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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忠義無雙

  鐵忠恆放下手中的兵書,站起身來,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坐鎮西南邊陲十七年,鐵忠恆不僅殺得敵寇不敢望邊城一眼,還將這方圓數百里的大小蟊賊給剿了個乾乾淨淨。


  此處,早已無戰事。


  只是,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老伴兒和兒女們都勸了好多次了,讓鐵忠恆上摺子,告老還鄉,回家好好頤養天年,享受天倫之樂,但鐵忠恆卻總是下不了決心。


  此處邊陲雖無戰事,但鐵忠恆捨不得離開軍營啊!

  是啊,都是在一個戰壕里同生共死了十幾年的老兄弟,其中有一些,已經跟著鐵忠恆四處征戰幾十年了,相互之間的感情,甚至已經勝過了家人之間的親情,哪兒是能說捨得就捨得下的?而且,自己只要還在大帥這個位置上,總可以照拂這些老兄弟一二。若是自己離開了,誰還能為這些老兄弟和他們在軍中的後人們謀前程?


  可是,家裡的親人們,鐵忠恆同樣也越來越放不下了。


  老父親和老母親依然健在,但早已是垂垂老矣。雖說老父親和老母親總是說,忠孝難兩全,先盡忠,后盡孝,讓自己安心呆在軍中,為國殺敵,但自己已經為國盡忠了幾十年,也該回家去在老父親和老母親的膝下儘儘孝了。


  還有老伴兒,和自己雖然結髮了幾十年,但這幾十年下來,老伴兒和自己聚在一起的所有時間,滿打滿算,加起來都不到一年。


  自己和老伴兒的婚事是父母一手做主操辦的。老伴兒和自己在婚前連面都沒見過。新婚的第三日,自己便接到軍中的調令,離家奔赴戰場。這一踏上戰場,自己雖然一路建功立業,但幾十年也就這樣在打打殺殺中過去了。哪一次回家探個親,不是匆匆忙忙?

  兒孫們也都長大了。最大的孫兒,都已經定下親事了。可是,自己幾乎沒有對兒孫們盡過幾天做父親和做爺爺的教導之責,更不用談什麼呵護之情了。兒孫們雖然對自己極為尊敬,但鐵忠恆能夠看得齣兒孫們眼中對自己的陌生感。


  「老爺,您又想家了?」帥案側後邊,一位臉上有著一條猙獰傷疤的老兵小心地問道。


  這名老兵,乃是鐵家的家僕,名喚鐵二。打從鐵忠恆第一天做小校開始,鐵二便隨侍在他的身邊,做了他的親兵。


  這幾十年下來,鐵二身上負的傷,絕對不比鐵忠恆少。這些傷,其中一大半兒,是為鐵忠恆擋下的敵人攻擊。鐵二臉上的那條幾乎斜貫整個面部的猙獰傷疤,便是在一次針對鐵忠恆的行刺中,鐵二硬生生地以面部為鐵忠恆擋下了一記斜劈而落的快刀所造成的。


  也正因為如此,鐵家之中,早已無人再將鐵二隻是當做一名家僕了。而鐵忠恆本人,自許多年前起,也開始對鐵二以二哥相稱。


  「是啊,二哥。老啦,英雄氣短啊!」鐵忠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老爺,有些話,老奴知道不當講。不過,老奴還是有些忍不住想說。」鐵二猶豫了一下,說道。


  「二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讓我再想想吧。這麼多老兄弟,放不下啊!」鐵忠恆一邊嘆了一口氣,一邊坐了回去,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


  聽到鐵忠恆又這麼說,鐵二也只能嘆了一口氣。


  「大帥若是願意,這個難題,我可以為大帥解決。」就在此時,中軍大帳外響起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隨即,一個面帶笑容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見到中軍大帳之內忽然走進來一個陌生人,鐵二頓時大驚。


  鐵忠恆治軍極嚴。似中軍大帳這等重中之重的緊要之地,莫說是一個陌生人,便是鐵忠恆的老兄弟們,也不敢無令私闖。


  而且,中軍大帳所在的位置,乃是整個大營之中最為腹心的位置。拋開此處的重重護衛不說,便是千軍萬馬,也未必能夠踏得破鐵忠恆的大營,接近此處。


  鐵二呼地拔出腰刀,直指來人,口中大喝道:「來人!親兵何在?」


  中年人微笑道:「我既然已經在這裡了,鐵將軍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鐵二神情一凝,臉上的傷疤顯得愈發猙獰。鐵二正要再度大喝,鐵忠恆開口說道:「二哥,稍安勿躁。」


  止住鐵二之後,鐵忠恆冷冰冰地對中年人說道:「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有什麼事,私闖本帥的中軍大帳,就是重罪。你可明白?」


