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獠牙！有覺悟？

  從唐門堡主到隔壁老王，這傢伙胡說八道的本事明顯上升了一個台階不止。不過他也很有分寸，好像生怕沈煉嫌他啰嗦真的失了興趣一樣，解釋完一句之後再沒有半句廢話，咧開嘴，拖起肥胖的身子速度飛快地竄到小倉庫后把那把傘單手給「拖」了過來……


  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同時，他也在心裡暗自驚奇，這個新覺醒的傢伙喜好還真夠古怪，不喜歡滿屋子的『時裝』，喜歡『衣服』，但當他以為這小子心態古舊的時候，他偏偏又不喜歡櫥櫃中的正經刀劍，反倒對這把爛倉庫里的奇門黑傘有興趣……


  「這東西啥都好，就是稍微有點沉，你要有點兒心理準備……」


  老闆以一種頗為怪異的語調說著，兩手托起傘身遞向沈煉。其實不用他提醒，沈煉從剛才的那聲傘倒地后發出的聲響就猜出這毫不起眼的黑傘必然有古怪，所以接傘時已經用上兩隻手，各自肌肉繃緊。


  但……他還是小瞧了這把傘。


  在伸手接過的一瞬間，那種古怪的觸感就讓他微微愣神，然後傘上重量全部作用，沈煉還來不及加力，手臂就不由猛地向下一沉！好像忽然間兩隻手掌間各多了一個千斤重砣，直往下墜，竟讓他險些脫手砸地！沈煉眼中精光一閃，興趣漸濃，力道又加了幾分，但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吃力，而且越來越吃力……


  這傘可……真重啊！


  「嘿嘿嘿……說了讓你當心嘛，怎麼樣？舉不動了吧~~」


  胖子店老闆這時就站在一旁，環臂抱胸擠眉弄眼，嘿嘿奸笑著，一臉的幸災樂禍。


  看他的神情，就好像在嘲笑、鄙視沈煉力氣太差一樣……


  要是一般人被這麼看著，氣性大的，很可能幹脆甩手，拂袖離去，老子不看了行不？但凡留下的，多半不會認慫，哪怕咬緊牙關、也肯定故作淡然地為了面子硬撐點時間……就算實在舉不動了也大概會先說一兩句無關緊要的話給自己個台階下，然後再順勢放下……


  但沈煉不是一般人……


  這三個月來，世事大變。一覺醒來就從一個文明有禮的現代人變成了新型「喪屍」不說，還要為了生存東躲西藏，幾近茹毛飲血……到如今，他腦子裡已經根本就沒有了「面子」那個概念。


  就像他自己一直認為的：命都快沒了，還要臉幹啥？


  雖然在某些方面，他著實陰狠毒辣，奇詭兇殘！很有當幕後黑手的BOSS風範，但他沒那個自覺，或者說，空有其力，卻無其勢，簡單講：沒逼格。


  正因如此，掄磚頭、打悶棍、敲腦袋這些事他不僅會幹，而且能幹的一點都不違和……


  所以，他沒逞能，也絲毫沒顧及面子，甚至連一句解釋尷尬的話都沒說，就這麼自然隨意地將傘放倒，還抖了抖發麻的手……為了觀看方便，他更是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一點一點仔細查看這把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紋飾，異常樸素的怪異「武器」，專心致志。


  至於店老闆剛才說的是啥……他剛說話了嗎？

  「……」


  老闆對他的態度實在是有點發懵，這……大家都是要點臉兒的人，怎麼這傢伙做這種慫包舉動跟吃飯喝水一樣？他尋思著可能還是自己的原因，這要是放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在這兒，估計是個男人都得死活撐上一段時間……但看那傢伙那張滿是若無其事表情的臉，他默默地把自己的推測給否了……


  沈煉自顧自地研究了幾分鐘，過程中，那雙微垂的眼睛中莫名的神采越來越盛，隨即又忽然收斂，抬頭問道：

  「傘布的材料很特別，有點像尼龍布，但多了一層金屬質感，這東西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老闆沒有回答，反而虛著眼睛反問道：


  「……你確定真要買嗎？不然我可不想多費口舌……」


  沈煉站起身，神情瞬間恢復如常：


  「這把傘我比較感興趣，但我不是用這個的，所以還沒到非買不可的地步。假如價錢合適，我會考慮。但如果你還像先前一樣，兩套破爛運動服加兩雙短靴要收三百點……那我真不介意多走幾步路到別處買，即便……你『攔』我！」


