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來人
李壞跳下床,蹲在門邊,手持柴刀,暗聽外面的動靜。
只聽「吱拉」一聲,接著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一個較輕的是娘,但另一個呢?」李壞內心揣測。
正當這時,外面傳進如銀鈴般清脆的女孩的笑聲。
「阿娘,哥哥呢?」
聽到這聲詢問,李壞暗自鬆了一口氣,推開門走了出去。
屋裡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
她見到李壞時,臉上浮現一抹兒羞紅。
手上挽了一籃子用白布蓋好的,冒著騰騰熱氣的飯菜。
感受到李壞略略炙熱的目光,她微微低頭,避了過去,卻狡猾地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瞧了瞧。
「李壞哥哥。」
「你呀!」李壞笑道,「你也不關心你那哥哥一點兒,人家又胖,又要奔波勞頓地來找你?要我說,他可不喜歡減肥呢。」
女孩不滿地撅起了嘴角。
「哼!你別說那胖子。李壞哥哥,聽說你在上山扎了手,我順便找了些葯……」
李壞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經年累月,道道划痕,那裡比同齡人要蒼桑得多,但也顯得更有力量。
但自從自己掌握了劈柴的竅門,新傷就很少了。
轉念一想,李壞馬上想到其中的原委。
「向雪,你的消息也太靈通,我都還沒受傷,你就知道了。」
張向雪,張小胖的妹妹,天生古靈精怪,連李壞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對自己有超乎尋常的好感。
向雪放下籃子,走近來,拉住李壞的手,臉露愧色。
「李壞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嘛。不這麼說,哥哥又怎麼會放我出來?」
手掌上傳來的暖意流淌到心裡。
依稀記得,就是如此的一雙纖柔的手,突然變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李壞突然感到一顫,連忙將向雪的手推開。
「啊?」
張向雪驚訝一聲,抬起頭來,看著李壞,竟然生氣了!
「哼!你不理人家,那就算了!」
向雪甩手就衝進了李壞房間,並重重地砸上了門。
李壞打了一個激靈,這時,他才稍稍清醒過來。
啞娘走近,戳戳李壞的眉頭,氣憤地去了。
可憐李壞,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他走到房門前,輕輕敲問。
屋內傳來隱隱的啜泣聲。
「嗚嗚,混蛋!快滾,我不想看到你。」
「好,我走。但流眼淚,對女孩子的皮膚不好哦。」李壞哭笑不得。
屋內抽泣立止。
吱!
門開了。
四目相對。
一驚愕,一凶歷。
不是她?
又有討厭的傢伙擋路了!
轉瞬之間,在門後站著的那個黑衣人撲出,手裡的匕首刺向李壞的胸口!
李壞臉色一變,下本能地用手護住,同時躲向一邊,就在即將倒地之時,見到那人扛著昏迷中的向雪,沖了出去。
他的右手臂被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掩著,血流如注。
瞳孔一縮,忍著痛,罵一聲。
「不好!」
此時,多年的經驗讓他沒有慌張無措,而是一個健步飛起,追趕了出去。
院子內。
連綿幾月的雪覆蓋了尺厚,無論是那黑衣人還是李壞奔跑起來,都是有些吃力。
黑衣人衝出屋外后,一腳踏地,身體借力躍起,如靈活的猴子一般,翻過了院牆。
李壞向那人瀟洒的背影鄙視地看了一眼,從敞開的大門追趕了出去。
院外的雪原蔓延無際。因為齊國人口稀少的緣故,所以這近百戶人口的雪村外也有大片的空地。
李壞遠遠見到那人在前面不遠的雪原上奔跑著。黑衣人肩上扛著人,速度要比自己慢幾分。
「哼!想從我手裡劫人,你還嫩了一點!」
李壞用左手從懷裡摸出三根鐵針,激射而出!
