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螢火與皓月!
面對問題,蘇懷輕搖摺扇,一副「老盧真乖」的表情,微微笑道:
「盧科夫教授問得好,華夏古人有文房四寶,筆,墨,紙,硯,而這墨可不是碳水,古代制墨是用不完全燃燒的方法從松枝或油脂中提取煙塵,分別得到松煙和油煙作為原料。
《洗冤集錄》中,蒸骨驗傷用的上級品的墨,我雖然不知道指的是什麼,但是可以從宋人李美撰「墨譜法式]得到一個方子。
牛角胎三兩,洗凈、細銼,以水一斗,浸七日;皂角三挺煮一日,澄取清汁三斤,入梔子仁、黃蘗、榛皮、蘇木各一兩、白檀半兩、酸榴皮枚,再浸三日。入鍋煮三、五沸,取汁一斤,入魚膠二兩半,浸一宿,重湯熬熟,入碌礬末錢,同濾過,和煤(煙)一斤。
上面煙與膠等混合后,為濃稠膠狀,為了合均勻,必須在石臼中捶打,捶的次數越多好,古人有捶三萬杵的事。杵好即可用手製成墨丸或墨條,或放入墨模中壓成墨塊,再放入灰中慢慢蔭干……」
蘇懷解釋完,對盧科夫,道爾,江戶川微笑道:
「各位如果還有疑問,可以按照這個方子回去製作一下,看看製作出來的墨水有沒有達到著色強,墨汁細膩可入骨縫的程度……」
全場鴉雀無聲,盧科夫沒作聲,道爾和江戶川更是沒有說話。
只有女主持人珍妮不甘地望著蘇懷,很想出聲質疑,卻感到心底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力感。
原本這個「蒸骨驗傷」被眾人當作一個非常不合理的案件,都覺得這是推翻《洗冤集錄》最大的機會。
可隨著質疑越多,蘇懷一一解開當中那些「荒唐」舉動的邏輯,眾人越發能感覺這個「蒸骨驗傷」巧妙,且科學合理的之處。
就算不懂什麼推理,什麼科學道理的人,都能感受到華夏古人無比高明的地方。
那些「極為荒唐」的地方,由蘇懷分析出當中的道理之後,一次次給人以恍然大悟的感覺。
道爾和江戶川,原本僅剩下的一點點的自尊心,都已經在殘酷的事實面前,變得毫無價值了。
他們每一次認為找到漏洞的地方,實際上都是在給宋慈這位千年前的古人,鋪墊著舞台,一次次的證明著《洗冤集錄》的偉大與光輝。
歷史上的真實的宋慈,原本模糊的身影,遙遠而不可琢磨,可隨著道爾,江戶川一次次和他在穿越時空的較量中,一次次的質疑,兩人都越發能清晰感到宋慈身影,宛如遮天蔽日般偉岸。
和這位華夏法醫鼻祖相比,他們兩位所謂的推理大師,竟是如此的渺小。
道爾都不由暗自搖頭,在心裡暗暗懊惱道:
「錯了……我一開始就錯了,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較量啊,我們的偵探小說,都是憑自己的想象力和邏輯,精心編排出來的,是我們一個人的智慧,可《大宋提刑官》卻華夏千百的古人探案的智慧總結……虛構……哪裡能和事實相提並論。」
《大宋提刑官》中的這個「蒸骨驗傷」,給創造偵探推理小說流派的大師道爾當頭棒喝,讓他意識到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推理偵探水平幼稚無比的同時,又把他帶到了一個前所未見的領域。
偵探推理題材,往往都是以令人拍案叫絕的推理橋段,盡量讓觀眾跟著思考,就像是設計一個極為複雜的迷宮,帶著觀眾讀者進進去之後,讓他們迷路,然後道爾指出唯一的一條正確道路,來令人覺得這個偵探推理橋段,太絕妙了!
這是一種智商上戲耍,讓人拜服的手段。
可道爾看向演播室的大屏幕,看著這個《大宋提刑官》的宋慈,卻完全不是這種感覺。
因為宋慈從頭到尾,其實並沒有任何炫耀智力,戲耍觀眾的意思。
劇中的宋慈,一心一意只是要破案,他展現的推理手法,絲毫沒有虛構,造作的,每一步都經得起推敲。
看似每個精巧解密推理,運用的往往不是小聰明,而且一套自成一體的科學邏輯,展示出一個強大文明體系特有的智慧和經驗。
眼前這個蒸骨驗傷的手法,無一不是運用地都是華夏人獨有的文化產物。
第一步是「蒸」以水汽,讓水氣滲透骷髏骨,這「蒸」是華夏民族獨特的烹飪手法。
接著油紙傘驗傷,華夏是在漢代發明了紙張,然後通過中醫技術找到了桐油這種東西,製作出了油紙傘,通過總結經驗,發現了紅色油紙傘中可以透析紫外線。
雖然華夏人不什麼是紫外線,但是卻把紅油紙奉為了傳統,這當中恐怕是不知道多少有識之士奉獻了自己的經驗總結?
而最後蒸骨驗傷的補充是「塗墨法」,這「塗墨法」,用的墨水同樣是華夏獨有的「文房四寶」中的一環節。
可以說這一個「蒸骨驗傷」中,實際上華夏廚藝的精髓,紙張的發明,墨水的研製,中醫的知識集合在一起,融匯貫通在一起,才可能產生的驚人法醫技術!
在今天之前,道爾無比認定,宋慈一個蘇懷虛構出來的人物,因為如此偉大的現代法醫鼻祖,竟然在炎黃二十三史中毫無記載,可謂是名不見經傳,怎麼可能是真實存在的?
要是西方出現這種人物,一定會大肆宣傳,名留青史,甚至要塑造成雕像放在各個城市**人膜拜。
可在華夏,史書卻是提都沒有提一下,這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可直到此刻,道爾是真的徹底的心服口服……甚至覺得很自己很可笑。
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