “我怕的是大哥哥沒有一個清醒的頭腦,站隊太早,什麽事兒都衝在最前頭,最後神仙打架,大哥哥成了貴人的馬前卒,但實際上,我看集上最近這樣的風氣,隻怕想當這個馬前卒的人多了去,大哥哥也不必過於憂心,好好豐滿自己的羽翼就是,其餘的,我自然替大哥哥周全。”


  她要齊漳不要再管巢來的拉攏,如果巢來再來拉攏,齊家就會說齊漳去軍營了,他若糾纏不休,盛姣姣自然有手段拖住他。


  現在局勢這麽緊張,巢來一介平民,總不至於跑進軍營裏給齊漳送禮。


  瞧著盛姣姣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齊漳就忍不住笑,道:


  “那行,一切都交給咱們家的姣姣兒了。”


  又是感歎道:

  “往日竟然是大哥哥看走了眼,沒想到姣姣兒竟然有這樣的魄力,將來必定是個能獨當一麵的人物呢。”


  盛姣姣歪頭看著齊漳,嘴角一勾,那副樣子仿佛是隻驕傲的狐狸,眼中都是狡黠。


  若是放在上輩子的這個時候,盛姣姣自然沒有現在這樣的心機與手段,將所有事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正是因為有了上輩子宮鬥的經驗,所以她要布局,就要把局麵布得滴水不漏。


  齊漳也不知盛姣姣會怎麽做,正尋思之際,一股臘肉的香氣,從屋子外麵飄了進來。


  齊老太太從自個兒的屋子裏走出來,新鮮的聞著這股子臘肉香,問道:

  “今兒是什麽日子,怎麽吃上肉了?”


  齊大姑娘高興的從灶屋裏走出來,揚聲道:


  “阿娘,咱們大郎立功了,說以後咱們家天天吃肉。”


  “哎呦,這多浪費。”


  齊老太太嘴裏說著,腳步一顛一顛的就進了灶房,一見,周氏已經已經炒了一大碗的臘肉,放在了桌麵上。


  她急忙拿出筷子來,給盛姣姣單獨拿了隻小碗,夾了幾塊切的最大的臘肉,放進了給盛姣姣的小碗裏。


  盛姣姣和齊漳一前一後的進了灶房,兩人都看見了齊老太太這小動作。


  齊漳便是笑了,故意說道:

  “阿奶,怕是給我留的吧。”


  “給你留什麽?你長這麽壯,有你吃肉的時候,我姣姣兒長得瘦,搶不贏你們。”


  齊老太太白了齊漳一眼,又和顏悅色的看著盛姣姣,把裝了肉的小碗,塞給了盛姣姣。


  齊家就這麽一個姑娘,盛姣姣從小長得又弱、又瘦,性格還嫻靜得不得了,從小到大,盛姣姣同她那三位兄弟搶肉吃,就從來沒有搶贏過的。


  搶不贏,盛姣姣就哭,這時候就隻有齊老太太出來主持公道,拿著棒子打那三個郎君。


  從此以後,家裏每逢吃肉,就特意給盛姣姣留了隻小碗,裏頭全是給她吃的肉。


  都不用搶的。


  於是越這般,盛姣姣越是失去了搶肉吃的凶勁兒,每逢家中吃肉,越是要人給她獨分一份出來,她才能吃上肉。


  齊漳有些無奈,坐在桌子邊喝了口水,道:


  “阿奶,這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都陳芝麻爛穀子了,還提呢。”


  他早已不是小時候那個搶肉吃的孩子了,長大了,他已經懂得了謙讓弟妹,再說了,盛姣姣越養越嬌氣,現在家裏誰敢跟她搶肉吃?


  齊老太太哼了一聲,不理齊大郎,隻笑眯眯的看著盛姣姣,柔聲道:


  “去吃吧,快些吃完。”


  盛姣姣聽話的應了一聲,拿著她專屬的小肉碗,坐在了齊漳的對麵,動作優雅的開始吃肉。


  那得意的小模樣兒,看得齊漳想笑。


  就這,往後看誰敢娶。


  很快,菜都被端上了桌,齊橈也從水泊背完水回來了。


  齊大舅和另外兩位舅舅,有說有笑的進了齊家院子,老遠就聞到了灶屋裏傳出來的肉香。


  一家人高興的跟過年似的。


  望著這熱熱鬧鬧的一家人,西營的軍醫簡托,孤零零的坐在飯桌一角,眼中都是羨慕。


  如果……他的家族沒有獲罪遭貶,可能他現在也是過著一家其樂融融的日子。


  因為簡托是被齊漳特意從軍營請了出來,替齊橈與齊阿大看病的,所以留他吃一頓飯,也是應當。


  飯後,簡托替齊阿大把了一下脈,又看了看舌苔,點頭,道:


  “病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嚴重,原先的方子要改一改了,不能用那些虎狼之藥了。”


  一旁等著消息的盛姣姣與齊漳,以及周氏等人都鬆了一大口的氣。


  又聽周氏一臉擔憂道:


  “簡大夫,您難得出軍營一趟,要不,給我們大爺看仔細一些,就前些日子,他咳得比現在嚴重多了,也不知怎麽的,慢慢的就不咳嗽了,晚上睡得也好了許多。”


  她其實心中也有個想法,就怕齊阿大這是回光返照。


  齊阿大自己也擔心這個,於是一臉巴巴得看著簡托。


  簡托忍不住就笑了,


  “以前我不知道,但是依現在的脈象來看,的確不嚴重,方子得調,是藥三分毒,慢慢調著,會好的。”


  原先給齊阿大的藥方,都是簡托開的,他當時隻是聽齊漳描述,以為齊阿大已經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所以聽齊漳的描述,簡托才給齊阿大開了幾張虎狼藥的藥方。


  但現在簡托後悔了,他應當先看看齊阿大的病情再下藥方,如果齊阿大長期按他原先開的那幾張藥方吃藥,那不是救人,那就是在害人了。


  周氏等人連連點頭,不管怎麽說,簡托是西營的軍醫,既然能當上軍醫的人,那醫術自然是有幾斤幾兩的,就跟權棚一樣。


  所以他說不嚴重,齊家人便一致認為,齊大爺的肺病,肯定不嚴重了。


  盛姣姣站在堂屋的一角,靜靜的聽著,她是知道的,上輩子的冬季,大舅的肺病已經非常嚴重了,到了咳血的程度。


  無論什麽藥方,其實對那個時候的大舅來說,都已經沒有用了。


  即便是那個時候就有這些宮廷秘方,也隻是起到一個拖延病症加重的效果,讓齊大舅能夠多活那麽一陣子而已。


  痛苦,還是一樣的會痛苦。


  所以齊大舅現在被診斷為肺病不嚴重,實際上並不是因為真的不嚴重,而是這段時間來,齊大舅一直在喝盛姣姣放出來的水。


  所以她這個水鬼的水,究竟是什麽靈丹妙藥啊,不僅僅能夠加速農作物生長,還能促進齊橈的傷口愈合,甚至還起到了治療肺病的作用……

  盛姣姣一時間有些心驚。


  她並沒有為自己能做這些事情,感到歡喜昏頭,她隻是愈發覺得,自己從今往後要更小心謹慎一些了。


  越是靈異,越是要將自己保護好,才能更好的照拂家中。


  再看齊家人,在簡托說齊大爺的肺病不嚴重之後,一個個的仿佛鬆了口氣,滿臉都是歡喜的神情,又說起從今兒起,齊家頓頓要吃肉的事兒了。


  大家自然歡喜,一家人熱熱鬧鬧的聊著,不知怎麽就提到了整藥田。


  齊三娘子是個沒主意的,別看她一雙鐵砂掌橫掃齊家,但為人最沒主見。


  盛姣姣提前和齊漳說好了,所以齊漳一說要整藥田的事兒,自己種藥材,家裏人也不反對,齊三娘子也就沒有不同意的。


  她從盛姣姣的手裏接過一袋藥種子,對盛姣姣憨憨的笑道:


  “這種藥材,咱們以前也沒幹過,怎麽弄?姣姣兒,你可得教教你三舅娘。”


  “其實也沒有什麽別的,就同種莊稼一樣的種,隻是比種莊稼要更勤快一些,我給您的這些藥材種子,有一部分是大舅需要用到的肺咳藥,有一部分是軍營裏要用到的藥,把這兩樣都分開種就好了。”


  盛姣姣說的很簡單,但是齊三娘子就同齊漳一樣,對於自己種植藥材,根本就沒有信心。


  不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而是治壽郡這個地方,就算是再努力,種出來的東西,也還是半死不活的。


  如果就像是種莊稼那樣,可以種植藥材的話,治壽郡的人也不致於這麽窮,藥材也不致於賣這麽貴了。


  見齊三娘子這樣一副沒有把握的模樣兒,盛姣姣幹脆說道:

  “不怕,我有辦法,三舅娘您隻管去整地,我來想辦法。”


  她如此篤定的說她有辦法,齊三娘子才漸漸覺得自信了起來,隻一拍腿,笑道:

  “嗨,我吧,就擔心咱們要白忙活一場了,行吧,姣姣兒你要是有辦法,我就放心了,那我明兒就開始去整地。”


  又問道:

  “整哪塊地好呢?”


  旁邊的齊老太太聽了許久,開口道:

  “就把咱們後院的柵欄拆掉一些,原先那裏不是有片菜地嘛,把柵欄往外拆一些,就整在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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