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介武夫
平陽鎮籍戶近四千，是安樂城最大的一個附屬勢力。鎮中共有三大家族，與驅蠻衛一個百人隊一起把持著平陽鎮的一切事務。
就在半個月前，三大家族之一的方家從鎮外的荒野中帶回消息，大意是說荒野中突然集聚了不少蠻魔。
一時間，另外兩大家族的族長和駐守鎮中的驅蠻衛百衛長蘇暢齊聚方府。
經過激烈的爭吵后，蘇暢憤然離府。隨後，三大家族秘密集合族人，在深夜時分悄無聲息地撤離了平陽鎮。
而後兩日，鎮外驅蠻衛營地中經常傳出蘇暢的辱罵聲，且全部都是針對三大家族。
第三日，蠻魔入侵人族領地的消息傳開，平陽鎮的民眾因而知曉了三大家族消失的真正原因。且還有一個既成事實讓他們憤慨無比：在發現蠻魔異動的當日，三大家族和安樂城的高層談妥，以金銀財寶和極大份額的食糧換取入城庇護。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三大家族這麼做表面上並沒有錯。可他們大概忘了，他們用以交換的金銀和食糧可是這些民眾給他們的啊！並且這些民眾也是在尋求他們的庇護啊！
實情披露后，憤怒的民眾集聚起來，想要進安樂城討個公道。然而冷血的守衛以弓箭兵戈相對，說著什麼「擅闖城防者殺無赦」。
悲憤且無奈的民眾回到鎮中，向蘇暢求助，然而蘇暢對三大家族和城中的勾當毫無辦法，並且他也確實沒有權柄制止三大家族離去。
眼看著蠻魔不斷集結，鎮上防衛力量越發顯得薄弱。蘇暢只好讓屬下去發動民眾，可這些民眾平日里生存已然艱辛，即便是青年漢子也都面黃肌瘦，體虛無力，哪有與蠻魔對抗的可能。
一時間，絕望的氣息蔓延至整座平陽鎮。
當懷仁懷著熱切的心踏入鎮中時，秋風蕭瑟，枯枝敗葉鋪滿了條條街道，道上兩旁的人個個失魂落魄，完全一副死鎮面貌。
懷仁東張西望后，目光被一個男童所吸引。這男童約莫一歲，其父背著他坐在屋前的石階上，其母強裝笑容和他打鬧。
當懷仁的目光望去，恰好和這男童的目光相接。烏溜溜的黑眼珠，肥嘟嘟的小臉龐，兩隻藕節般的小手不斷向他揮動。
這一幕讓懷仁倍感溫情，所以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然而他還沒走近，男童的爹就已經起身戒備，其母更是握住一根木棒對他目露狠意。
懷仁趕緊擺了擺手，口中解釋道：「我不是壞人！我不是壞人！」
但其母哪會輕易相信，木棒一指，又憤然道：「證靈院的走狗！休想搶走我的孩子？」
「不會的，我是從疊山來的，知道蠻魔入侵后特意趕來幫助你們的。」
其父算是有點眼力，看出懷仁的身著確實不是證靈院的衣飾，且他眼中並沒有惡意。所以拉住其母，讓她把木棒放下。
「證靈院就是疊山的靈門開設的吧！他們早些年就已經昭告從此不插手七城事務，也就是說不再理會俗世凡人的死活。所以我們沒法相信你！」
還在天靈院時，懷仁曾聽游羽提及過證靈院，大體就是一個為五大靈門輸送俗世靈脈的存在。但游羽也說過，早在幾十年前，五大靈門就徹底和七城斷了聯繫，所以這證靈院基本上算是自立門戶了。
「這位大哥，證靈院為疊山所設這一點無誤，不過兩者沒了聯繫都已很多年了，要不然也不會有山上的師兄姐們下山尋覓靈童。」
其父聽了懷仁的話后，細細一想，確實如此。
「那你真是來幫助我們的？」
解釋清楚后，懷仁大鬆了一口氣。
「恩！我這次下山本來是去遊歷蠻野的，不過眼下蠻魔為害，遊歷就暫且不管了。」
其父相信了懷仁的說辭，隨後就讓仍有戒備的其母回屋取一套適合懷仁穿的衣物。
懷仁略有不解，好在其父解釋道：「自蠻魔集結后，證靈院就和城裡的狗官們勾結，不顧及尋常百姓的死活，還暗中搶奪幼子。所以我們看到你這身穿著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如果你換一身打扮，就可以避免這種情況。」
「謝謝大哥！」
在等其母送來衣物的時候，懷仁走到男童面前，看著這張笑臉，積壓的鬱氣舒散了許多。
其父看出懷仁是真心想與自家孩子作樂，所以背過身來將男童抱在懷裡。
可讓兩人都沒想到的是，這男童剛一到父親懷裡，就扭扭捏捏地靠向懷仁。懷仁一時間驚喜萬分，小心地伸出雙手去迎。
就在此時，其母拿著衣物出來了，看到這一場景后也感到驚訝。
「他娘，咱家小娃好像很喜歡這位小哥啊！」
其母笑了笑，將衣物遞給懷仁，然後將男童抱了過去。