  最後一句說出口，沈煉慢慢伸手，虛握長刀……


  忽然！


  「呲吟」，刀身半掩出鞘，猶若龍吟！


  整個門店的氛圍也隨之猛然一變！

  劍拔弩張！


  沈煉這是在用行動告訴他：

  你確實要比我強，強很多，我也確實不想跟你交手，願意一定程度的為自己這次傻了吧唧的、天真愚蠢地「問路」買單，「破財免災」，但這，有個「度」……


  所以，別！逼！我！

  店老闆的神情微微變化，眼睛眯了眯，然後嘿嘿一笑，輕咳了幾聲，道：

  「嗯……這個，應該是時間太長，和【金縷衣】的價錢搞混了……呵呵呵，別當真，其實呢，那兩套衣服是可以『贈送』的，也確實不值什麼錢，當然了，這個前提是，你真買這把傘……」


  說話間，他身上的那種慵懶玩鬧的意味也隨之消失無蹤，反而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感覺……


  「這傘的來歷呢……看兄弟也是個懂事兒的人，我也就直說了，這還是一年前，去北邊進貨的時候從一個拾荒的老頭子手裡順手搶的，感覺它有點年歲，也有那麼點兒意思，就順帶著研究了一下……


  傘面是正宗的【鐵紙】，並非合金，但也屬於一種極為堅韌的合成材料，取自C+級屍獸【鐵蝠】的膜翼，多重加工而成，防禦力很不錯，一般不附著屍氣的弩箭對它都沒作用；傘骨用的是IⅣ型鋼化合金，即便在現在都是精良級弓身材料的首選……但是，這把材料精良的黑傘在被我拿到手還不到一個小時后，就扔進了倉庫……原因嘛……」


  店老闆呵呵一笑，伸出肥大的手抓起傘柄的一頭，傘尖仍抵在地上，他費力地用力下推，甚至都用上自身的重力想要撐開他，可是試了半天，傘骨仍緊密貼合在傘脊，像烙在上面一樣，紋絲不動！


  黑傘毫無反應……


  老闆無奈的攤開手，喘著粗氣道：


  「看到沒？我可不認為你比我的力氣更大。唉……有把好傘卻撐不開……還不是廢物一件！」


  說完他轉過身，笑呵呵地放緩聲音，眯著眼，一字一頓道：


  「你，還買嗎……」


  那目光，彷彿帶著森然的冷鋒，就像一把懸於頭頂即將斬落的刀的刀光……


  沈煉淡漠地看著他，直接拿過黑傘，扛在肩上，道：「你說了這麼半天……我還能不買嗎？」


  老闆精神一振，豎起大拇指：

  「呵呵……兄弟！聰明！會來事兒！好，既然你這麼痛快，那咱們也不廢話。不瞞你說，大哥我是個拖家帶口的人，生活真的不容易，那幫狗東西還防的那麼死！這好不容易才來了一個肥……咳，來了一個顧客，雖然你本意是問路哈，我這主人怎麼也得好好伺候不是……那就照先前說的，七五折！你給一千晶點，傘拿走，兩套衣服拿走，再從牆上的衣服里隨便挑幾件留著以後穿……怎麼樣？哥哥厚道不？」


  老闆一雙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親切的跟什麼似的，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他們真是親兄弟。


  沈煉聽完這句話，目光陡然一寒。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拔刀的衝動，再次掃了眼那兩件「隆重介紹」過的鎧甲，這才淡淡道：

  「原來你先前說的300晶一件的衣服，竟然這麼『值錢』……」


  「呵呵……」


  老闆對他話中的譏諷不以為意，依舊呵呵笑著，但眼中明顯已經有不耐煩的情緒在慢慢流出。


  他搓著手，口中催促道：「趕緊掃描吧，早交易完也好不耽誤你正事兒。」


  沈煉認真地看了他一眼，鄭重拱手，然後竟一改先前口吻，調笑著道：


  「今次受教，看來小弟這心還是不夠黑，以後會努力……不過，別掃描了，我大概知道點行情，一千晶也就是十塊D級屍晶，我用十一塊抵數如何？大哥好歹給我留點兒吃飯錢。我怕我這點兒屍晶到你那機器上過一遍，兄弟不但得傾家蕩產，恐怕這身爛衣服都得脫了抵賬！」


  話音落下。


  店老闆臉色一變，然後徹底收斂了笑容，一張胖臉眨眼間冷硬如鐵，他冷冷道：

  「說實話，我有點兒想殺你了。」


  沈煉呵呵一笑，不以為意，掏出十一塊D級屍晶放到他的手裡，然後旁若無人地換上了其中一套黑色運動服，蹬上鹿皮短靴，試了試，回頭笑道：「還挺合身……」


  說話間，他又把那兩套鎧甲取下隨黑傘一起用破衣服打包扛在肩上，朝後擺了擺手。


  「那就這樣，後會無期！」


  然後，頭也不回地大踏步朝外走去……


  在他身後，澎湃雄渾的黑色屍氣不斷在店老闆的手上升騰，那張再無掩飾的胖臉上一陣陰晴不定，殺機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