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何以堪

  不知道過了多久，琴聲漸止，良宴發現顧青蔓靠著廊柱，已經睡著了，一隻胳膊無力地搭了下來，露出半截雪白的藕臂。良宴靜默地站在她的麵前，看著她的睡顏，良久，才伸手將她抱起來，送進內室。她睡得極其安穩，而良宴，則默默地在屏風外，坐了一很久。他突然很想念那些在雪山的日子，他們兩個人雖然住在同一間簡陋的竹屋裏，可是，卻安然無事，可是現在，就算是隔了厚重的屏風，良宴的心情依舊不能平靜。睡夢中的顧青蔓輕笑出聲，喃喃地囈語：“一泓……一泓哥哥——”靜心院。夜已經深了，高大的梧桐樹在黑夜裏揮動著枝葉，月亮也躲進了雲層裏。看著杜一泓臉色緋紅地醉倒在桌邊，丁雪薇這才滿意地站起身來，示意身邊的幾個丫鬟將他抬到隔壁的廂房裏去。丁宛如愣愣地站在一邊，看著姑母。“傻丫頭，你還不快去？”丁雪薇笑著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小聲地在丁宛如的耳邊說：“我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剛剛他雖然的酒裏，我放了分量十足的歡愉香，這種藥可是我從西域特意求來的，放在酒裏無色無味，讓男人喝下可以助其成就好事。”“姑母——”丁宛如明白過來，怪不得姑母好端端地要把杜一泓叫到自己屋裏來，卻並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說，隻是一個勁兒地借著和兒子話家常而拚命地勸酒，原本是想用這一招來成就他們的好事。“等到明天一早起來，生米煮成了熟飯，一泓他想不娶你都不行。”丁雪薇很是得意，見丁宛如還有些扭捏著不好意思，不由地催促道：“還不快去？一會兒藥性就要發作了。”丁宛如雖然覺得害羞，可是，眼下卻是最好的辦法了，隻要能夠成為他的人，還怕他會不認賬嗎？於是，在姑母的不住催促下，半推半就地便跟了隔壁的廂房。第二日一早是個大晴天。天清氣爽，陽光穿破木質的窗棱將淡淡的金色灑在鋪著大理石地麵上，有幾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就站在窗台上叫得歡實，將睡夢裏的顧青蔓叫醒了。頭有些痛，顧青蔓眯縫著眼睛，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那刺眼的光芒，抬起手臂輕輕地遮住了。“怡香——”穿著粉裙的怡香連忙進來，看著顧青蔓笑眯眯地說：“您終於醒了，奴婢等您很久了。”“我什麽時候回來的？”顧青蔓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許久沒有雖然醉過了，沒有想到這宿醉的滋味可不大好受，記得昨天晚上好像自己去了琉瓔水榭，還聽良宴彈琴來著，怎麽一覺醒來就躺在自己床上了呢？怡香神秘地一笑：“昨天夜裏，是良宴先生將你抱回來的，當時你睡著了，一點知覺都沒有，良宴先生說你醉倒在他那裏，他怕別人看到會有損您的清譽，所以才偷偷地送了來，真沒有想到，看上去那麽冷淡的一個人，竟然也會為別人打算嗎？”“是嗎？”想必是他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吧，所以才會顧忌到她的聲譽，怕讓杜一泓誤會，顧青蔓很是感激。“對了，良宴先生還開了一張醒酒的藥方，說是您早上醒來的時候一定會覺得頭痛不適的，所以讓我早起煎好了藥讓您喝，藥還在廚房，我現在就去給您端過來啊！”怡香盡快不迭地跑了出去，興衝衝的。顧青蔓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換回了自己平常穿的衣服，坐到梳妝鏡前，將頭發簡單地梳理好，還沒有簪上發簪，就聽到剛剛才出門去的怡香又急衝衝地跑了回來。“不好了，小姐，出大事了！”怡香拎著裙擺，慌慌張張地衝進來。顧青蔓對著鏡子打了個嗬欠，漫不經心地說：“什麽事情一驚一乍的？有話慢慢說。”怡香喘了口氣，擔憂地看了一眼顧青蔓，這才開口：“小姐，您還是快點去前廳看看吧，莊主正在責打少莊主呢！”“莊主為什麽要責打一泓？”顧青蔓站起身來：“他犯了什麽錯？”誰知道怡香卻怯怯地搖了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快點說啦，他犯了什麽錯？”顧青蔓有些著急了。怡香咬著唇，聲如蚊呐：“我聽說——聽說昨天是晚上少莊主喝醉之後和宛如小姐睡到一起了，莊主讓他娶了宛如小姐做平妻，少莊主不願意，所以正在接受責罰，莊主發了好大的脾氣——”“不、不可能。”顧青蔓的身子搖晃了一下，眼前一花，幸好怡香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致於跌倒。“是真的，小姐，我們可怎麽辦啊？您才是我們山莊的正牌少夫人啊！”怡香也為自家主子抱不平，可是，看到顧青蔓一臉慘白的樣子，她不敢再往下說了，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我要去看看。”