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道不易

  風無痕在向南行。他帶著福生，不緊不慢地向南行。


  他見過鍾無悔。也看過那六柄飛刀。


  風無痕曾經幫六扇門破獲過幾件頗是讓人撓頭的案子。所以，鍾無悔很賣他的面子。鍾無悔甚至曾經多次表示出過想請風無痕加入六扇門的意願。


  但風無痕志不在此。他幫六扇門破案，只是因為他和六扇門有些淵源，也是因為他的心中有俠義。


  風無痕真正的志向，還是在劍道。


  風無痕想要修成絕世劍道。


  風無痕修鍊劍道的目的，不是為了爭雄江湖。他對爭雄江湖的興趣不大。他的性情，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無痕。他修鍊劍道，只是因為他愛劍。他是個真正愛劍的人。他純粹是因為愛劍而修劍。


  他去六扇門求見鍾無悔，請求看看那六柄飛刀，也是為了他的劍道。


  風無痕認為，那些傳說中的飛刀，一定能夠給他的劍道一些啟發。


  但是，風無痕失望了。


  那六柄飛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出奇之處。那樣的飛刀，如果去找京師之中稍微好一些的鐵匠，他們都能夠打造出來。


  但是，風無痕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穫。


  普普通通的飛刀也能成為傳說，看來，小李飛刀之所以被稱為小李飛刀，不是因為飛刀本身，而是因為使飛刀的人。


  這是風無痕心中隱隱約約得到的第一絲明悟。


  除了這一點，風無痕的心中，還多了一層明悟。


  也是來自那六柄飛刀。


  風無痕仔細地掂過那六柄飛刀。那六柄飛刀入手時，風無痕感覺到的是平衡。拿著那些飛刀的時候，飛刀之上有一種讓他覺得非常自然的平衡。


  平衡，就是風無痕的另外一層明悟。


  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可能是有些太極於劍了。


  想要練成絕世劍道，不極於劍是肯定不行的。但若是太極於劍，看來對自己的劍道修行也不利。


  所以，風無痕決定去尋找一些平衡。


  他沒有接受鍾無悔邀他參與六樁血案偵破的邀請，也沒有完全拒絕鍾無悔的這個邀請。他給鍾無悔的答覆是，如果適逢其會，他願意助六扇門一臂之力。


  然後，他就離開了六扇門總衙。


  在踏出六扇門總衙的那一刻，風無痕曾經猶豫過。


  他在想，自己該不該再去見一見那個讓他覺得十分投緣的女子。


  他在想，自己該不該再去見一見梁知音。


  風無痕覺得，梁知音或許對自己想要去追求的平衡有幫助。他覺得，梁知音很有可能能夠幫自己找到想要追求的平衡。因為，梁知音給了風無痕一種他從未有過的自然和舒服的感覺。


  但風無痕不知道該不該去打擾梁知音。他也不知道梁知音在什麼地方。他更不能滿世界地去打聽梁知音在什麼地方。他還阻止了那個賊精賊精的皮猴福生去打聽梁知音的下落。


  風無痕覺得，這樣去打聽一個年輕女子的下落，對她的名聲會有損。


  所以，風無痕決定，就這樣吧。一切隨緣吧。


  風無痕相信，若是有緣，他自然會有再見到梁知音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或許已經找到了劍道之中的平衡。那個時候，若是他還沒有找到劍道之中的平衡，他會對梁知音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就在風無痕準備離開京師的時候，京師出事了。


  六扇門和五城兵馬司在押送荊無命從六扇門總衙前去順天衙的途中，於光天化日之下遭到了大量蒙面人的截殺。


  風無痕離截殺發生的地點不算太遠。


  廝殺聲傳來的時候，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風無痕就立即趕向截殺的現場。


  截殺發生得非常突然，結束得也非常快。


  風無痕趕到截殺現場的時候，截殺已近尾聲。不過，除了看到了滿地的屍身，風無痕還是有幸看到了荊無命的兩次出手。


  荊無命在閑庭信步之中出了兩次手。他護著丁靈琳，出了兩次劍。這兩次出劍，荊無命好似只是信手拈來。


  看過荊無命的這兩次信手拈來的出劍之後，風無痕的心中又多了一層明悟。


  在此之前，風無痕對劍道的認識是，最高深的劍法，其劍招一定是非常飄忽和讓人捉摸不透的。越飄忽，越讓人捉摸不透，劍招就越能制敵。劍招越能制敵，劍法就越好。劍，本來就是兇器。無論是為了殺人還是救人，使劍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制敵。


