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水月斬
一入營中，蘇暢的熱情讓懷仁很不適應，更讓不明真相的一眾驅蠻衛大感不滿。
「喂！新來的那小子誰啊？怎麼老大對他這麼客氣？」
「不清楚，不過聽說剛才老大和他有過交手！」
「就那小子？能和老大交手？那肯定是一頓好揍了！」
「還真不是！老大隻是試探了他一下，之後就邀進營里了。」
「嘿！我這暴脾氣，新人哪能如此沒規矩。不行！我得去試試他的斤兩！」
且說營帳內的懷仁聽著帳外的議論，再看看帳中端坐的蘇暢，莫名地覺得這是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額！蘇衛長，我好像應該從最低層做起吧！」
蘇暢聽了這話，佯怒道：「開什麼玩笑，疊山的俊才到我營中，自然應該是座上賓，你可別和這些兔崽子一般見識，他們是確確實實的一介武夫，沒見過世面的。」
懷仁怎麼想都覺得蘇暢話里有古怪，可自己初來乍到，確實不知這入營該有什麼規矩。
「老大！老大！」喊叫聲漸漸逼近營帳，可蘇暢依然穩如泰山，懷仁偷瞄著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隨著帳簾被掀開，一個****著上身的莽漢闖了進來。
蘇暢微一皺眉，呵斥道：「陳大牛，你眼瞎啊！沒看到老子這有貴客？」
這叫陳大牛的莽漢對蘇暢的呵斥報以嘿嘿傻笑，可對著懷仁就沒這麼憨了。
「喲！這位小兄弟好面生啊！不知是哪裡來的高人？」
懷仁面帶笑意，大方回應道：「小弟懷仁，乃是天靈院遊歷弟子，可不敢稱什麼高人。反倒是陳大哥力敵蠻魔，護佑一方安寧，這才是勇士之舉。」
不防懷仁如此回應，陳大牛的銳氣頓時全消，只顧著嘿嘿傻笑。
蘇暢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又對懷仁說道：「小兄弟，你師出靈門，如今卻願意為我俗世爭先，那我這個衛長再小氣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你看這樣可好，我任命你為副衛，可擁……」
「等等等等！」
陳大牛沒等蘇暢把話說完，強行打斷之後又道：「老大！這就是您的不是了！懷仁老弟初來乍到，理應先熟悉營中規矩，然後立下功勞，最後才是陞官嘛！」
蘇暢聽后大怒，對著陳大牛劈頭蓋臉罵道：「你個兔崽子，膽子又肥了啊！不知道老子就是規矩，老子說升誰就升誰！」
這話說得，懷仁都聽不下去了。
「蘇衛長，陳大哥說得沒錯，我確實應該上戰場證明自己。況且就是證明了自己，我也無心這副衛，畢竟我來這裡是為了驅逐蠻魔，只要做到了這點，升不陞官根本不重要！」
懷仁這話說得太義凜然，而驅蠻衛又都是些直漢子，所以還沒等到蘇暢表態，賬外已是一片叫好聲。
「好！這才是我老弟！」陳大牛被懷仁這番話激得全身亢奮，所以下手時不知輕重，碩大的巴掌就拍在懷仁肩上。
當然，以懷仁的身體強度接下這種力度根本不在話下，可此時的他正處在流骨期啊！
所以，陳大牛這一巴掌直接將懷仁左肩拍歪，看著好滲人。
「啊哈！沒事沒事！我正在修習某種靈術，」面對蘇暢的驚異和陳大牛的驚慌，懷仁趕緊解釋。
「得！到底是靈門中人！」
入營風波隨著陳大牛兄弟長兄弟短的喊叫聲散去，之後，蘇暢私下找到懷仁，想要解釋什麼。但懷仁笑著表示瞭然，還說自己是有意配合他。
究其緣由，是因為這些日子營中氣氛越來越緊張，蘇暢害怕這根緊繃的弦突然斷了，所以才故意吼罵。
今日懷仁到來，不但提供了一個強大的戰力，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大家的壓力。
營地因為懷仁的到來熱鬧了許多，其間不斷有人提出挑戰，但都被蘇暢一句話壓下了。
「想挑戰懷仁啊！可以啊！能接下我一招就有資格了！」
蘇暢是誰，那可是三品驅蠻衛啊！能力敵三頭蠻魔的高手！而他們，能雙人敵住一頭蠻魔就不錯了。
所以，自找沒趣的事還是沒必要做了。
午後的秋雨襲來，將平陽鎮外的草地一番沖刷后，露出黑色的泥。
一身泥濘的哨衛從五十裡外的荒野回來，輪換者本該是陳大牛。但懷仁自薦要去荒野看看，蘇暢細想過後，決定親自和懷仁跑一趟。
兩人在泥濘的土地上奔行，疾速竟不下良馬，看得營中的驅蠻衛都呆了，而陳大牛更是逢人便說：「看到沒，那是我新結拜的兄弟！」
營中趣事不談，只說懷仁和蘇暢一路奔行到與平陽鎮接壤的荒野中。
說是荒野，其實是一片秋黃的草原，平日多有牧人放牧，但現在已經成了危險地帶。
隱蔽在矮樹叢中的兩人目如鷹隼，望著秋黃的盡頭一動不動。
靜謐一久，蘇暢存有疑惑的心就忍不住了，問道：「天靈院還教你潛藏的本事？」
懷仁依舊目視前方，低聲回應道：「我在福臨村長大，我爹爹和姚伯伯都是獵戶，所以他們會時常說一些野外的東西給我聽。那時候我不懂，可現在明白了。」
