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惡魄逸散
身上一次性綻放出五朵冰蓮，饒是已經凍的有些麻木的晁笙，也是疼得咧了一下嘴。
五朵冰蓮像是曇花一樣，綻放的快，凋謝的也快，晁笙沒有太過在意，若不是大限在即，光憑這地獄中的冰蓮，應該是奈何不得自己這逆靈之體的，倒是這腹中的冰刺，似乎有些古怪……
冷二娘刺入他體內的冰刺此時已經融化了些許，而冰刺一邊融化，逆靈之體就一邊自動修復傷口，兩者似乎達到了某種詭異的平衡，沒有讓晁笙感到半分痛楚。
不是說忘川精華會透支所有肉體的力量，而後短暫地灌注到靈魂中么？為什麼自己這逆靈之體不但沒有出現頹勢，反倒比以前還厲害了許多？
晁笙瞥了一眼惡魄身上的九日炎陽陣，陣法吸收靈氣自行運轉的效果也比自己預料的要好上一些。
難道這也有著迴光返照？
耳旁傳來破風之聲，晁笙往身後看去，只見下方有許多罪魂眼見追不上他們，竟是紛紛凝出一根根冰刺，朝著二人遠遠地投擲了過來。大部分的冰刺，由於投擲的罪魂實力太弱，無法射到二人所在的高空，又都重新墜了下去，反倒誤傷了一片他們的「自己人」。但罪魂的基數畢竟太過龐大，還是有著不少強大的罪魂成功將冰刺投擲了上來。
晁笙御劍忙亂地躲避著，惡魄則心分二用，凝出兩柄氣劍，全力地抵擋著那些冰刺。
情急間，晁笙念動了隱匿身形的咒文，想要隱去自己和惡魄的身形，以此來擺脫那些窮追不捨的罪魂。
隱身術順利發動，可也就在他與惡魄隱去身形的一瞬間，惡魄忽然痛呼了一聲，身上的九日炎陽陣也黯然失色，停止了運轉。
晁笙連忙看去，只見在惡魄的手臂上，原本畫著咒文的地方，已經被一根冰刺而給刺穿了過去。
惡魄單手拔出冰刺，惡狠狠地扔了開去：「我要殺了他們！」
咔嚓，一朵冰蓮毫無徵兆地自手臂傷口處盛開，惡魄的臉上頓時染上了一層青霜。
「我們先找一個地方避一避，這冰刺可能有古怪。」晁笙扶住搖搖欲墜的惡魄，開始覺得就連御劍都變得愈發困難起來。
好在兩人已經隱匿去了身形，下方的罪魂失去了目標，在胡亂地又追出一段距離后，也只得作罷。
耳旁的喧囂漸漸淡去，直至消失，周圍的風景再次變得純凈而單一。寒冷的風雪越吹越大，直吹得晁笙毛髮之上儘是冰霜，吹得腳下的桃木劍瑟瑟作響。
天高地闊，寂寥無情，晁笙與惡魄浮浮沉沉地穿行其中，如同兩隻體力耗盡，卻還要妄圖搏擊長空的麻雀，可笑，而又可敬。
這一次，晁笙謹慎了許多，他不斷地用神識探查著，一遍又一遍地反覆確認，確保周圍確實只是單純的冰川雪原后，他這才帶著惡魄緩緩落了下來。
重新踩到堅實的地面，兩人身形俱是晃了一晃，晁笙是因為自從在無間地獄中召喚上古劍靈太初以來，便一直接連消耗，惡魄卻是因為在另一條手臂的同樣位置處又綻放出了一朵冰蓮。
為保安全，晁笙沒有撤去隱身術。惡魄受冰刺所傷，屬於裂如大蓮花地獄獨有的寒氣已經侵入體內，即便重新在她身上畫下九日炎陽陣法，陣法也會轉瞬被她體內的寒氣凍住。
晁笙嘗試著利用隨身攜帶的符籙與銅錢，在冰面上布下真正完整的九日炎陽大陣，但冰面上透出的寒氣卻與惡魄所中的冰刺如出一轍，還未等他將剩餘的陣法布完，先前布置的一半陣法便已被凍結了靈氣。
又是兩陣令人牙酸的脆響，在惡魄的雙足之上，又有兩朵冰蓮撐開了惡魄的靈體，從中綻放而開。
這冰蓮，難道竟是成倍增長的么！
顧不了太多，晁笙又是在手上劃出一道傷口，隨即沾著自己的血，在自己的身上寫下了九日炎陽陣。
晁笙本身就是逆靈之體，這血陣寫在他自己的身上，效果也自然比寫在惡魄身上好了許多。一陣更加溫暖的紅光暈染開來，晁笙緊緊地摟住了惡魄。
惡魄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似乎覺得好受了許多。
「我看這裡的環境似乎對你影響不大，你快走吧，我估計是出不去了。」惡魄說著，竟是露出了一絲虛弱的笑意。
「我反正也是必死之人，若是不能將你帶回去，那麼和你一起留在此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晁笙將惡魄又抱緊了一些。
