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沸騰的夜
7.109 沸騰的夜
「瓶子裡面都灌滿了煤油沒有？灌滿了就用布條塞住瓶口，記住，把布條放在煤油裡面浸一下！這樣容易點著！快！動作要快！」
馬營長一邊拿著空酒瓶和布條給他的部下做示範，一邊大聲的做著說明，被挑選出來擔任這次「放火任務」的一個排官兵圍在馬營長的周圍，輪流從裝著煤油的鐵桶倒出煤油製作燃燒瓶，沒用一會的功夫，每個官兵的身上都掛滿了這種易燃易爆的玻璃瓶，洋火和簡易製作的火把也被分配到了官兵們的手中，洪早發站在旁邊咂巴著嘴，小聲的嘟囔著：
「這下子小東洋要變燒雞了.……」
準備工作完畢之後，全排的士兵在戰壕裡面排好了隊列等著馬營長訓話。187師雖然出自川軍，但也懂得一些裝門面的功夫，只不過不太熟練罷了。
馬仁義的目光一一掠過這些熟悉的臉龐，心中感嘆道，這才加入第25集團軍沒幾天，他手下的這些兵已經有了些精銳部隊的樣子了，不過這戰壕裡面的氣氛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這趟咱們是去放火燒小鬼子，又不是去做敢死隊！都歡快一些！還是照咱們川軍的老規矩，給弟兄們求個平安吧！」
馬營長這幾句話一說，戰壕裡面的官兵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生動了起來，開始有人交頭接耳。之所以官兵們會有這樣的反應，是你因為洪早發這個迷糊連長沒有把馬仁義的命令傳達清楚，官兵們見到煤油和玻璃瓶后還以為是要他們去炸鬼子的戰車呢！
川軍出川抗戰這半年多以來，沒少在日軍的戰車面前吃過虧，鮮血的教訓讓這些四川兵學會了對付戰車的方法。他們已經不會扛著大刀去砍日本人的戰車了，燃燒瓶、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已經成為了四川兵手中反戰車的利器。
「吵吵什麼？老子什麼時候說要你們這幫瓜娃子去炸小鬼子的鐵王八了？你們難道不曉得，做敢死隊員是有光洋拿的？」
洪早發的這通「辯解」聽的馬仁義眉頭直皺！這都是說的是啥子嘛？難道做敢死隊員就是為了拿光洋？馬營長可以肯定大部分的人絕對不會稀罕那幾塊大洋的「斷頭錢」。
「我們啷個曉得嘛！萬一連長要是你把光洋匿起來，我們這些大頭兵有能說啥子？」
有膽大的四川兵接了洪連長的話，連里的兵敢和當連長的開這樣的玩笑，要麼是他們完全看不上這位連長，要麼就是他們已經把連長當了親人，馬營長知道洪早發在士兵們心目中的位置是後者。
「好了！都別再擺龍門陣啰！得勝歸來，我一定向團部為你們要賞錢！黃司令可是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弟兄！聽說188師發賞錢的時候集總派去了一輛卡車！車廂裡面裝的全是光洋！」
為了提高官兵們的士氣，馬營長乾脆將他聽到的小道消息也說了出來。雖然第25集團軍官兵的待遇的確是非常的不錯，但也遠遠沒有富裕到用卡車裝銀元發賞錢的地步。
再次檢查確認武器之後，這一個排的官兵在洪早發的帶領下悄悄的摸出了701團的陣地。馬仁義則領著全營的官兵在戰壕裡面待命，等突擊隊的隊員們將燃燒瓶丟向小廟，馬營長就會帶著營主力向小廟發起猛攻。
邁出戰壕的洪連長和一個排的官兵只能採用匍匐前進的方式向日軍陣地靠近，小廟裡面的鬼子也很擔心遭受到夜襲，所以不時會用機槍朝著外面打上幾梭子，有時候還會丟幾顆手雷出來。
洪早發最擔心的還是官兵們攜帶的燃燒瓶，如果有燃燒瓶被鬼子的子彈或者是手榴彈引爆，那熊熊的火光將會使整個排徹底暴露在日軍的機槍火力之下。