福臨鎮附屬大豐城，與平陽鎮間隔足有兩百里，但久經戰場的蘇暢卻不止一次聽聞大豐城出神射手，尤其是其附屬的村子，那些村民無一不是精明的獵手。所以，懷仁有這種本事也不足為奇。
想通此節后，蘇暢又想到了新的問題，可他還沒問出口，懷仁就突然起身，然後死盯著這片草原的盡頭。
「蠻魔！」
蘇暢循聲放眼一望，卻沒看出什麼東西來。不過他感覺得到懷仁剛才的情緒變化，所以他相信懷仁真的看到了。
「有多少？還有多遠」
「四個小隊，每一隊差不多二十頭！離這裡大概還是十里地。」
如此精準的信息，蘇暢本有些懷疑，不過寧可信其有。
「看來是蠻魔的先鋒隊，這是它們的一貫套路。我馬上傳訊，讓大家準備好迎戰，絕不能讓它們過了這片荒野。」
若在平日，蘇暢此舉絕對是最正確的選擇，可此刻有了懷仁。
「衛長，讓大家警戒便好，不用都集中過來。」
蘇暢盯著他，表示不解。
「如果只有這四隊蠻魔的話，我有把握全殲它們！」言語時，懷仁眼睛死盯著遠方，但身體卻已經繃緊了。
蘇暢可是很清楚這些醜陋的蠻魔的戰力，就拿他自己來說，同時對付三頭便是極限。若懷仁真只是一個武夫，說出這番話的自信在哪？
「每一頭蠻魔都相當於兩名一品驅蠻衛，這可是四隊八十頭，可別……」
懷仁突然回頭看著他，那目光堅定得有些異常，生生打住了他想要說的話。
「衛長，相信我！」
蘇暢沒了言語，因為他感受得到懷仁的勇氣和自信。
「倒是我怯懦了！好，你需要我做什麼？」
問到這個問題時，懷仁突然有些猶豫，這一變化看在蘇暢眼裡，讓他很是鬱悶。
「你這小子，我蘇暢難道是貪生怕死之輩？有什麼辦法直說。」
懷仁嘿嘿一笑，繼而面色一肅。
「我需要衛長您為我吸引住蠻魔的注意力，並且盡量將它們集中到三丈區域內。之後我會繞到它們後方，然後一擊必殺！」
懷仁這辦法跟蘇暢預想的一樣，若只是吸引注意力並集中到一起其實不難，可問題是懷仁真能做到一擊必殺？這可是二十頭，一個不慎他蘇暢可就屍骨無存了。
如此兇險的計劃，懷仁本以為蘇暢多多少少會猶豫一陣，但他沒想到蘇暢轉瞬就答應了下來，並且主動談及如何不引起另外三隊蠻魔的注意。
「蠻魔入侵村落時，大多都是以二十頭為小隊。稍大一點的村鎮，就會加派幾隊。通常情況下，這些蠻魔相互之間並沒有馳援的意識，所以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不過經過多次與蠻魔作戰，我似乎能感覺到它們並不像表面看來的完全以本能行事。」
懷仁一愣，然後很震驚。
「您的意思是他們也會思考？」
「即便眼前的不會，可它們之中一定有更強大的種類，否則也不會稱霸蠻野數千年。你要知道，這十萬蠻野原本的主人可是各大蠻族啊！」
蘇暢如此一說，懷仁不知道為何想到了狐月，然後斷定狐族就是蠻族之一！
「來了！」
半人高的枯草藏不住蠻魔高大的體型，在百丈外，二十頭蠻魔帶著渾濁的氣息漸漸逼近。
朝蘇暢點了點頭后，懷仁腳下使勁，身形如箭射向旁邊的枯草叢中，然後隱匿不見。
感觸著細小的雨滴，蘇暢緩緩站直了身子，然後將斬馬大刀高舉，刀鋒所向，正是第一隊蠻魔。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至相距不足十丈。
對弱小的人族，蠻魔有著本能的吞食慾。通常時候，它們能獨自吃下三個成人，不過眼下這人體型較大，應該能抵個半飽。
肉食當前，一頭蠻魔率先按耐不住，怪叫著想要衝上去。但它很快被同伴拉住，然後相互間開始吼叫，最後推推搡搡。
蘇暢心中苦笑，這蠻魔還真把自己當做可口的肉食了。不過如此場景他很樂於見到，並且他還要加上一把火。
斬馬大刀刀鋒一橫，刀身平舉，一一點過二十頭蠻魔。
對這些蠻魔來說，吞食人族是一種本能，殘殺和暴虐也是一種本能。所以在本能的趨勢下，它們都感受到了眼前這個人的挑釁。
然後，它們狂躁了。沒了次序，沒了同伴，俱都沖向了肉食。
蘇暢雙手倒握刀柄，擺好了沖勢，目中的懼意漸漸被戰意取代。
然而，就在這群蠻魔近身三丈的時候，一聲怒喝響起。
「躺下！」
蘇暢沒有遲滯，當即緊趴在地上，唯有雙眼緊盯著前方。
枯草遮擋下，蘇暢看不清前方發生了什麼，但他能感受到一道迅疾的勁氣以弧月之勢掃蕩過來。當它掠過頭頂時，一股刺骨的冰寒緩緩沉下，讓蘇暢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衛長，成了！咱們換個地方，那第二隊蠻魔快來了！」
懷仁的聲音在前方響起，蘇暢當即起身，霎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數十丈內，本應秋黃的枯草被整齊地截斷，斷口處泛著薄冰。而那些蠻魔的半截身子還未倒下。
再看懷仁，他手中一柄天藍色的寶劍尚在吞吐著水霧。
「好傢夥！你這招叫什麼？」
「水月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