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庄內
7.108 庄內庄外
手裡面拿著第63聯隊攻入台兒庄的戰報，磯谷廉介得意洋洋地狂笑起來。他的師團指揮所已前移到一片廢墟的滕縣城下，在滕縣城北臨時搭起的軍用帳蓬里，磯谷廉介用他那雙皮包著骨頭的手在作戰圖上來回比劃，口中說個不停：
「滕縣拿下，臨城拿下，韓城拿下，現在我的前鋒已經進入台兒庄！很快，徐州以北將無險可守！支那軍隊將再也無法阻擋皇軍前進的腳步！我們第10師團的番號一定出現在天皇陛下的御案上！」
這時，一名日軍中做急匆匆的走進了帳蓬，他是掌管第10師團電台通訊的指揮官，日軍中佐走到磯谷廉介大聲說道：
「師團長閣下，剛剛接到華北方面軍司令部的通報：第5師團在臨沂發起的第二輪攻擊再次遭到中國守軍的猛烈反擊，坂本支隊再次被支那軍隊張自忠部擊敗，現已後退至莒縣待援。」
磯谷廉介聽完日軍中佐的報告之後嘴角微微翹起，他冷笑著說道：
「板垣君，看來你是要把拿下台兒庄的戰功拱手送給我磯谷廉介了……」
說完這幾句話之後，磯谷廉介再次俯身察看行軍桌上的地圖，尋找著莒縣所在的位置，然後測量了從莒縣到台兒庄的距離。等到算出結果之後，磯谷廉介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滿是不屑！
「大日本皇軍的『鐵軍』，居然被支那軍隊的雜牌擋在原地，簡直令人感到羞愧！板垣征四郎之前信誓旦旦的說要比我先進台兒庄！現在看來，真是可笑之極！」
日軍中佐聯絡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在背後詆毀板垣征四郎這樣的人物，他還沒有這個膽量。
磯谷廉介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中佐額頭上的汗水，對於日軍中佐這種不敢挑戰上司權威的部下，磯谷廉介還是相當滿意的。
長著一對小眼、留著一撮仁丹胡的磯谷廉介是日本兵庫縣人，生於1886年，出生在一個軍人世家。他青年即從軍，畢業於日本陸軍大學，在日軍中以性格暴戾打仗兇猛而聞名。
第5師團師團長板垣征四郎是日本岩手縣人，生於1885年，也是青年從軍，畢業於日本陸軍大學。他在日軍中以作戰狡詐而著稱。與磯谷廉介的經歷有所不同的是，板垣征四郎在中國駐任時間很長，曾任關東軍參謀、特務機關長、日本駐華使官武官等職。臭名昭著的「滿州國」就是在板垣征四郎的策劃下組建的。
磯谷廉介個板垣征四郎兩個人都是日本陸軍中有名的「中國通」，又各自率領著一個精銳的日本陸軍常備師團，不少日軍中下級軍官都在背後偷偷拿磯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作比較，想要給他們分出個高下。對於這樣的言論，磯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都是知之一笑，從不理會。
別看剛才磯谷廉介對板垣征四郎是冷嘲熱諷，其實他和板垣征四郎的私交並不差。如果日軍中佐打算用辱罵板垣征四郎來拍磯谷廉介的馬屁，那他可就要倒霉了!
其實要不是在實施合圍台兒庄的作戰之前的作戰會議上，板垣征四郎當著西尾壽造司令官的面完全不給磯谷廉介留任何面子，第10師團和第5師團現在也不會變成競爭對手的關係!