  但是，在看過荊無命的這兩次出手之後，風無痕得到了不一樣的明悟。


  荊無命的劍招，一點兒也不飄忽，半點兒也不會讓人覺得捉摸不透。荊無命的劍招，只有一個字，快。


  荊無命一出手，對手就已經倒地了。他的劍招，不需要飄忽，也不需要讓人捉摸不透。快，就是最好的飄忽。快，就是最讓人捉摸不透的出手。


  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這是風無痕對劍道的最新領悟。


  風無痕有些迷惑了。


  風無痕覺得，自己以前練劍似乎是練錯了。


  風無痕覺得，自己以前練劍，太過於強調劍意了。因為過於強調劍意，所以風無痕一直都不重劍招。無招勝有招，這是風無痕牢記在心裡的一句話。你若是本就無招，對手又怎能破得了你的招？


  風無痕一直以為，等自己練到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劍會出什麼招的時候，自己的劍道就一定能夠大成了。


  然而，荊無命出手的時候，有招。


  荊無命直刺的時候，他就是在直刺。他沒有變招。但是，荊無命的對手哪怕明明知道荊無命的一招是在直刺，也沒能避過去。


  荊無命斜挑的時候，他就是在斜挑。他也沒有變招。但是，荊無命的對手哪怕明明知道荊無命的一招是在斜挑，他還是被荊無命挑中了。


  究竟是劍意重要，還是劍招重要？若是劍意重要，為什麼荊無命出劍的時候不帶絲毫劍意，卻依然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的劍？若是劍招重要，為什麼荊無命對手的招式比荊無命的招式更複雜，卻還是倒在了荊無命的劍下？

  究竟是威力重要，還是速度重要？若是威力重要，為什麼千斤之力都拔不出的青松會被風給連根拔起？若是速度最重要，為什麼再猛烈、再迅疾的風卻吹不動高山？


  風無痕覺得自己徹底地陷入了迷茫之中。


  不過，風無痕沒有氣餒。


  風無痕知道，想要修成絕世劍道，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情。風無痕甚至已經做好了這一生都修不成絕世劍道的打算。絕世劍道若是那麼容易修成，又怎麼能被稱作絕世劍道？


  事先既然已經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風無痕自然從來不曾氣餒過。


  風無痕在苦思。他時常苦思。


  他在看過飛刀、看過荊無命的兩次出手之後，再度陷入了深深的苦思之中。


  此刻的風無痕還沒有意識到，就是因為他的苦思，他已經超越了同一輩的絕大多數使劍高手。他甚至已經超越了許多練了大半輩子劍的的老一輩的使劍高手。


  許多使劍的高手，窮其一生，他們只是在不停地練劍。他們在照著劍譜練劍。他們在按照他們的師父教給他們的方法練劍。他們從來就不曾思考過他們所練的劍法。他們更不曾像風無痕這樣迷惑和迷茫過。


  這樣的使劍高手，不是沒有人成為絕世高手。但是，更多的人，卻終其一生，也只能止步於劍道之中的某一個階段。青出於藍往往就是他們能夠達到的最高的劍術成就了。


  這些使劍高手一生所能達到的高度，只能被稱為「術」，而不能被稱為「道」。


  風無痕能夠在舉手投足之間輕輕鬆鬆地擊敗俞不凡等四大俊彥，就是因為風無痕時常迷惑，時常迷茫，時常苦思。


  此刻的風無痕，並未入宗師之境。但是，他已經有了宗師之像。梁知音對風無痕的評價極為客觀和中肯。此時的風無痕，確實已臻開宗立派之境。他若是開宗立派，哪怕只是以他現在的劍心修為，他的宗和他的派也一定能夠勝過江湖之中的許多劍派。


  風無痕現在所欠的，一是修為，二是更多的明悟。後者或許比前者更重要。因為現在的風無痕，還沒有完全悟透他要修的劍道的方向。


  但是，風無痕自己並沒有完全想明白這些道理。也沒有人對他指點過。他不是名門之後，也不是大派弟子。他只是曾經在機緣巧合下得到了一本與劍術看起來完全不相干的奇書，又在機緣巧合之下根據那本奇書之中的一些道理使起了劍。


  風無痕遇到了瓶頸。


  劍招？劍意？劍法？劍術？劍速？劍力？


  這些東西如同無數把長劍一樣，在風無痕的腦海里飛來飛去。他好像可以抓住其中的任何一樣，又好像任何一樣都抓不住。或者說，任何一樣都好像不是他完全想要抓住的。


  風無痕決定離開京師。


  他不知道該到哪裡去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決定向南。


  南方，有宋家。宋家的那位老先生，曾經說過一些讓風無痕有所領悟的話。


  他決定再去見見那位忘年之交，順便也問一問，宋家有沒有拿回破風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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