「保護好燃燒瓶！別磕在條石上砸爛了！」
洪連長小聲的提醒著他手下的官兵們，為了保護燃燒瓶，甚至有士兵將棉襖脫了下來，裹在了燃燒瓶的外面。
台兒庄庄內有12條街道，上萬間房屋，所有房子都是用條石壘建，房基非常結實。剛進入台兒庄的時候。31師師長池峰城見到這些結實的石頭房子后感到十分的欣喜，在池峰城的眼中，這些石頭房都是一座座堡壘啊！他認為僅憑藉這些石頭房子便可以抵抗日軍數日。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天，磯谷師團就用大量的炮彈粉碎了池峰城當初的遐想。
4月1日白天的交戰中，日軍發射的炮彈差不多將台兒庄庄內的石頭房子轟塌了三分之一。一發150重炮炮彈落下來，條石壘建的石頭房子便會被四分五裂。現在洪早發他們就是在滿地的碎石和屍體之間爬行著。
701團團長於文遠為了配合馬仁義營的「放火行動」，還派來了兩門九二式步兵炮助陣，在洪早發他們出發五分鐘之後，一名炮兵中尉帶著一個排的炮兵扛著九二式步兵炮的零件跑到了馬營長的跟前。
「九二式步兵炮排排長崔富貴帶領炮兵排全體官兵向馬營長報到！請馬營長下達作戰任務！」
崔排長他們可以說來的真是時候，馬營長一指夜幕中的那座小廟。對崔排長說道：「火炮前移，儘可能地靠近小廟，待會突擊隊扔完了燃燒瓶，你就給我玩命的轟！最好把這座小廟給我轟塌了！然後再轉移火力壓制增援的日軍！」
崔排長反問道：「靠近小廟？要多近才算是靠近？」
「100米！不最好是50米！你要是能把炮管子抵在那座小廟的山牆上我會非常的高興！」
馬營長的話讓步兵炮排排長崔富貴吃了一驚，抵到小廟的山牆上開火？那可是會炸了膛的，對於步兵的期望崔排長非常的理解，但是他卻不能按照馬仁義說的去做。
台兒庄守軍的防線早已和日軍的戰線攪在了一起，從馬仁義的營部到對面的小廟，直線距離還沒有150米！
「馬營長，你說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這樣我會很為難.……」
崔排長的話才說到一半，馬仁義便瞪起了眼珠子：
「怎麼？沒那膽量？那還當什麼兵？回家抱孩子去吧！」
崔排長被馬營長的話頂的夠嗆，他咬了咬牙，狠狠的說道：「100米！不能再靠近了！我使得是步兵炮！不是炸藥包！」
「我不管你往前推多少米！我只要你把那座小廟轟塌!成了什麼都好說！要是失敗了,我就到團座那裡去告你們！」
遇上了蠻不講理的馬仁義，崔富貴也只能認栽了。崔排長沒有再說些什麼，轉身帶著他的兵去尋找合適的炮位去了。
2門九二式步兵炮被迅速組裝了起來，這種炮的高度很矮，十分適合隱蔽起來發射，崔排長選擇的炮位位於馬仁義營防線的突出部，距離日君盤踞的小廟約為一百米，兌現了他的承諾。
現在就等著洪連長他們動手了！
就在步兵炮做好戰鬥準備的同時，洪連長和他的部下們終於靠到了足夠近的位置上，整座小廟已經變得清晰可見，洪連長決定立刻實施攻擊！
「行了！剩下這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就是個娘們也能把燃燒瓶扔過去！馬上點火！然後我等我的命令大家一起扔！」
聽到了洪連長的命令，全排官兵紛紛擦著了洋火，點燃了蘸上了煤油的簡易火把。這些火把將是點燃燃燒瓶的火種。
突然出現的火光讓日軍的哨兵立即吹響了口中的竹哨，洪連長當然不會給日軍留下反應的時間，他將用布帶吊住的燃燒瓶從脖子上取了下來，然後湊到火把上點燃！
「燒死狗日的小鬼子！弟兄們扔啊！」
洪連長一聲怒吼，全排官兵們一起丟開了燃燒瓶，裝滿煤油的玻璃瓶在小廟的屋頂和牆壁上破碎開來之後立即起火，隨著丟出去的燃燒瓶越來越多，著火點也變得越來越多!