當天的情況磯谷廉介記得很清楚，西尾壽造司令官宣布完合圍台兒庄的作戰計劃之後，便鼓勵起了站在他面前的磯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
「磯谷君！板垣君！此次將合圍台兒庄的任務交給你們兩個師團，是大本營和方面軍長官對你們的器重！你們一定要不辱使命，速戰速勝，為大日本皇軍揚威，為華北方面軍奪取榮譽！」
磯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道：「請將軍閣下放心，我們一定完成重託！」
由於對華全面戰爭打響后，磯谷廉介的第10師團基本沒遭遇中國軍隊的打擊，所以磯谷廉介顯得十分驕狂，根本就不把中國軍隊放在眼裡。而板垣征四郎的第5師團進入中國后，雖然頻頻調動，四處出擊，但卻多次遭到中國軍隊的打擊，不久之前武漢政府宣傳部門對外大肆宣揚的「平型關大捷」，被消滅的日軍部隊就是板垣師團里的一支後勤運輸隊。平型關之後，日本軍部有過將板垣師團調回國內休整的打算，要不是華北方面軍急於打痛津浦線，板垣師團哪裡還有有機會從山東青島登陸上岸。
磯谷師團是驕狂之師，急於搶功；板垣師團則是新敗之師，渴望雪恥。由於兩支日軍部隊的境遇大不相同，磯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這兩位師團長的心態自然也是截然不同。
「板垣君，這次南下作戰，是我在台兒庄迎接你，還是你在台兒庄迎接我啊？」
西尾壽造司令官講完話之後，磯谷廉介隨口問了板垣征四郎一句話，沒想到卻引起了板垣征四郎的激烈反應！
「我想.……應該是我在台兒庄迎接磯谷君吧！」
磯谷廉介注意到板垣征四郎的語氣有些不善，他還沒有來得及和這位老朋友溝通，旁邊的西尾壽造司令官忽然插話進來：
「哦，板垣師團長，你似乎很有自信啊！但是又何以見得你就會比磯谷師團長先進台兒庄呢？」
板垣征四郎笑了笑，對西尾壽造司令官說道：「司令官閣下，磯谷師團長到現在還沒有遇到過中國軍隊中的真正厲害角色！據情報部門的消息，台兒庄中國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是黃浩然，一員真正的名將！這個強勁的對手是檢驗我們兩個師團戰鬥力的最好試金石！我實在找不出輸給磯谷君的理由！要知道第10師團雖然號稱『鋼軍』，但畢竟是自己封的。而我的第5師團的『鐵軍』稱號，則是皇軍內部公認的！！」
聽到板垣征四郎說出這樣的話，磯谷廉介哪裡還能壓的住火！
他的小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磯谷廉介認為板垣征四郎當著西尾壽造司令官詆毀第10師團，實在是太不給他磯谷廉介的面子了！日本軍隊可不需要忍氣吞聲的將軍，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武，磯谷廉介必須作出反擊！
「好啊！板垣君如果先於我佔領台兒庄，我一定會設宴為板垣君慶功的！」
板垣征四郎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葯，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出磯谷廉介話中的挑釁和諷刺一樣，居然毫不在意的說道：「好啊！那我就等著磯谷君的這場慶功宴嘍！」
當時磯谷廉介的肺都快要被氣炸了，磯谷廉介心想，如果板垣征四郎真的十分善戰的話，還會有平型關的事情嗎？真正的皇軍之花應該是第10師團，他一定要在板垣征四郎的前頭打下台兒庄，到時候，不是他為板垣征四郎慶功，而是板垣征四郎為他慶功了！
想到這些之後，磯谷廉介回敬道：「板垣君，如果我第10師團先於你的第5師團佔領台兒庄了，那……這個慶功宴的主人是不是要調換一下了？」
沒想到板垣征四郎居然毫不相讓地說：「我看主人是不會換的！」
這下磯谷廉介的面子完全掛不住了！他惡狠狠的說道：「好！咱們一言為定！誰違背承諾，誰就不是真正的武士！」
磯谷廉介的這句話其實也夠毒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板垣征四郎你不能先到台兒庄，那你板垣征四郎就是狗屁不如！
