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安排
畢須承認,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擁有“萬眾矚目”、“民心所向”的氣場。
一開始,我對呂明未經事先溝通,就點我將的作法很是不滿;
接下來,我對他點將後大家的起哄覺得反感,因為這是一種隻顧自己爽不顧別人憂的“劫持”;
再接下來,身邊三位女孩的傾心附和又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因為她們不是陌生人,她們在對我付出了真實的期待——甚至,這一種借外力而先行外泄的對我認可,這是一種來自身邊人的榮耀;
再接下來,她們把我往外推的的動作和言語,讓我不得不在最短的時間裏氫所有的心緒都拋之不顧,我隻能身不由己地朝外走。
最後,孫蕊那聲響在耳邊的“加油”,讓我已然慌亂的魂靈重新入竅,並鎮定下來。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
我無法情緒高漲欣喜若狂,我隻能保持鎮定見招拆招,同時不失體在地向台下那一大群我不認識也不必在乎的人微笑。
我至今都沒法給自己答案,既然不在乎台下的人,那麽我卻上去了,那麽我在乎的是什麽?
難道是在乎呂明,不想讓他下不來台?他在台上把話說得挺圓,就算我不上去也沒什麽丟份的,他已經為我們掙到了免費的冰飲;
難道是在乎孫蕊、李婷和林雲?當然不,我和她們不熟,與其說在乎她們不如說是在乎我自己,畢竟被她們仨推了出來,如果還畏足不前,那就顯得我太怯懦了。
隻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我上去完全是為了自己。
我能從呂明的表情和目光裏感受得到,他對我能和他一起站在台上非常滿意,甚至是得意。
那主持人給我遞了一個麥,我當然接過來。
“歡迎這位先生,也為您能和您的朋友一起為大家唱歌而倍感榮幸。剛才的歌聲還餘音在耳,我們都想知道二位的怎麽稱呼?”
“我姓呂,呂字兩個口,胡亂唱,大家別介意哈。”呂明倒是落落大方。
輪到我了。我拿起麥,卻發現那麥出不了聲。
主持人機靈,趕忙把他手裏的麥給了我。
“我姓卓。”我有感到相當的侷促,不自在,但總得保持最基本的禮貌。
主持人機敏,立馬知道我不會再多說一個字。他手裏是個發不了聲的麥,於是隻好衝台下大聲做了交待:“好,下麵,我把舞台交給呂先生和他的朋友,卓先生,樂隊老師也歸你們了。”
大家一陣嘻笑,然後齊刷刷響起了掌聲。
孫蕊、李婷和林雲卻已經擠到了舞台跟前,猛向台上的我們擺手助威。林雲在衝我們喊話,但我聽不到。
呂明側了一下身子,稍微擋住我的臉,問:“我們開始吧,唱個什麽歌?”
我一個轉念,不如先拿他奠旗。
“你先,我得緩緩,沒上過這種場子。”
呂明也痛快,他衝大家說道:“先給大家來一首都可能聽過的,《你的酒館》。”
台下一片叫好。
“喂,我不會唱。”我把麥克風捂住,急急向呂明報警。
呂明向身後的樂手招了下手,那樂手會意,給我另拿了一把吉它。
“你先做個樣子。即興就好。”呂明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我架在台子上了。
我隻好把吉它拿上,試了幾個音。孫蕊在下麵專注地鼓起掌來。
我不能再讓手上的吉它繼續發現聲響,因為那首歌我一點都不熟,我需要身後的樂手先動,自己好盡量跟上他們。
樂手們可能也怕我幹擾過甚,隨著幾個鼓點響起,吉它和貝斯都進來了,我也似有似無地盡量跟上他們的節奏。
這哥實在太紅了,呂明唱到副歌部份,台下便開始有了跟唱。
於是,現在個廣場氣氛達到了一個高潮,這是一個不少人足著音樂聲盡性的午後。我也漸漸被感染了,我開始跟著哼起來。我濫竽充數地彈著吉它,自然沒有手去拿麥克風,它已經被給我吉它的樂手先拿走。所以,我的聲音不會有人聽得見。
然而,我很快發現孫蕊在下麵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嘴唇也在動。和我一樣,或者說,和我一起,她也在哼。
我不好和她對視太久,所以看向更遠的地方。
卻看到有一群人從那大品牌的帳篷博物館裏出來。幾個中年人穿著車展的白色文化衫背著手,被前呼後擁著,從博物館出來後,在離人群不近不遠的地方看我們。站在C位的那個,還戴個眼鏡,陽光小心翼翼地打在那眼鏡框上,堂而皇之地反著光。
他對我們抬手指指點點,頗有指點江山的樣子,邊上的人都認真地聽著,笑著。有兩個年輕人舉著照相機一會拍拍他們,一會拍拍我們。
呂明一曲唱完,自然又是一片掌聲,我能看到那一群人也跟著鼓掌,然後,在掌聲未曾完全沉寂之時,他們又前呼後擁地走了。
呂明把他的麥克風往我嘴邊遞,示意接下來就是我的時間。
好吧,來吧。
呂明於是為我報幕:“接下來,我的朋友為大家唱首歌,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讓我們聽聽看。”
我發現了新的問題,如果我要彈吉它,那麽我就拿不了麥克風。如果我拿麥克風,那麽我就彈不了吉它。但我其實想唱BEYOND的一首老歌,我不確定樂隊可不可以給我伴奏。
我向後麵望了望,對樂隊做了一個有沒有耳麥的動作。
問題很快被解決,主持人從邊上給我拿來一個高立麥竿,然後,之前給我遞吉它的樂手把麥克風裝好。
“淡淡地迎著風吹,默默地呆在街中。
仲夏為何是更凍,我內心冰封。
思想失去腦袋,傻癡的去躲。
想見你但竟怕你我心苦楚。”
很明顯,這是一首生僻的歌,台下人群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更加不可能有人跟唱。好在,大家都漸漸安靜下來。
我的身前,林雲和李婷睜大眼睛,她們是第一次聽我唱歌,偏又是一首她們不熟的歌。
孫蕊安靜地看著,眼神脈脈,我歌聲裏的憂傷似乎在她的雙眸裏漸漸映照開來。
我的背後,也是安靜的。因為身後的樂手們也不知道我要唱什麽,他們和呂明一樣,隻能等我唱,所以一時間,整個廣場隻有我的歌聲,以及我那略顯單薄又孤單的吉它聲。
我一邊唱,一邊看向呂明。
我不得不佩服他。隻見他手上的麥克風伸在嘴邊,嘴裏似也在唱,但其實並不出聲,他表情投入,一臉傷情,似乎真的已經和我一起在這歌聲裏。
突然,背後的鼓點悄悄響起,開始加入進來,然後,我聽到貝斯也響起。
是的,樂手們已經回過神來,而且,他們似乎也知道這是首什麽歌。
而呂明,這時幹脆去舞台的另一邊,抄起又一把吉它。
唱,他裝不下去了;但彈,他完全可以。
關鍵是,這整個過程,台下不會有人看得出他有什麽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