呆在小廟裡面的日軍很快便意識到了他們的危險處境，在軍官的指揮下，大批的鬼子試圖從廟門或者窗戶衝出火場，這時候已經丟完了全部燃燒瓶的突擊隊官兵們紛紛拿起他們手中的槍械，充當起了阻擊部隊的角色！
「轟！轟！」
及時開火的九二式步兵炮在第一輪射擊，就將小廟的一根柱子給轟斷了。崔排長下令朝著這一點又接連補了好幾炮，眼看著半邊小廟就變得搖搖欲墜！
馬營長帶著兩個連的官兵從戰壕裡面衝出去支援洪連長的突擊隊，崔排長的九二式步兵炮為步兵連提供了炮火掩護，步兵緊隨著炮彈的炸點衝鋒，很快便突破了日軍的機槍火力網。堵在了小廟的周圍。
崔排長見步兵一擊得手，立刻命令步兵炮再次調轉炮口轟擊燃燒中的小廟。此時由洪連長點燃的這場大火已經有了不可遏制的趨勢，小廟的木質結構被少的噼叭作響，廟裡面的鬼子兵意識到他們的末日將近，於是發動了最後的亡命衝鋒！試圖突圍而出！
馬營長早就想到了鬼子會玩這一手，為了徹底殲滅小廟裡面的這股日軍，馬營長命令步兵連將馬克沁和九二式重機槍也抬到了第一線，突圍而出的日軍面對著由兩挺馬克沁和三挺九二式重機槍構成的火力網，就像是撲火的飛蛾，轉瞬間便灰飛煙滅！
701團陣地上的崔排長朝著小廟打了十來發炮彈之後，發現步兵的勝局已定，便再次轉移火力，區里轟擊小廟兩翼的日軍陣地，將鬼子援軍通往小廟的道路完全封住。
陷入絕境的日軍居然使出了用手榴彈滅火的招數，小廟裡面的鬼子拼著誤傷他們自己的危險朝著廟門口的大火裡面連續丟了七八顆手雷。
一通爆炸過後，堵住大門的火焰被手雷爆炸的氣流驅散了一些，欣喜若狂的鬼子剛想蜂擁而出，卻只見整個廟門嘩啦啦的塌了下來！原來日軍的手雷不但炸熄了門口的大火，也徹底摧毀了整座廟門，隨著磚石的大量落下，小廟裡面的鬼子兵現在只剩下爬窗這最後一個選擇了！
而在窗外，還有槍林彈雨在迎接他們！
殺！701團的行動就像是發出了一聲信號，31師和30師派出的夜襲部隊也紛紛向日軍亮出了獠牙，整座台兒庄很快便變的沸騰起來，31師的敢死隊，30師的突擊隊還有187師701團的全線反攻此起彼伏，失去了小廟這座據點的日軍前進部隊在187師的強力反擊下，居然逐步被壓迫到了北城牆的缺口附近，得到701團報告的池峰城立即做出了響應的調整，將孫連仲配備給台兒庄守軍的一個山炮連投入到了城北方向，31師的敢死隊也向著北城區急進！
池峰城想要的東西很簡單，那就是將第63聯隊的先頭部隊全部擠出台兒庄，趕到莊子外面去，讓城北的戰鬥形態回到4月1日拂曉之前。
戰況危急！支那軍隊的反擊此起彼伏！請求作戰指導！
雪片般的告急電報不斷的飛進磯谷廉介的師團部，台兒庄中國軍隊今夜的行動就像是在打磯谷廉介的耳光！明天中午12點之前全面佔領台兒庄的命令剛剛下發到各聯隊部還不到一個小時！磯谷師團眼看著就要被中國軍隊從台兒莊裡面趕出去了！
這份命令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低級的玩笑。一想到這裡，磯谷廉介就覺得熱血上涌！
本田大佐站在磯谷廉介的身邊緊張的注視著磯谷廉介的舉動，他知道他的師團長閣下很快就要暴走了！
「八嘎！福榮真平這個白痴！居然會在中國軍隊的夜襲面前全線動搖！告訴福榮真平，我給他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之內一定要熄滅中國軍隊的攻勢！」
磯谷廉介居然有下達了一道帶有期限的命令，難道到現在為止，磯谷廉介還不準備收回明天中午12點之前全面佔領台兒庄的命令嗎？本田大佐現在的心情簡直複雜極了！
