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9.205
黃浩然走進李品仙軍團部的時候，第28軍團軍團長劉汝明正帶著他麾下的幾個軍師長站在青石鎮旁的公路邊不停的向遠處眺望著，劉汝明這是在等李品仙兵團下屬的其他幾個集團軍的高級將領們。
對於黃浩然今天對第4兵團搞的這場「突襲」，劉汝明一點並不感到意外，他甚至覺得黃浩然來的還有些晚。劉汝明他們這些雜牌軍將領們心裏面都很清楚，他們在第4兵團搞的這些小動作不可能不引起黃浩然的注意。第4兵團所屬各部眼下這種混亂的狀況早晚會將黃浩然這頭「大老虎」引來！
劉汝明他們當初既然敢採用這種「消極避戰」的手段，肯定早就想到要面對今天這樣的局面！
「法不責眾」，在中國官場上傳承了數千年的這四個字，便是劉汝明他們這些雜牌軍將領們心中最大的倚仗！
你黃浩然即便是在最高當局面前再走紅，再得寵，有些「江湖規矩」你也還總是要顧的吧……?
不過這盤算歸盤算，如今事到臨頭，劉汝明忽然發現他的心情根本就不像原先預想的那樣輕鬆！帶著自己的警衛隊伍越靠近青石鎮，劉汝明就覺得他的心裡愈發的不安！
說到底，還是做賊心虛啊.……
如果黃浩然真的要和劉汝明他們這些人上綱上線，雜牌軍將領們還真的沒法輕易脫身！
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可能要承擔的後果，劉汝明他們實在是太清楚了！
拋開最高當局肯定會丟給他們這些雜牌軍將領們穿的小鞋不算，在如今這個全民族都高調抗戰的大環境下，不管是什麼人，一旦被扣上「消極抗戰」的帽子，那都絕對不會好過！更何況最高當局一直當雜牌軍是眼中釘，肯定還會推波助瀾的！
山東的韓復渠，不就是一個絕好的例子嗎？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劉汝明為了避免自己被黃浩然拿來第一個開刀，當了殺給「猴子們」看的那隻「雞」，他在接到李品仙的電報，得知黃浩然即將抵達青石鎮之後便立刻帶著部下動了身。
劉汝明清楚最先趕到青石鎮的人將會得到一份紅利，那就是可以和別的雜牌軍將領們多點時間溝通，然後互相套好口徑抱團，站在一個既不突出也不落後的位置上。
這樣一來，不管最後是要和和黃浩然搞對抗還是向黃浩然舉手投降，那個人的處境都會比其他人要安全一些。
劉汝明帶著他的人一路狂奔，終於讓他搶到了這個頭名，劉汝明到達青石鎮半個多小時之後，遠處的公路上才又揚起了沙塵。
來人了！該辦正事了！劉汝明整了整身上的將官制服，然後沖著手下的一名參謀招了招手，讓那名參謀迎上去，將來人請到他這裡來。
「軍座！最前面騎在馬上的是第67軍軍長許紹宗，他後面那個是44軍第149師師長王澤浚，奶奶的，第29集團軍的主要將領居然全部到齊了！看來川軍存的也是和我們一樣的念頭，不想單獨出頭，特意放慢了速度，王贊緒這是特地等軍師級的軍官全部聚齊然後才動的身.……」
一直站在劉汝明右手邊的第143師師長李金田眼神很好，老遠就看清了來人，開口直接將對方的身份點了出來。
在第4兵團和劉汝明平級的幾名將領當中，劉汝明今天最想見的對象便是川軍第29集團軍司令王贊緒，由於李品仙的直屬部隊中的幾名「桂系」將領態度始終不太明朗，親近中央軍的黔軍又根本談不攏，劉汝明和他的西北軍如今只能選擇和川軍抱團。
原以為縮在四川盆地裡面整天窩裡斗的川軍將領沒什麼城府，是頂在前面當槍使的好對象。可從眼下第29集團軍的表現來看，劉汝明知道他又想錯了！
窩裡斗的軍閥也還是軍閥！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今個這道坎，怕是不容易過啊.……
劉汝明在心中暗罵了第29集團軍司令王贊緒幾句，然後沖著身邊的第28軍團軍官們喝道：
「都給我精神著點！別在那幫四川佬面前漏了怯！」
