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七夕燈會

  他如此坦白的描述，讓杜一泓心緒起伏，無法平靜，可是，又說不出半個斥責他的話來，一時間憋得滿臉通紅。大夫救人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良宴的磊落，更顯得他心胸狹礙，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深深地施了一禮：“得罪了。”良宴動也不動，看著他大步流星地離開，心裏深深地羨慕著這個男子。他是顧青蔓未來的夫君，就算是因為吃醋跑來質問，也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可是，自己，看到在月下親吻的他們，卻連嫉妒的權利都沒有，看來，他真的要考慮離開了。顧青蔓於他，不過是漫長人生裏的一次偶遇，緣分盡了，大可不必強求，她留下來和心愛的男人成親，過平常夫妻的生活，而自己，也是時候回昆侖山，繼續他心清如水的修行之路了。第二日一早，顧青蔓去琉瓔水榭的時候，照例喝了那碗藥之後，婉言拒絕了良宴繼續給她做針灸的要求。良宴看著她略略尷尬的小臉，收回了針袋，淡淡地說了一句：“隨你。”“對不起，我隻是——”顧青蔓揉著衣角，生怕良宴會生她的氣，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什麽好的理由來，她知道良宴一心為她看病，心無旁騖，自己卻屢屢拂了他的好意思，實在是很內疚。“是因為顧忌杜一泓的想法，對嗎？”良宴輕皺起眉，心頭有一絲銳利的痛劃了過去：“在你的心裏，他就那麽重要嗎？”顧青蔓扭捏著，輕聲說：“我即將婉給他做妻子，一言一行自然要顧慮他的感受，所以——”“很好，你也不再需要我這個大夫了吧？”良宴想了想，走到書桌前，大筆一揮，在雪白的宣紙上快速一寫下幾行字，遞給了顧青蔓：“這是藥方，日後你隻需要按照這個方子按時服藥即可，不過，我不能夠保證你的身體可以痊愈成什麽程度。”顧青蔓一怔：“你要走？”“難道我要留下來陪著你一輩子？”良宴冷笑：“我會的隻是替人開方問診罷了，現在，病人都不打算繼續瞧病了，難道我還要賴著你不成？”他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顧青蔓，她手裏捧著那張薄薄的紙頁，有些心酸地說：“我以為我們兩個至少還是朋友，可是，原來你隻是把我當成一個病人來看的。”他們相處的那些點滴湧上心頭，良宴雖然冷漠，對別人的事情都沒有興趣，可是，獨獨對她卻很好。良宴硬著心腸提醒著自己不可以再被她隨便打動了。“你原本就隻是我的病人而已，莫要想多了。”顧青蔓撅起嘴，像從前那般撒嬌地扯著他的衣袖：“至少，你等我成親之後再走，不成嗎？”良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為什麽？”為什麽，這還需要理由嗎？顧青蔓愣了一下，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看著她純淨如稚子般的目光，良宴突然不忍心去忤逆她的心意，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是那個超脫塵世的人，現在才明白，自己也有無法去除的心魔。“好吧，你成親之後，我再走。”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頭，良宴突然覺得，如果自己不親眼看著她嫁人，就算是回到昆侖山上，也無法對她死心。“太好了。”顧青蔓開心地跳了起來：“我就知道，我們之間是有朋友之情的，今兒個可是七月初七，莊裏會在後院辦一個小小的燈會，你一定要來瞧瞧，如何？”“七月初七？”“是啊，七月七是乞巧節，也是傳說中牛郎織女見麵的日子，在這一天，凡是成年的女眷都要提著燈籠，向上蒼祈求能夠擁有一雙像織女那樣靈巧的雙手。雖然說是女眷們的節日，可是百裏山莊裏每年都會在後花園裏辦一個小小的燈會，莊主也會出席宴請一些老友，賞燈喝酒，那些花燈一個個精巧得很，上麵畫滿了花草，題詩喻意，很有趣兒的。”顧青蔓興奮地問：“你會來吧？”良宴思忖良久，這才點了點頭。“太好了，那到時候我們花園裏見喔。”得到了她想得到的答案，顧青蔓這才心滿意足，拎著裙擺，蹦蹦跳跳地離開了。良宴看著桌子上還擺著那頁被她遺棄的藥方，輕輕地搖了搖頭，他開的方子，世間難求，多少人捧著重金都買不來，她卻如此的棄如敝履。她似乎從來都不擔心自己的病症，她在意的，究竟又是什麽呢？