此時，在187師701團和31師兩個團的通力合作下，攻入台兒庄庄北的第63聯隊先頭部隊已經全部被趕到了城牆的外側，福榮真平大佐已經衝到了第一線督戰，但還是沒能阻止第63聯隊的失敗！
就在福榮真平大佐準備阻止部隊進行反攻的時候，磯谷廉介的電報到了！
兩個小時的期限，師團長閣下已經非常的寬容了！福榮真平大佐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幾十架飛機連夜趕來助戰，這些日本轟炸機就像一群黑烏鴉在空中發出連續不斷的怪叫聲，隨後將成束炸彈投下，台兒庄內頓時被一團團爆炸的火光籠罩。
轟炸的第一波次剛過，第二波次又接踵而來，因庄內的守軍沒有防空武器，日機轟炸時幾乎是肆無忌憚，城磚、碎石、屋瓦、樹木像被颶風席捲，一路颳起，卷向空中，然後落下四處飄散……
日機的轟炸剛過，日軍地面炮火即開始轟擊，磯谷師團集中了70餘門重炮。一排排炮彈像亂箭一般密集地射向台兒庄北面的城牆，堅固的城牆難抵鋼鐵炸藥，被炸得千瘡百孔。整個大地似乎在不停地顫抖著、呻吟著、翻滾著。
日軍的瘋狂，整整持續了四十分鐘。
之後，第63聯隊開始了瘋狂的攻擊，主攻方向仍是北門。第63聯隊採取的戰術同白天一樣，集中兵力攻擊城牆缺口，然後以戰車掩護步兵衝鋒。當第63聯隊步兵衝到城牆缺口處時，便從戰車後面衝出來，嚎叫著潮水般地突入缺口內。
第63聯隊的日本軍官站在台兒庄庄北城牆缺口處，瘋狂的揮舞著指揮刀，歇斯底里的狂叫著：「衝進去！帝國的勇士們！殺死你們見到的每一個支那人！」
聚集在城牆缺口處的日本步兵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在他們的身後，是聯隊長福榮真平大佐排出的督戰隊，為了完成師團長磯谷廉介的命令，福榮真平大佐已經什麼都不顧了！
這時城牆上方突然傳出一聲斷喝：
「打！」
緊接著，雨點般的手榴彈從城牆上飛了下來，隨即在城牆缺口及四周爆炸。日軍躲閃不及，旋即被炸倒一大片，槍支、軍衣、肉體四處迸散。城牆上出現了701團官兵的身影，他們手中的槍響了，一排排的子彈射向缺口處密密麻麻的日軍……
701團團長於文遠見日軍暫時陷入了混亂，立即從二營中抽出兩個步兵連實施反擊！
兩百多名四川兵端著刺刀朝著城牆缺口處沖了出去。他們奮不顧身地的沖入鬼子步兵，同鬼子展開了白刃戰！
一番廝殺后，第63聯隊的突擊隊被擊退了。
福榮真平大佐哪裡還會讓他的士兵退下來休整，他立即命令再次發起攻擊，城牆缺口處再次上演血戰，中日雙方的士兵絞殺在一起，每秒鐘都有人死去！
磯谷廉介的命令就像是一根上吊繩，在福榮真平大佐的脖子越勒越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福榮真平大佐開始覺得有些喘不過去來！
兩個小時的期限已經過去了一半還多了！目前這樣的進展速度是福榮真平大佐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使用特種彈！向城牆缺口處射擊！覆蓋式射擊！」
福榮真平大佐居然打算向混戰中的中日雙方軍隊發射毒氣彈！要知道現在在城牆處和中國守軍展開肉搏的日軍官兵可足足有一百多人！
當福榮真平大佐吼出這幾句話時，第63聯隊的日軍軍官們知道，他們的聯隊長真的已經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