此時，他的心裡其實有些無助。眼前的局面，不論怎麼看，都已經是一個死局，他確實很想竭盡全力將善魂和惡魄帶回去，但是忘川精華他已經服用過了，眼下不論是他，還是惡魄，也都無法再堅持下去。就算他們能堅持，但以他們現在的實力，也無法開啟六道生門返回人間。晁笙現在甚至有些後悔，若是當時他不逞能，讓滄瀾真人一同跟過來的話，或許眼下也不會如此被動了。當他靠著借來的力量撕開空間，卻並沒有回到人間，而是錯誤地來到這裡的時候，他便已經喪失了唯一一個可以回去的機會。
「你何苦如此，沒了我，月洛會變得更加完美……」
「別說了，你還是快些運轉你自身的法力，看能否稍作抵禦。給我一些時間，說不定我可以想到離開這裡的辦法。只要離開了這一層地獄，你身上的寒氣便可不攻自破了。」
「可是我……我有些困了……」惡魄的眼皮開始打架。
「不能睡！千萬不能睡！我會陪著你說話的，你再多堅持一會兒。」
惡魄點點頭：「那咱們就說說那些開心的事吧。」
兩人聊起了彼此相識的過程，聊起了兩人在茅村合力將鏡花水月幻陣補全的過往，當然，也聊起了霍函與簡蘭這兩個活寶。
其間，為了消除惡魄身上的冰蓮，晁笙試過了許多辦法。他本想利用木葬訣和逆靈之體，強行將惡魄體內的寒氣吸收，但是那股寒氣似乎專克各類靈體，一旦進入了靈體體內，便會迅速生根發芽、不斷壯大，不論晁笙如何吸取，除了錯把惡魄自身的法力吸收了一些之外，惡魄體內的寒氣卻是分毫都不見減少。
他又試著用那號稱可以焚盡世間一切的三昧真火來煅燒，可讓他無奈的是，他明明催動的是三昧真火的真法，但是在這冰天雪地的環境中，得到的卻只是一縷凡火。
如此這般折騰了幾次，反倒把自己弄得虛弱不堪。懷中惡魄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連忙又將她喚醒，然後給她輸送更多的法力。
惡魄強打精神，繼續沒話找話地跟晁笙說著，但是這一次，聲音逐漸低沉下去的卻是晁笙。
晁笙身上的陣法依舊自行運轉著，帶給她的感覺也依舊溫暖，但是她躺在晁笙的懷中，卻突然感受不到晁笙的心跳了！
大驚之下，惡魄睡意全無，她連忙抓起晁笙的手，反向為晁笙輸送起了法力。
方才在晁笙的各種努力下，已經勉強被壓制下去一些的寒氣頓時又變得洶湧起來。四聲脆響之後，惡魄的背上多出了四朵冰蓮，巨大的痛苦讓她忍不住輕聲嘶吼了一聲，同時，也彷彿刺激到了她心中的某種倔強。她大喝一聲，開始更加不計代價地為晁笙輸送法力。
「你不能死！你說過要帶我回去的！你要是死在了這裡，那麼就連善魂都回不去了！我不准你死，你不能這麼自私！你不能死！」惡魄不斷地喃喃著，眼中充滿了絕望與恐懼。
但晁笙仍舊不見任何起色，雙目微閉，彷彿已經安穩地睡去。
砰砰砰數聲爆裂，惡魄的身上又多出了八朵冰蓮，此時的她，身上已經長滿了十六朵冰蓮，但她仍是憤怒地嘶吼著，加大這手中法力的輸出。
「我不會讓你死！」
驀的，一圈波動自晁笙身上擴散開來，如同心跳一般，牽動著惡魄的心弦。
緊接著，晁笙的心跳從無到有，從無力變得有力，呼吸也逐漸恢復了過來，而後身上的九日炎陽陣驀然爆發出刺眼的強光，身遭的寒風都因此暫時退避了開去。
晁笙終於重新睜開眼來，身上的氣勢比之先前，不知強大了多少。
但映入眼帘的，卻是懷中那身上已經開滿了冰蓮的惡魄。
沒等他回過神來，又是十六聲驚心動魄的爆響，不論是臉上還是脖子上，十六朵新生的冰蓮佔據了惡魄身上所有剩餘的部位，此時的惡魄，身上已經足足開滿了三十二朵冰蓮！
「怎麼會這樣！」晁笙感覺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崩潰的邊緣，他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月洛的惡魄竟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此刻他摟著惡魄的身體，就好像摟著一懷抱絕美的蓮花，他看不見惡魄的面容，只能聽到「花叢中」傳來的那一絲如釋重負的笑罵。
「你果然該死……虧我還這麼擔心，沒想到你卻原來是在突破自己的修為。你才多大啊……竟然就已經玄牝了，這輩子能認識你這樣的人物，值了……」
說完，周圍的烈烈寒風再次吹來，惡魄的靈體便在這寒風中，一點一點地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