在劉汝明的心中，抱團對付黃浩然歸抱團對付黃浩然，西北軍和川軍之間的主次還是要分的！
簡單來說，也就是抱團之後他劉汝明和王贊緒之間，該誰來指揮誰！
論兵力的雄厚，川軍的編製那都是虛的，王贊緒的第29集團軍雖然在編製上下轄有兩個軍，但總兵力卻只有一萬餘人，人馬還沒有隻擁有一個第68軍的劉汝明兵團多！要是論起部隊的戰鬥力，西北軍更是能甩出川軍幾條街去！想當年內戰的時候，西北軍可就是出了名的能打，那時候川軍還窩在四川扛著土槍攆兔子呢！
正是基於以上這兩點。所以劉汝明覺得理應由他來領導王贊緒。
只可惜，對面騎著馬正慢悠悠的溜達過來的王贊緒顯然也有著理應由他來領導劉汝明的打算，而他麾下的第29集團軍川軍將領們明顯也都得到了類似的提醒，一個個在馬背上將腰桿挺的筆直！恐怕王贊緒也說了「絕不準在西北軍面前丟了川軍的麵皮」這樣的話。
來者不善啊……
「子亮兄，你來的好快哦.……西北軍五虎，果然是名不虛傳啊！」王贊緒講話的四川口音有些重，但還算是通俗易懂，劉汝明聽起來並沒有什麼障礙。
「子亮」是劉汝明的字，劉汝明曾說：「假使有人為我寫傳，一定說我『幼懷大志，投筆從戎』，其實不然，我不過是為了謀求一個職業，用來減輕母親的負擔，並希望進而能養親撫幼而已。」
劉汝明有個外號叫做「劉善人」，他早年是馮玉祥十三太保、西北軍中五虎之一。劉汝明的先人世代務農，中等人家。至其祖父時家道中落，僅有薄田五畝、土屋三間。所幸其父懂些醫道，為人治病小補家中生活，後來聽他人勸告，去東北謀求發展，不久患傳染病客死哈爾濱。當時劉汝明13歲，有一姐一妹一弟，弟弟劉汝珍年幼。母親帶著姐姐紡紗織布，含辛茹苦上侍公公下養四個兒女，艱難度日。劉汝明跟從族人劉連璧老人讀私塾很刻苦，有學而優則仕的想法，以圖改變家庭面貌。然而科舉制度已廢止，官路不通。母親欲送他去學商，他認為自己的性格不近此道，無可奈何，只好去當兵。
所以總的來說，劉汝明算是個好人。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就會官場的上的那一套，對於王贊緒的這番恭維，劉汝明輕飄飄的便帶了過去。
場面話而已，若是你當了真，還那不知道有多少吃虧上當的事情在後面等著你呢。
「柴泥兄您太客氣了，我28軍團軍團部駐地距離兵團部的路程本就比貴部的距離要近，所以早到也是應該的……」
王纘緒，字柴泥，號治易，別號屋園居士，西充人，於1905年考取秀才，1907年考入四川軍事講習所，次年春轉入四川陸軍速成學堂，與劉湘、楊森、鮮英等同學。在軍閥混戰中，王纘緒先後任過旅長、師長、軍長，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四川省主席，在四川也算是個是個聲名赫赫的風雲人物。
不過人離鄉賤，開到抗日前線之後，王纘緒的處境可就遠不如他在四川時那樣舒坦了。
由於有黃浩然這隻「大老虎」在心頭壓著，王纘緒和劉汝明的寒暄話很快便說完了，談話隨即進入了正題。
「子亮兄！你說他黃浩然到底會耍些什麼手段？要知道咱們兄弟這些天做的事情可不太光彩……如果黃浩然真的要一查到底，這底可就漏了！到了那時候.…… 武漢那邊必定會落井下石！那咱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相比起劉汝明，王纘緒的情緒要顯得更為著急一些，這裡面當然是有原因的。
對於黃浩然和楊森即將成為翁婿的這件事情，王纘緒頗為忌憚！王纘緒很擔心楊森會授意黃浩然這位「未來女婿」在前線藉機將他和他的勢力剷除，以前王纘緒和楊森在四川系中你死我活的鬥了那麼多年，之間結下的仇怨，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雖然眼下黃浩然看起來似乎還是不會聽命於楊森，但很快他就會成為楊森女婿！到時候人家才是真正的「自己人」！這之後的變化，又有誰能料得准呢？