七月初七，天空一直都下著迷蒙的細雨，傳說中那是織女見到牛郎之後流下的相思淚。百裏山莊雖然是武林第一大幫派，可是，大多數的時間裏，都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很少參與幫派之間的鬥爭，尤其是在看不到刀光劍影的深宅後院，每每到了這樣的節日，都會依照民間的習俗慶祝。所幸的是，到了傍晚時分，淅淅瀝瀝的小雨竟然停了下來，天邊出現了旖旎的晚霞，隻是已近日落，那紅如流水的霞光，沒多久便墜入山穀裏去了。幽藍的夜色裏，一輪彎彎的月亮在雲朵裏若隱若現，剛剛被雨水沁透的花園裏，一盞盞的燈籠掛了起來，紅的、綠的、粉的，煞是好看。“怡得，我很少穿如此鮮亮的顏色，你說一泓他會喜歡我這樣的打扮嗎？”顧青蔓一邊往花園的方向走，一邊不自在地伸手攏了攏斜插在鬢後的那根玉釵，平日裏她都是一身利落的裝扮，窄袖襦裙，練起劍來也方便。可是，今日，她想讓杜一泓看到不一樣的自己，其實她也可以像丁宛如那樣，穿起繁複的寬袖錦服來也會很好看，隻不過，想必是從小到大她都沒有穿過如此複雜的衣服，所以走起路來，顯得雨分的不自然。“小姐，這樣很好啊，你馬上就是我們百裏山莊的少夫人了，自然要穿得鮮亮體麵一些的，呆會兒，你一定會將宛如小姐生生地比下去的。”怡香一邊跑一邊回話，就算是穿著華麗的衣服，顧青蔓走路的速度依舊很快，讓她這個沒有練過功夫的小丫鬟實在是跟得有些吃力。好在路程不長


  ，走過幾道曲折的小徑，後果花園便已經出現在了眼前。新月如眉，繁星在夜色裏眨著眼睛。花園裏，假山水榭邊有一條蜿蜒的長廊通往七星亭，亭子裏燈火通明，莊主杜雲笙早早地便到了，和夫人丁雪薇坐在主位之上，下麵依次擺著幾張桌子，零星地坐著幾位受邀而來的客人，而丁宛如則因為有了丁雪薇這層關係，而得以坐在她的身邊，全程都端坐如儀，嫻靜地微笑著。“宛如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啊。”一位年紀稍長一些的女客笑著對丁雪薇說：“不知道可曾許配過人家？”“還不曾，宛如可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丫頭，我這一生隻得了一泓這一個兒子，所以，我可是把宛如當成閨女來疼的。”丁雪薇拍了拍丁宛如的手，得到別人的誇讚，她的心裏像吃了蜜似的甜。那位女客笑著搖動著手裏的團扇：“既然莊主夫人有意要留宛如小姐在身邊，不如收做兒媳好了，這親上加親可是美事一樁啊！”這句話一下子就說中了丁雪薇的心思，她又何嚐不想，那也得杜一泓點頭同意啊。“啊，對了，我都忘記一泓少爺馬上就要娶親了，現在還說這樣的混話，實在是該打。”對方也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不知道令郎娶的是哪家的姑娘？”“這——”丁雪薇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顧青蔓的身世雖然並不低微，可是，卻是提都不能提的：“她不過是故人留下的孩子，從小雙親重亡故了，無奈我們家一泓就是對她情有獨鍾，所以——”坐在一邊的杜雲笙見夫人臉上尷尬的樣子，心知她又是虛榮心在作祟，於是，輕哼了一聲，有些不悅地開口：“青蔓人品敦厚，樣貌才情俱佳，配我們家一泓也是很好的。”“配不配得上，她自己心裏有數。”丁雪薇輕聲地咕囔著，卻得到丈夫的一記白眼，所以，她立即便噤聲不說話了。那客人見主人家避諱談到這個話題，也連忙打著哈哈聊起了別的。坐在姑母身邊的丁宛如有些黯然神傷，自己和顧青蔓相比，哪一點會輸過她？就連外人也覺得她和杜一泓更相配一點，可是，為什麽偏偏杜一泓選中的人，是杜青蔓而不是她。就在這時，顧青蔓偕著丫鬟怡香款款而來，她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晶瑩剔透的小臉上，眉眼彎彎，像是天生就帶著笑意的，清水分明的大眼睛，在燈火的映照之下透出盈盈的波光，今日的她，華服加身，看上去是那般的不同，耦合色的長裙及地，粉色的束腰上繡著大朵的牡丹，而臂間精美飄逸的披帛更是顯得她身量纖纖，飄然若仙。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驚歎之聲，平日裏隻見到她青衣布裙，加上性格活潑，算是個清麗可人的佳人，可是，沒有想到打扮起來竟然是貴氣逼人，絢麗得讓人不敢直視。“原來一泓少主要娶的女人，也絕非凡品啊！”人群裏，不知道哪位來賓輕輕地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