板垣征四郎和磯谷廉介兩個人你來我往互相攻擊的時候，西尾壽造司令官始終站在邊上一言不發，對西尾壽造來說，下屬師團長之間形成適當的競爭關係往往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日本軍隊之所以這麼快就佔領了中國如此廣大的區域，和華北方面軍和華中方面軍之間形成相互競爭是分不開得。
不過這樣一鬧，磯谷師團和板垣師團終於結下了梁子！
如今磯谷師團已經攻入了台兒庄庄內，而板垣師團還在臨沂和中國軍隊鏖戰，磯谷廉介覺得他已經在和板垣征四郎的競賽中處於了絕對領先的位置！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徹底鞏固這一優勢！
還有什麼比全面佔領台兒庄更好的辦法呢？這樣板垣征四郎就再也沒有翻盤的可能了!一想到板垣征四郎為自己設慶功宴的樣子，磯谷廉介就覺得十分的舒心！
拿定主意之後，磯谷廉介對他的參謀長本田大佐大聲說道：「本田君！請你立即發電給前線的幾位聯隊長，命令他們連夜擴大戰功！明天中午12點之前，我希望台兒庄內再也沒有一名中國人！」
本田參謀長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覺得磯谷廉介的想法有些過於兒戲了！雖然第10師團現在已經攻入了台兒庄庄內，但是實際控制的面積卻還不到台兒庄面積的百分之五！實際上應該說第10師團是「擠」台兒庄才更確切一些！
據第63聯隊彙報，他們的周圍至少還有數千名中國士兵，這就意味著第10師團還需要經過激烈的巷戰才能完全佔領台兒庄。鑒於台兒庄中國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是指揮過南京保衛戰支那名將黃浩然，台兒庄庄內的這場巷戰一定會非常殘酷！
在明天中午12點以前消滅完台兒莊裡面的中國軍隊，這有可能嗎？
「師團長閣下，按照方面軍的預定計劃，我們第10師團應該是與板垣師團一起合擊台兒庄的。現在板垣師團受阻於臨沂，我們孤軍深入，已經是非常冒險的事情！沒有板垣師團的配合，為避免重蹈114師團在南京溧水的覆轍，我們第10師團不得不向側翼派出了大量的警戒部隊，要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面拿下台兒庄，恐怕在兵力方面會出現問題.……我看還是等板垣師團突破了臨沂，讓我們能將防禦側翼的部隊收回來之後，再對台兒庄展開最後攻擊吧？」
磯谷廉介不屑地一擺手，徹底推翻了本田大佐的建議：「冒險？本田君認為支那軍隊還能能力給我們製造危險嗎？黃浩然的那一套戰術我非常的熟悉！華中方面軍送來的戰術檢討，我已經認真的研究過了！」
說到這裡磯谷廉介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到本田大佐快要忍不住追問起來的時候，磯谷廉介才繼續說了下去：
「南京會戰打了一個多月，成就了黃浩然名將的稱號。其實南京會戰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就是外圍作戰和市區作戰！本田君只知道黃浩然在南京重創了114師團，卻不知道黃浩然最擅長的戰術便是外圍機動作戰！114師團覆滅在溧水就很能說明問題！南京城破之後，黃浩然並沒有能夠堅持太久的時間便退卻了，他的主要戰果幾乎都是在外圍的機動作戰中取得的！台兒庄會戰也是如此！從藤縣開始，中國軍隊就不斷投入兵力在外圍和我們展開作戰，顯然是在套用南京的模式！對付板垣師團的戰術也是如出一轍！戰線被黃浩然前提到了臨沂和滕縣，並且成功的重創了第5師團！只可惜！黃浩然在滕縣遇到了我磯谷廉介！滕縣、臨城、韓城全部在我的第10師團面前變成了廢墟！滕縣我們打了數日！臨城和韓城卻都只用了一天！現在第63聯隊更是只用了一個白天便敲開了台兒庄的城防！這恰恰說明了黃浩然的運動作戰已經被我們擊敗！庄內只剩下了一批從滕縣、臨城、韓城幾處戰場撤下來的殘軍！」