所以在王纘緒看來，有些事情，他不得不防啊！
劉汝明聽出了王纘緒話裡面的擔心和急迫，雖然他現在的情緒比起王纘緒也鎮定不到哪裡去，但還是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來。劉汝明這是希望可以藉此機會壓王纘緒一頭，也好為他接下來的「爭權行動」多增添些「籌碼」。
「難說啊……黃浩然在這個時候前來青石鎮，必定是有所圖的！柴泥兄…… 李鶴齡在發給我的電報裡面可是說黃浩然一夜的功夫狂奔了數百里，我看就光憑這一點，咱們兄弟今天這個麻煩，絕小不了……！」
「格老子的！他李鶴齡在發給我的電報裡面講的也是這些！我看他也是昏了頭！怎麼不曉得說說黃浩然的目的到底是哪樣？或者哪怕是透露點如何應對的法子也好啊！就曉得扯這些個虛頭把腦的，讓咱們猜！猜！猜！哪個又能猜得出來嘛！」
王纘緒到底是個粗人，這一著急，說出來的話也開始變的不像話起來，要知道李品仙現在好歹還是王纘緒的頂頭上司，當著同僚的面如此詆毀上峰，這可是相當犯忌諱的事情。
不過劉汝明，倒是很樂意看到王纘緒如此的表現，只有讓王纘緒能夠對李品仙感到失望，劉汝明拉攏起王纘緒才會更加的方便。
「是啊，李總司令這事辦的的確是有些不太合適，不過也可以理解…要知道來的可是黃浩然啊！委座面前的紅人！而且馬上還會成為委座的乾女婿！好傢夥！這來頭，這氣勢！別說是李鶴齡，就是換了李德鄰德公，只怕也得顧慮再三啊…….咱們，就更甭提了！山東的韓向方，就是前車之鑒……」
面對著氣鼓鼓的王纘緒，劉汝明是一個勁的煽風點火，就在此時，劉汝明手下的一個旅長又喊了起來：「司令，黔軍的代表也到了！」
得！這下第4兵團的主要將領都到齊了，當著親中央的黔軍將領劉汝明和王纘緒也沒法再說悄悄話，看來是時候該進青石鎮了……
青石鎮作為第4兵團兵團部的所在地，何部長要來青石鎮的消息是必須要通知第4兵團的，汪煥之能做的極限也就是將給李品仙發電報的時間盡量往後壓，給黃浩然創造打時間差的機會，控制住事情的主動權。
所以，當徐興華將田家鎮發來的電報送到黃浩然手中之後還不到五分鐘，李品仙的副官也拿著一份內容差不多的電報走了進來。
「武漢特使正在前來你兵團部的路上，汪副主席此次是帶著委座的命令來的，要在青石鎮接見黃總座……」
李品仙接過電報之後匆匆讀了一遍，臉色立刻變幻了起來，他的內心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剛剛才將李品仙忽悠暈了的黃浩然在看完了汪煥之的電報之後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再次誤導李品仙的好機會！田家鎮的電報裡面並沒有詳細說明何部長此次來青石鎮的目的，黃浩然完全可以利用這封電報將李品仙的思路徹底的帶進死胡同！
只要讓李品仙將何部長此行定位成武漢晉陞黃浩然為新戰區司令的前奏或者是序曲，那麼李品仙必定會逼著整個地4兵團和他一起向黃浩然納「投名狀」的！
官場之上，有什麼官能大過頂頭上司呢？特別是在軍隊當中，眼下這樣十萬火急的形勢，萬一你的頂頭上司跟你來一招先斬後奏，那你真是哭都沒有眼水！即便是退一萬步，黃浩然沒有直接斬殺地4兵團這些將領的膽量，但要卡卡第4兵團的後勤供應，讓第4兵團去打幾場拼消耗的仗，那還是很容易做到的！所以說一旦被頂頭上司盯上了，這日子可就難過了！
這樣的道理即便是拿到「小諸葛」那裡去也是完全可以站的住腳的，作為桂系的大佬，他「小諸葛」也不會希望李品仙因為得罪了黃浩然而葬送桂系的一個軍，更何況，這個軍還擁有一個兵團級別的番號。
有了番號，不就什麼都有了嗎？