可這男童卻哇哇大哭起來，一個勁扭頭望向懷仁。
「大哥，這位小弟弟叫什麼名字啊？我看他精神頗好，雙眼更有神，長大后一定會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一聽懷仁這麼誇自家孩子，其母僅存的一點戒心也沒了。
「咱娃還沒名呢！因為我和他爹本來計劃著去求證靈院的大人們賜名，可沒想到……」
話到傷心處，三人俱都沒了心情，唯有這男童依然咿呀作聲。
換上其父的整潔衣物后，懷仁又開口道：「這位大哥！我這番是來投奔驅蠻衛的，還請你為我指路。」
其父一聽懷仁有心加入驅蠻衛，更確信他是來助力鎮中防衛的，所以趕緊帶路。
暫別時，男童對懷仁呀呀發笑，讓懷仁心中更加堅定。
「小弟弟，大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話音落後，兩人沿著街道疾行而去。男童依舊在笑，還有其母欣喜中抹淚。
「娃！你有救了！那位小哥哥是真正的靈仙哦！」
且說懷仁在男童父親的帶路下，來到了鎮外一里處的營地。這營地以青岡石圍建，高約兩丈，外圍堆放著一道道木拒馬。再看營門處，兩名驅蠻衛身著硬甲，手提斬馬大刀，目中犀利。
望見兩人接近后，兩名驅蠻衛面露疑惑，提刀走了過來。
男童父親正想開口道明來意，營地中一聲暴喝響起，接著是一連串的呵斥。
「那三個狗娘養的老東西，一到這危難時刻就知道縮回城裡，當那縮頭烏龜。還捲走了所有的金銀，連食糧都沒留下多少。這些雜碎就沒想過，要是這些安樂城城扈都丟了，就憑那城牆如何擋得住蠻魔！」
暴喝之後，一個聲音勸道：「蘇老大，您這成天怒罵也沒用啊！就這些膽小鬼您還能指望他們什麼？如今龜縮起來也好，要不然真交戰時准拖後腿。」
然而蘇暢怒火難消，再次罵道：「你小子懂個屁！這些人好歹也是一鎮權貴，若是他們留下，城裡的人多少會有所顧忌，然後調遣些支援過來。如今倒好，他們偷偷溜了，就剩下這滿鎮的老弱病殘，求援也沒了指望，這還玩個鳥啊！」
「哎！蘇老大，您又喝多了！」
「滾你大爺，老子就是海量，哪裡會喝多？」
興許兩名驅蠻衛覺得自家老大話太難聽了，所以加快速度到了兩人身前。
「兩位鄉親，這營地是蠻魔入侵必經之地，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男童父親正要解釋，懷仁已當先說道：「兩位大哥，我叫懷仁，我是來投奔驅蠻衛的。」
其中一名驅蠻衛瞧了他一眼，再一皺眉，略顯不快道：「這營地是用來抵抗蠻魔的，裡面沒法保護你。」
懷仁一窘，知道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好在男童父親幫他說道：「大兄弟！你誤會他的意思了。他是山上下來的，有大能耐，想要加入你們一起對抗蠻魔。」
兩名驅蠻衛一聽這話，俱都帶著懷疑的眼光打量懷仁。
「身骨倒是有，有心報效也是好事。不過看你這相貌，應該才十四五歲吧！戰火無情，何必……等等！山上下來的？哪座山？」
「疊山！」這一聲回答懷仁很是用力。
頃刻后，營地中一聲暴喝炸開，接著勁風襲來。懷仁隨即將男童父親推向一邊，然後迎著勁風的方向悍然衝出。
三根長矛呈品字刺來，半空中的懷仁避無可避，但他絲毫不慌。右手突然起勢，以流漩刀法的真意攪出一個真空的倒漩。
長矛一入漩渦，當即失了準頭，接著被漩勁折成數截。
變化不過須臾，當懷仁落地時，三支泛著寒光的矛頭被他抓在手中。
在男童父親的驚駭中，在兩名驅蠻衛的驚疑中，一個高大的身形如大鳥般自營地衝出，轉瞬在懷仁身前站定。
「好身手！敢問小兄弟可屬天劍閣門下？」
這蘇暢身形魁梧，濃眉闊臉，極為豪邁。此刻雖然臉色稍紅，也滿身酒氣，卻毫無醉意。
懷仁對他恭敬道：「小輩天靈院懷仁，見過蘇衛長！」
蘇暢濃眉一緊，口中略有遲疑。
「天靈院？不是早就廢棄了么？」
沒想到蘇暢竟然了解疊山的舊事，懷仁也很驚異，可他還沒開口，蘇暢又開口道：「管你哪一門的，有本事就行。剛好我這營地缺人，小兄弟就留下吧！」
得償所願，懷仁自然高興。再和男童父親約定好看望的時間，之後便和蘇暢一道進了營門。
「小兄弟，據我所知，你們這些靈術師都已靈術見長，可我怎麼感覺你渾身就是一股武夫氣息？」
武夫！這是俗世中對有技法傍身的強角尊稱。
「蘇衛長，我本來就是一個武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