顧青蔓覺得胸口一陣陣地發悶，那種熟悉的疼痛襲了上來，讓她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她用手輕輕地捂了捂胸口，抬腳便往外跑去。“小姐，您可千萬別跑。”怡香急得連忙追了上去，生怕她會因此而觸動了舊疾。大廳裏，“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杜一泓正跪在大廳裏，半裸著後背，有人手執藤鞭，一下一下重重地抽在他的背上，每抽一下，便是皮開肉綻的一道傷口，背上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讓人不忍直視，可是杜一泓卻依舊直挺挺地跪在那裏，咬著牙，也不運功抵抗，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流了下來。莊主杜雲笙端坐在首位，丁宛如跪在一邊不住地流著眼淚，丁雪薇見兒子受苦，急得團團轉，在他的身邊不停地走來走去，苦口婆心地勸：“一泓，你就答應了你爹吧，不過是多娶一房妻子，自古以來，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為什麽偏偏就不肯呢？宛如她也是真心愛你的，你就試著接受她吧，也免得讓你爹生氣！”可是，杜一泓根本就聽不進去母親的話，緊緊地抿著唇，不發一言。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居然和丁宛如睡到了一起，而床單上血跡斑斑，讓他明白昨天晚上發生了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仔

  細想想，他便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母親的安排，目的隻是想讓他娶丁宛如為平妻。但是怎麽可以，他如何對得起顧青蔓，當他知道大錯鑄成的時候，恨不能立刻殺了自己，他心裏太惶恐了，想都不敢想，如果顧青蔓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怎麽樣。所以，當父親讓他娶丁宛如為平妻，與同日完婚的時候，他堅持不肯，這才惹惱了父親，命人狠狠地賞他一頓鞭子。長這麽大以來，這是他受過的最重的刑罰，百裏山莊內莊規森嚴，可是，身為山莊未來的主人，杜一泓卻處處謹慎，從來沒有犯過什麽大錯，可是，這一次，卻錯得連他自己都不能夠原諒自己，所以，無論這場鞭打是多麽的難以承受，他都沒有運功抵擋，就算是打死了他，他也不肯鬆口娶丁宛如為妻。可是，這樣的倔強在看到顧青蔓衝進來之後，卻徹底地崩潰了，他神情複雜地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顧青蔓絕望的眼神。原來怡香說的都是真的，顧青蔓扶住門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麵前的杜一泓整個後背已經被抽血肉模糊了，濃稠的血順著傷口流下來，滴在地板上，紅豔豔的，在場的人都不忍心去看。“青蔓——”杜一泓怯怯地往她所在的方向挪了幾步，身後拖出了一道血痕，可是他卻不知道會痛一般，隻是用一種祈求的目光看著她，痛苦不已：“青蔓，你原諒我。”杜青蔓輕輕地搖著頭，臉色蒼白得像冰花一般，仿佛隨時都會破掉，她搖著頭，手指狠狠地摳著門，眼淚又快又急地掉了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杜一泓心痛得都快要死去了，他垂下頭，不敢讓杜青蔓看到他眼裏的淚珠，低啞著嗓子承認：“是真的。”好像晴天裏起了一個霹靂，顧青蔓幾乎站立不住，她用手緊緊地揪著胸口，眼淚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視線裏的杜一泓緩緩地抬起頭，像是用盡了莫大的勇氣，他伸出沾了鮮血的手，顫抖著想要抓住顧青蔓的手。可是顧青蔓卻像觸了電一般往後縮了縮，後退了一大步，幾乎都要退出門外去了。如果不是心痛得快要承受不住了，她一定會掉頭就跑吧，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逃跑的力氣了，隻能用手緊緊的揪住胸口的衣裳……“青蔓，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所以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從來不會流眼淚的杜一泓，再也忍不住讓淚水奪眶而出，他想起那時差點失去顧青蔓時的心情，也是這樣的痛，可又不一樣，這一次的失去，失去的不是她的生命，而是她的心——見兒子還在逃避責任，杜雲笙更加惱怒了，看了一眼跪在一邊哭得梨花帶雨的丁宛如，又看了一眼無法接受現實的顧青蔓，真的是叫他左右為難，他並不是不支持兒子一生隻愛一個女人的心願，可是，既然許下了這樣的願望，就應該時刻警醒自己才對，為什麽會犯下這樣的錯，害得兩個女人同時為他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