「噗!噗!噗!」
鐵針準確很辣地刺中了黑衣人的背部。黑衣人一個踉蹌,撲倒在了雪中。他肩上的張向雪順勢滾到了不遠處的冰面上。
李壞追趕而上。
他正要靠近時,突見黑衣人的身體上圍起了一層土黃色的火焰!
「他是元者!」
李壞臉色微微一變,腳步稍泄,不覺停下。心裡想起,那關於元者的恐怖傳說。
馭龍之道,登峰造極者自然是駕馭巨龍;但巨龍已死,傳奇已滅;次者,就是驅使天地玄元之力,這類人被稱為「元者」。
百萬人之國,百年內出數十個元者已足夠其吹噓。大陸之上,更多的是碌碌無為的武者,通俗一點說就是所謂的「高手」。
李壞雖從沒有親眼見過元者,但是他聽聞當今的大齊國將軍,只是個一流高手。
剛剛自己射出的針上抹有毒藥,名為「瘡」。此毒用這東北域獨有的深山雪蟾蜍研磨而成,一針就能立刻麻痹一個強壯的中年人,而且連續三四天的體膚潰爛之痛,才是「瘡」毒的厲害之處
此時,被刺中的黑衣人竟又站起來了!
他轉過身來,一臉猙獰,雙眼腥紅,瞪著李壞。
「你敢偷襲我?!」
黑衣人大喝一聲,沒入軀體的銀針,竟然被他的內勁硬生生地逼出!
李壞感覺到周圍本來平靜的空氣突然拉扯起來,力度之大,讓他幾近跌倒。
一絲絲肉眼可見的元氣,從空氣中聚攏而來,在黑衣人面前,聚結成一個元氣漩渦,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在漩渦的中心,聚成一把若有若無的刀形。
周圍的雪似乎也害怕這股力量,都不敢降落在這塊地區,而也許是雪還未落地,就被撕成了元素的碎片呢?
李懷不敢動,他也不能動。
在恐怖的元力壓制下,除卻意識屬於他,而身體幾乎不受控制。
不久,黑衣人身前,那把元力之刀已若乎實質,顯然,是一把黑色的鋸齒刀。
黑衣人爆開雙眼,雙手持刀,向李壞一斬而下!
砰!砰!
隨著刀氣,雪地上出現一道道恐怖的裂痕!
若與地震相比,這比地震更恐怖,地動山搖,讓人不敢自持。
李壞緊咬住牙關,嘎吱嘎吱地響。
此時,契機出現,因為氣流的紊亂,原本死死壓制住他的元力之陣,也出現了稍稍鬆懈,前世的經驗迅速地應用在此。
李壞逐步地控制住身體,但還未完全。
時間,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從未見過這種情況,李壞心裡所想,就是抓住時間!
一著不慎,將會命喪!
這刀氣若乎怒龍,若乎猛虎,已經死死咬住自己不放了!
脊背豎起汗毛,點點刺痛。
電光火石之間,刀氣已不足一丈。
「轟!」
刀氣未來,李壞身邊的一塊巨石已被氣勢轟碎。
瞧准這個難得的機會,李壞借力躍起,碎石爆開的力量,在半空中與刀氣一衝,將李壞推倒在一邊。刀氣險險地腳面過去。
大地遁出一道裂痕,露出雪下泥地更深處的岩石來。
「喝!」
黑衣人一招不中,怒喝一聲。
這一次,他飛躍上天空,再向李壞斬一刀!
黑人、黑刀、黑影擋住李壞頭上的太陽。
這似乎是一個必死之局了。
被剛才刀氣所傷的李壞,五臟六腑已亂。一陣狂躁的氣息正在他的胸腔里亂竄,而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躲避了,身邊也沒有了能遮擋的東西。
難不成,要死在這裡了?
他的心裡,卻沒有這個想法,此時,趴在雪地上的他卻是邪邪地笑了。
自第一刀時,他就在等這一刻!
