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見冷二娘
晁笙本想直接撕裂空間回到崑崙，奈何以他的修為見識，對空間的掌控能力幾乎為零，雖然靠著孟婆贈予的忘川精華，短暫地獲得了強大無匹的力量，但是在撕開空間之後，他卻並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無奈地在六道的夾縫中飄蕩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感到自身的力量開始急劇下滑，當下也只得死馬當活馬醫地胡亂撕開一處空間，鑽了出去。否則一旦借來的力量消失殆盡，他就只能帶著月洛的善魂和惡魄，永遠地飄蕩在這裡。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隨即便是刺骨的寒意，晁笙摟著惡魄從一處雪山上滾落，不算太疼，但是卻引發了雪崩。
慌亂之中，晁笙御著劍，險而又險帶著惡魄逃了出來。這裡實在太冷，晁笙本想找一處避風的地方暫作休息，可舉目四望之下，儘是一望無際的冰川雪原，莫說是可以避風的洞穴，就連一塊稍大些的石頭都沒有，除了冰，就是雪，再無其他。
晁笙找了一處山陰落了下來，以為這裡多少可以背一下風，奈何此地詭異無比，寒風似是同時從四面八方吹來，叫人避無可避。
晁笙嘗試著運轉法力來抵抗眼前的寒冷，確實起到了不錯的效果，但是仍有一部分寒氣如同跗骨之蛆般，緩緩地鑽入骨髓。這讓他的心裡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以凡世間雪山冰原的寒冷程度，尋常小法師稍微運轉一下法力，便足以抵禦，但這裡的寒冷卻連他都感到有些無力。
不多時，一陣劇痛傳來，伴隨著一種類似於冰面裂開的聲音，晁笙竟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手背上開出了一朵冰蓮！冰蓮緩緩舒展著晶瑩的葉片，由最初的拇指般大小，緩慢地生長為拳頭般大小，就在它想要長得再大一些的時候，卻又彷彿被什麼剝奪了養料，陡然間萎縮了起來，直至消失。
看著空蕩蕩的手背，晁笙喃喃道：「想不到逆靈之體還有這般效果。」
若真如孟婆所說，他的逆靈之體本就是一種法則之力，那麼這寒冷之地的法則應該低於自己的逆靈之體，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隨即，晁笙連忙看向身旁的惡魄，關心地問道：「這裡恐怕是八寒地獄，你……沒事吧？」
惡魄沒好氣地說：「這八寒地獄我都從不敢亂闖，只敢和善魂在八熱地獄中走動。你卻是把我帶過來作甚？雖說我們未被判官判罰，尚可自由出入地獄，但這八寒地獄不似八熱地獄那般有著若干小門小獄，只這一層，只怕就夠我們走上十年八年的！」
晁笙懷著心事，對於惡魄的抱怨並沒有表示出任何態度，他只是又問了一遍：「你沒事吧？」
惡魄不想讓晁笙看到她眼裡的閃躲，只得鼻孔朝天地冷哼道：「我能有什麼事？我已是鬼靈之體，和那些鬼差獄卒差不多，只要這裡不是裂如大蓮花地獄，以我的修為，便奈何不得我。」
晁笙微微鬆了一口氣，道：「這便好，待我死後，便麻煩你將善魂所在的符袋和我懷中的這盞古燈帶出去。你只要認準一個方向，便總能走出去的。你復活之後，再幫我把古燈還給茅山派就行。」
「要去還燈自己去！我憑什麼幫你去！你！你……不會是真的要死了吧？」惡魄斜眼瞧著他。
晁笙點了點頭，笑道：「是啊，我以肉體凡胎之身，服下了孟婆給我的忘川精華，這才短暫地換來了一些力量，帶著你從無常殿逃了出來。現在力量散去，我也快要死了。如今你得償所願，也該安心帶著善魂回去復活了……」
惡魄豁然轉身：「那、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能早點死，最好！」
「是是是，我最該死了。」晁笙沒有生氣，語氣反倒說不出的寵溺，「不過在那之前，趁著我還有法力，我想先替你畫下九日炎陽陣，這樣你也能暖和一些。」
說著，不等惡魄反對，晁笙便牽過了她的手，而後咬破自己的手指，開始在她的胳膊上以血布陣，畫下一些仿若太陽的生僻咒文。
惡魄想要將手抽回來，但是卻又覺得在這樣寒冷的地方，能被人這樣抓著，是一件很讓人安心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眼前的人，年紀明明比她還要小上三歲，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能讓她感到安心。