本田大佐對磯谷廉介的這番豪言壯語是半信半疑，磯谷廉介說的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可仔細一想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南京和台兒庄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比性！而且兵者詭道也，萬一黃浩然在台兒庄玩了一手和南京完全相反的戰術，那第10師團又該怎麼辦？
黃浩然被松井石根成為「名將」，一定有著他的道理！如果使用的戰術能夠輕易的被人抓住套路，那還算是哪門子的名將？
再說，一群殘兵敗將還能對敵10師團發動大規模的炮擊嗎？中國軍隊的火炮什麼時候富裕到可以拿去裝備殘兵敗將的地步了？根據本田大佐的經驗，能擁有摧毀炮兵第10聯隊這種火力的中國軍隊，番號絕對不會小于軍級！
「師團長閣下！我還是肯請您能謹慎一些！」
本田大佐雖然知道他很難說服磯谷廉介，但是他還是再次出言勸阻磯谷廉介給前線的步兵聯隊下達明日中午12點之前必須全面佔領台兒庄的命令。本田大佐頂著磯谷廉介的怒火，履行了他作為第10師團參謀長的職責。
不過這效果嘛……實在是很不理想！
「本田君！你多慮了！我第10師團作戰至今，所向無敵，沒有任何一支支那軍隊可以阻擋我們！進攻！對於我們第10師團現在來說就只有兩個字——進攻！踩著黃浩然這員支那名將走上更高的位置，這樣會更加的有味道！」
「哈伊！我這就去起草給各個聯隊命令！天佑日本！」
本田參謀長終於不再抗爭了，他選擇了聽從他的師團長磯谷廉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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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座，關於湯恩伯的事情，您是不是應該出面幫李德鄰一把？畢竟，這可關係到整個台兒庄會戰成敗……我看池峰城的31師在莊子裡面恐怕堅持不了太久，要是孫連仲的部隊打垮了，還不是得咱們第25集團軍上！大哥！還是早點逼湯軍團出山吧.……」
黃埔出身的將領裡面，湯恩伯算是擁兵自重出了名的。看著湯軍團這段時間在津浦路北段畏縮不前的表現，汪煥之心中對湯恩伯這位校友的最後一絲好感也已經徹底現在喪失了！
汪煥之可不希望他大哥的英名毀在湯恩伯這樣的小人手中！
這不，汪煥之拉著范介跑到黃浩然面前來，就是來給湯恩伯上眼藥的……
「副座，汪副司令也是為了您，您看這事……」
對於黃浩然為什麼不願意插手李長官和湯軍團之間的事情，范介這位參謀長是知道一些內幕的。這便是范介講話如此隱晦的原因所在。
大多數不明所以的人，都看著黃浩然現在的職位眼熱。五戰區副司令長官兼台兒庄前敵總指揮，手裡還握著一個精銳集團軍的重兵，這是多麼顯赫的身份！
在這份顯赫的身份背後，卻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別看黃浩然一到五戰區就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勝仗，消滅了日軍116聯隊，穩住了津浦路南線的戰局，又帶著張自忠在臨沂擋住了板垣征四郎。可武漢軍委會裡面的很多將領卻並不感謝黃浩然，相反，這些人還整天在最高當局面前告黃浩然的黑狀。
剛開始的時候最高當局還能比較客觀的對待這些讒言，為此還訓斥過幾個人。可是那些「聰明」的軍委會「精英們」並沒有死心，他們很快便將矛頭轉向了黃浩然的「立場」問題，這下子可以說是擊中了最高當局的要害！
最高當局最不放心的是什麼？不就是擔心黃浩然被地方實力派所拉攏嗎？畢竟黃浩然的境遇和大部分的黃埔軍官都極不相同！在1936年的西安事變發生之前，最高當局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黃浩然這個人！既然最高當局之前若干年都沒有在黃浩然這位學生身上做過「情感投資」，現在想單靠著「黃埔」這兩個字來籠絡住黃浩然的心，自然也就不可能了……
在接連收到多分「檢舉」黃浩然與李長官、張自忠、孫連仲等雜牌軍將領過往甚密的材料之後，武漢的最高當局有些坐不住了！蔣百里作為黃浩然的義兄，第一個收到了來自最高當局的暗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