元者,不過是天生異稟之人而已。靈敏的頭腦,不是元者這個身份帶來的,而是通過一場場生或死的戰鬥中鍛鍊出來的。鍛煉不出來的,都死掉了。
戰鬥中,力量是一方面,但更需要智慧。
李壞恰恰是活下來的那個,所以他早就做好了預想。
這得益於前世的寶貴經驗。
黑衣人見到李壞的詭笑,心裡,大感不妙,但這時,已來不及。
三枚鐵針已從李壞的手掌里射出,正中他大開著的心口!
他一聲悶哼,重重地落在李壞身邊,抽搐不已。
此時他再想用元氣,要將針中的毒素逼出去。
李壞當機立斷地一個翻轉,將黑衣人鉗制在地。
趁你病,要你命!
李壞食指和中指戳下!
鮮血濺出,兩顆滿是鮮血的眼珠子被鉤了出來。
「啊!」
黑衣人一聲慘嚎,一個翻身,把李壞給甩出了三丈開外。
身中六針,又被人戳瞎了雙眼,即便是正常人都忍受不了,何況是元者?雖元者的心智始終比正常人要好一些,但在這般情況下,自知被陰了一道,實力大失,而且李壞的手段太過陰毒,他不敢再戰,只好退走。
所以,他不再戰,而腳步匆亂地逃進濃密森林裡去了。
李壞經過這一摔,本就受傷的五臟六腑更是一陣震蕩,此時,他忍住胸腔里的疼痛,掙扎著站了起來。
「呸!」
往著手心吐了一口污血,臉色一片蠟黃的李壞,略感驚奇地看著遠處的密林。
「那人究竟是誰?在身中六針的情況下還能堅持?」
「瘡」之毒,連他都不敢嘗試。
他走到向雪身邊,將仍昏迷不醒的她背起,一瘸一拐地向家走去。
李壞勝之不武,但一個普通人能獨自擊退一個師階元者的事,大陸之上屈指可數!對此,他卻打算暗藏下來,都沒打算跟任何人說,甚至在村內人看來,他依舊是那麼一個好欺負的小子。
李壞家的院牆外,一個襤褸的人影偷偷摸摸地探出一個頭來。
這不是別人,就是李壞。
他不想啞娘看到他這副樣子。
先往左邊看看,再向右邊瞧瞧,像極了一個小偷,再三確定沒人後,就要翻過去,突然,褲腳傳來一陣拉扯。
低頭看去,李壞臉色煞白。
「娘……」
啞娘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李壞身後,此時,正一臉憤怒地看著他。
在她的眼裡,爬牆算什麼事嘛?還是自家的男孩子,背著鄰家的女孩子,來爬自家的牆?而且這兩人還是衣衫襤褸,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這又算什麼事嘛?
李壞心裡一陣亂跳,忽地,眼前一黑……
密林影綽,尤其冬后。
森林裡死寂得可怕。
黑衣人踉蹌奔進了森林裡。
一個身材壯碩,好比三五頭牛的胖子,悠閑地靠著一棵松樹,恰好擋住了黑影的去路。
他看起來約三、四十歲年紀,恰當健壯之年,雙眼眯的,啤酒小肚挺的,虎皮大褂披的,紅色肚兜顯的,在這裡格外顯眼的。
「皇樞大人,別來無恙啊!」胖子笑著說道,絲毫沒有敵意。
黑衣人聽到胖子的聲音時,全身一抖,停下了腳步。
「……是你?」
「當然是我。」
胖子聳聳肩。
黑衣人已看不見。
「現在,你自己動手吧!」胖子眉頭一舒。
黑衣人的雙手顫抖了起來,他在和李壞的對戰中都沒有如此過。
最終,他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遲疑了半會兒,還是在脖頸處抹了!
元者,就此隕落!
胖子再次恢復笑眯眯的神情,望向村內方向,若有所思。
「李壞那小子,有點意思。」
剛剛發生了一場兇殺的森林裡,胖子懶散地走過倒地的黑衣人,順手拋下了一把褐色的粉末。
屍體上白煙飄起,伴隨「滋滋」的令人不安的聲音。
烏鴉驚飛。
撲騰騰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