她不禁回想起晁笙將他從無常殿中救出的場景。黑白無常是什麼人？那可是有著神格的正神，雖說在正神里屬於極為末端的存在，但那也是神。若不是人間界承受不住神格的氣勢，不然黑白無常追到人間，還真就沒有天一妖道什麼事了。就算是那牛頭馬面，雖沒有神格，道行修為也遠不如天一妖道，但若是去往人間，也是足以開宗立派的一代人物。可是晁笙就這樣帶著自己，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來，還順帶給了那捆住自己的牛頭一耳光。其實……還真挺解氣的！
胡思亂想了這許多，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晁笙已經在她的兩條胳膊上各畫了三個太陽，兩隻玉足也分別被畫上了一個。
晁笙突然站起身來，將整張臉都湊了過來，惡魄心裡一陣緊張，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但晁笙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他只是將那隻帶血地手指伸了過來，在她的額頭上仔細地畫著咒文。
「這是最後一個了。我的血液帶有我逆靈之體一部分的功效，能夠自行吸收這八寒地獄中的靈氣來維持運轉，效用雖說會大打折扣，但也總好過於無。」
惡魄重新睜開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面龐，聞著有規律的鼻息，再聽著耳畔溫柔寵溺的嗓音，她竟是忍不住將唇湊了上去。
最後一筆畫完，九個咒文齊齊發出一陣暖意，瞬間包裹了惡魄的全身，也就是這一刻，她心中的堅冰才終於融化而去。
她終於毫無顧忌地、狠狠地親了上去！
晁笙僵硬著身體，瞪大了雙眼，只覺得腦中一陣眩暈。他不知道這眩暈是來自於借取強大力量之後遭到的反噬，還是因為自己以血布陣流失了太多的血。亦或是……因為這個吻？
不過不論如何，他都覺得值了，哪怕是死了，也值了！
噗呲。
一聲微弱的輕響。
晁笙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惡魄驚訝地向晁笙的身後看去，發現一個渾身長滿了碩大冰蓮的罪魂竟手持一根冰刺，從身後洞穿了晁笙的腹部！
由於太過寒冷，他沒有感受到什麼痛苦，他只是看到惡魄的眼睛突然就紅了。
「我殺了你！」惡魄憤怒地一掌派去，直將那個罪魂拍得四分五裂、冰蓮盡碎！
但地獄中的罪魂，在贖完自身罪孽之前，是不會死的。因此不論惡魄有多憤怒，她還是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罪魂的身體重新變得完整，然後再重新痛苦地哀嚎著，重新長出整整三十二朵大蓮花！
「冷二娘！」晁笙與惡魄齊齊驚道，之前由於這個罪魂身上的冰蓮太多，遮去了面容，是以兩人都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來，直至此時冰蓮重新在她身上生長而出，兩人這才認出，這罪魂竟就是那害得晨玉家破人亡，並且當著他們的面，被天罰拖入裂如大蓮花地獄的冷二娘！
「沒想到你們也有今天！你們害得我落入這般境地，我便要讓你們也好好嘗嘗這裂如大蓮花地獄的滋味！哈哈！」冷二娘癲狂地笑著，這一次，沒有再衝過來，而是發出了刺耳的哭聲。
哭聲傳遍天地，直將晁笙和惡魄腳下的冰原都震得裂了開來，四周的雪山也發出陣陣沉悶的怒吼，再次被震得發生了雪崩。
不。那不是雪崩！
晁笙和惡魄突然有些駭然地發現，那些從山上奔騰而下的，竟不是雪，而是一隻只如同冷二娘一般身上全都布滿了大蓮花的罪魂！
「走！」顧不得體內的傷勢，晁笙連忙御劍而起，帶著惡魄向前逃去。
身後，冰原寸寸「斷裂」，群山「崩塌」，數之不盡的罪魂如同海浪一般，吞噬著眼前的一切。隱隱還能聽到冷二娘那聲嘶力竭的癲狂：「既然來了，就都別走了吧！」「你們就留下來陪我吧，我一定會像對待晨玉那般，好生待你們的！」
末日之像，讓惡魄都有些慌了神，她有些頭皮發麻地道：「這裡的罪魂怎會如此之多！」
晁笙一邊凝神御劍，一邊解釋道：「裂如大蓮花地獄裡面的罪魂，通常都是些永不超生的極惡之徒，外面的惡人不斷被送往此處，但此處的罪魂卻始終出不去。長此以往，想必就積累下這麼多了。倒是你，之前你說只要不是裂如大蓮花地獄，你便無妨，可眼下這裡就是裂如大蓮花地獄。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
惡魄搖了搖頭：「現在還好，有你這陣法護持，暫時還維繫得了靈體。只是我聽說，這裂如大蓮花地獄裡面是不存在任何鬼差獄卒的，原因無他，只因到了裂如大蓮花地獄，所有的魂體、靈體都會受到這裡冰寒之氣的絕對壓制，包括鬼差獄卒，所以我估計也……」
又是幾聲脆響，晁笙皺了皺眉。這一次，他的身上竟是同時綻放出了五朵冰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