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裝犢子
笑公子私人會所,是長安城的一個傳說。
陳笑林十二歲的時候,陳青帝為他專門開了個私人會所,早些年是給陳笑林玩耍運動,就糾集了一幫有兩下子的地痞無賴和一群沒什麼大本事的斯文敗類,就這麼混了幾年,十六歲的時候陳笑林正式出道,地痞無賴們變成了可以衝鋒陷陣的絕對精英,斯文敗類們用不算高但是卻很實用的學識撐起了勢力的框架。
曾經恥笑陳笑林只懂得肆意玩耍而沒有前途的人們鴉雀無聲,一個十二歲就懂得培養親信並且一出山就能撐起一個勢力雛形的少年實在是太過於恐怖。但拋卻那些外界給他的層層光環他也只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甚至還要比我大那麼一點點,所以我在看他的時候是帶著一種新鮮的審視而不是懼怕。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個陳笑林跟我的另一個身份郝正有著差不多的人生經歷,只不過陳笑林爭氣,弱冠之年就已經名揚長安,而郝正那時候還在聲色犬馬,到最後失去了自己的一切還要我來接盤。一樣的命不一樣的未來,只能用咎由自取四個字來形容,但我卻莫名覺得一股同病相憐,因為我是知道外人艷羨的身份其實帶來的壓力也不小,陳笑林沒有壓力嗎?
從他身上我感覺到一股鋪面而來的肅殺氣焰.饒是郝如龍都不曾有這份鋒芒,興許是他經歷了太多大風大浪已經磨平了年輕時候的那一股子銳氣,光以氣勢來說陳笑林可謂是鋒芒畢露,遠勝於同年齡段的人。
這讓我甚至望著都有些眼熱,我就從來沒有這種威風的感覺,除了一些特定的場景,一般時候我還是小人物活法。
陳笑林玩味的看著一進來就拿眼睛瞅他沒有敬畏沒有害怕也沒有身份上帶來的壓力,反而帶著三分審視三分同情,還有四分他看不出來意味的眼神,本以為只是處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是真正見到的時候他才發現我們的不凡。
我估計肯定不是因為我的眼神的問題,主要還是白景騰,太隨意了點,彷彿回到了自己家一般,自顧自的盯上了一台咖啡機,然後抓了一把巴西進口的高檔咖啡豆研磨自制不加奶不加糖就這麼慢條斯理的喝著,擺出一副你們談你們的,我在這裡隨意的態度。
對於厚臉皮的白景騰我無話可說,只能是擠出個笑臉:「笑公子請我們來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這種感覺挺奇怪的,面前做的是要我命的仇人,但偏偏他不知道,我還要憋著。
陳笑林瞅著我臉上的血跡和衣服上的塵土,埋怨說道:「虎哥,我讓你請葉兄弟過來,沒讓你動手。」
嚴白虎滿臉無辜:「笑林啊,這回我還真沒怎麼動手,反倒是自己差點折了性命。」
「哦?」陳笑林看了我一眼:「說說。」
嚴白虎繪聲繪色的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越聽陳笑林的笑容就越是濃郁,他拍了拍手,有個穿著女僕裝的高挑美女端著茶水過來,倒茶風姿也有幾分勾人心魄的味道,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兩眼,女僕裝跟傳統的茶道似乎是完全不相干的東西,結合在一起讓人彆扭,陳笑棠注意到我的眼神,笑意盈盈的說道:「喜歡可以把她送給你。」
笑臉這個東西在這種身份的人身上很難說的上有幾分真誠,事實上就連我也能隨時偽裝出真誠的笑容,這個東西拼的就是演技,所以我不可能當真,我只是暗暗有些驚訝,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從陳笑林的言談舉止之中我感覺到了幾分招攬的意思,這傢伙想幹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道:「色令智昏,一般我還是不想沾女人的。」
陳笑林說道:「也對,畢竟關大美人都已經成為了閣下籠中的一隻金絲雀,又怎麼會在乎別的庸脂俗粉呢?」
其實我心裡也明白,雖然我跟關楚楚沒有什麼,但是在別人的眼裡一定覺得我們已經勾搭在一起了,這也是人之常情,放著這麼個大美人不吃,誰信?