所以，向黃浩然低頭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不！應該說是為了桂系的家底「忍辱負重」！有了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李品仙將會義無反顧的倒向黃浩然，只怕是要他帶著部隊去打擊那些不肯聽命於黃浩然的西北軍和川軍，充當平亂的先鋒也不會有問題！
想到這裡，黃浩然望著臉色乎青乎白的李品仙，面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好意思了，李鶴齡！為了全殲地27師團，只有逼你一條道走到黑了！
「徐處長！安排人手，準備迎接何部長一行！記住，要搞的熱鬧一些！若是缺什麼，就管李司令去借！事後我加倍償還！鶴齡兄！我想你不會介意的吧？」
興奮！黃浩然現在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興奮的情緒，那種熱度和感染力，簡直能將周圍的人都烤化了！李品仙將它低著的腦袋抬了起來，目光從電文移到了黃浩然的身上。看著眼前這位喜氣洋洋、滿面紅光的陸軍二級上將，李品仙忽然覺得他什麼都明白了！
黃浩然，這是要陞官了啊！
沒想到這麼快，傳聞就兌了現！兩年！不過短短的兩年！黃浩然便從一個乙種師的少將師長升到了上將戰區司令的位置上！這是怎樣神奇的速度啊！難怪眼前這位名聲顯赫的抗戰名將現在也露出了有些迷醉的表情！
在幾秒鐘的嫉妒之後，李品仙立刻做出了帶著他的部下全面倒向黃浩然的決定！不！這還不夠！第4兵團中的桂系部隊願意服從黃浩然的命令這是剛才就說好的，要想黃浩然更為看重自己，優待自己手下的部隊，就還得再送厚禮！
於是，西北軍和川軍在李品仙心目中的地位立刻來了個底朝天的顛覆，下哦那個原先的「盟友」變成了眼下「投誠」急需的「信物」！
李品仙現在看黃浩然的眼神，完全變了！從一開始的抵觸到剛才的慚愧再到現在的順從，前後總共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
此刻正在往青石鎮裡面走的劉汝明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寒，幾顆汗珠隨即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這感覺，可不太好！
「總座！恭喜啊！」李品仙拿定主意之後，立刻朝著黃浩然沖了過來，然後抓著黃浩然的手臂一陣猛搖，那架勢，就像是從出道就跟著黃浩然的老下屬一般！
黃浩然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他裝出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還得強壓著點興奮和竊喜，這樣才能讓李品仙絲毫不起疑心。
「同甘共苦！同甘共苦！」
這四個字，基本上已經成為了武漢政府的要員們在飛黃騰達之後的統一用語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在李品仙看來，黃浩然這就等於是默認了何部長此次前來青石鎮的確是和黃浩然晉陞戰區司令大有關係！
李品仙的副官也是個靈動的角色，見到自己的上司和黃浩然如此做派，這位副官也自以為了解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由於只為相差的懸殊，所以他不敢直接去拍黃浩然的馬屁，於是將對象換成了徐興華。
「徐處長是跟隨黃總座多年的心腹，想必一定對迎接上峰這樣的事情頗為熟悉，某不才，願為徐處長打打下手!」
徐興華笑著答道：「好啊，那就有勞您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