  中年人笑道:「鐵大帥治軍嚴謹,威震邊陲。普天之下,誰人不知?我只問鐵大帥一句話。鐵大帥若能實言相告,我自當領罪。不僅如此,我還可以保鐵大帥的老兄弟們一個錦繡前程,讓鐵大帥能夠安心回家養老,孝義兩全。」


  鐵忠恆冷笑一聲,說道:「哦?這天下居然還有人有如此能耐?本帥還真是孤陋寡聞了。」


  中年人笑道:「我既能走到此處,鐵大帥當知,我所言不虛。」笑罷,中年人道:「鐵大帥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吧。他在哪兒?」


  鐵忠恆微一皺眉,問道:「誰?」


  中年人笑道:「他。曾在鐵大帥中軍大帳之中飲酒的他。」


  鐵忠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中年人再度笑道:「鐵大帥只要將他的下落如實相告,我們便是朋友。鐵大帥自然就會知道我是誰了。」


  鐵忠恆又一皺眉,問道:「毒?」


  中年人贊道:「鐵大帥果然了得。能夠在我這毒尚未發作之時就覺察到的,鐵大帥乃是絕無僅有的幾人之一。」


  鐵忠恆再度吸了一口氣,問道:「我賬外的兄弟們怎麼樣了?」


  中年人笑道:「鐵大帥儘管放心。我此來只為問這句話。這營中的將士,都是中原的好兒郎。他們不會有事。」


  鐵忠恆說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鐵忠恆話音剛落,鐵二腳下一動,一個虎撲,朝著中年人撲了過去,手中腰刀揚起,直劈中年人的面門,使的正是最直接的軍中殺伐之刀。撲出的同時,鐵二大聲吼道:「老爺,快走!衝出大帳!」


  中年人面帶微笑,對撲將過來的鐵二視若無睹。


  鐵二才剛剛撲到帥案前面,腳下已是一個踉蹌,單膝跪倒在地,口鼻之中,居然流出紫黑色的血液。鐵二奮力抬起手,欲將手中的腰刀擲向中年人。手方一抬起,腰刀卻無力地墜落在地。隨即,鐵二的整個身體朝前一傾,撲倒在地。


  鐵忠恆從帥案之後站起,走上前去,輕輕地將鐵二的屍身翻轉過來,取下身上的披風,覆在他的身上。鐵忠恆的眼中,滿是悲傷之色。


  中年人嘆道:「早聞鐵大帥體恤部屬。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我雖不殺鐵將軍,鐵將軍卻因我而死。鐵大帥只要能告知那人的下落,我定當厚恤鐵將軍,並保其後人飛黃騰達。」


  鐵忠恆緩緩地站起身來,看著中年人,淡淡問道:「你可知他這一生之中,殺了多少敵人?又為本帥擋下了多少次攻擊?」


  問罷,鐵忠恆自顧自地接著說道:「二哥這一生之中,陣斬敵寇二百三十七人,刀劈刺客三十九人,為本帥擋下了二十九次攻擊。」


  中年人再度嘆道:「果然是忠勇忠義之人。這樣的忠勇忠義之人,他的後人,當蒙其蔭。還望鐵大帥莫要誤了他們的前程。」


  鐵忠恆大喝道:「好!」喝罷,鐵忠恆單手在帥案上一拍,帥案上令簽桶中的令簽猛地飛出,朝著中年人激射而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鐵忠恆自帥案前騰身而起,朝著中年人飛擊而下。


  中年人嘖嘖一陣讚歎,雙袖一出,將所有的令簽都兜入袖中。


  中年人兜住令簽之時,鐵忠恆的雙拳已擊至中年人身前,拳風直撲中年人的面門。


  中年人的整個身體好似輕若無重一般,朝著中軍大帳的門口飄去,瞬間退至賬外。


  鐵忠恆一擊不中,又是一聲大喝,雙足在地上一頓,身軀再度撲出,雙拳直擊立在中軍大帳門外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面上帶著微笑,看著猛撲過來的鐵忠恆,一動不動。


  鐵忠恆的雙拳擊至離中年人的面門不過三分之處時,整個身體一頓,僵立在原地。


  中年人嘆道:「鐵大帥若是真地還能擊出這幾分,我便是受你一擊,又如何?可惜!可惜!」


  一旁,兩個人影自中軍大帳的兩側一閃,出現在中年人的身旁。其中一人對中年人躬身道:「天王,要不要再殺幾個?」


  中年人雙袖一垂,將兜住的令簽全都抖落在地,說道:「不必了。我們要的是那人的性命。鐵忠恆已死。營中將官再有死傷的話,邊陲若是立即生亂,非我所願。將他們救醒吧。」


  說罷,中年人背負雙手,朝著大營的正門方向緩緩走去。看他步態從容,轉眼之間卻已消失不見。


  中軍大帳外,鐵忠恆怒目圓睜,七竅流血,立在原地。


  鐵忠恆的腳邊,插著一柄三寸七分長的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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