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信。
我沒有反駁,讓陳笑林這麼以為對我自己也不是一件壞事,笑道:「也不過是運氣而已。」
陳笑林搖頭:「從一個鄉下來的小保安成為關大美人包養的小白臉再從小白臉反客為主奪了裴漢生的基業不說,連關大美人也成了被你包養的對象,這一段經歷可以說是傳奇了。」
他的話語讓我眉頭皺了起來,其實很少有人知道我是怎麼起家的,當保安這事很好查,只是做關楚楚的小白臉這從何說起?就算是林水龍這些人也知道我是在逢場作戲了,亦或是以訛傳訛的版本?但明顯有些荒謬了,我說道:「不知道笑公子從哪聽得謠言?」
陳笑林沒有回答,只是告訴我他自有渠道,看著他自信的模樣,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愈發摸不著頭腦了。不過陳笑林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問道:「葉兄弟可知道自己現在很危險。」
我知道正戲來了,不動聲色的問道:「此話怎講?」
他嘆息了一聲:「北洪門跟徐家的合作,其實一直都是我力主想要促成的,葉兄弟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北洪門不能故步自封,需要靠上一棵大樹共同發展,徐家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合作對象,可惜有不少頑固的老人還想堅持老一套,我跟父親努力了很久,最近終於讓他們鬆口,正打算全權展開合作,可就在這個時候,徐儲被人捅了。」
話音到這,他猛然停頓,和善的語氣陡然變得冰冷無比,目光彷彿利劍一般死死的盯住我。
一股強大的壓力撲面而來。
我低下頭,脆弱說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陳笑林冷笑一聲:「我年紀不大,但走南闖北的經歷也有,形形色色的人也見了,只不過葉兄弟這類型的人,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到,心狠手辣不說,還膽大包天,我實在是不清楚,葉兄弟哪來的膽子?這口黑鍋居然敢往我北洪門身上扣,你可知道,就因為你的這一刀,讓我跟父親這幾年來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我北洪門損失的,何止是幾塊地皮的金錢!」
我的汗水大顆大顆的滾落,瑟瑟發抖:「笑公子,這不是我做的。」
他嗤笑一聲,轉而又變得和善起來:「你放心,我找你來,而不是選擇幹掉你,這說明我覺得你是個人才,敢虎口奪食的人,要麼有大心胸,要麼有大心臟,無論是哪個,我都覺得是個人才,人才嘛,我很喜歡。」
果然,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陳笑林這一手很高,現在北洪門跟徐家合作破裂,反而是我取而代之,奪走了這屬於他們的造化,想要挽回這一切,無論怎麼彌補徐家都沒用的,事情的關鍵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如果我被陳笑林招攬了,成為了北洪門的人,那麼跟我合作的徐家,不就等於是跟北洪門合作嗎?而且,他們還不用付出地皮,基本上屬於空手套白狼奪走了我的勝利果實!
這一手不僅高明,而且刁鑽,絕對是我沒有想到的,而且,如果是別人,定然已經投靠北洪門了,好處很多,第一,跟著陳笑林註定將來會成為北洪門的大人物,第二,背靠大樹好乘涼,第三,安全……基本上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是,我偏偏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答應的人!
就不談我們之間的仇恨,只說我的身份,洪清會大哥,我如果答應了,郝如龍恐怕能開心的一蹦三尺高,江城的洛冰他們,可就危險了!
但如果不答應,只怕是兇險,我決定拖延,猶猶豫豫的說道:「可以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嗎?」
陳笑林點頭:「當然。」
我跟白景騰施施然的走了出去,沒有任何人阻攔。
嚴白虎拿著一枚蘋果,一口啃了大半,咀嚼著說道:「這小子是在裝犢子,他的害怕都是假的,我已經上過一次當了。」
陳笑林渾不在意的笑笑:「放心,他不跟我們北洪門,自然有別人會逼著他,不得不跟我們,他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