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什麽是你生活的日常
第二天,我在完全無打擾的情形下,自然醒來。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能吃能睡。每天按時按點,起碼,不能偏差太多,讓自己吃東西,每天能在午前醒來。如果你不能在一個月內做到這一點,那你可能要找其它大夫了。”
這是杜立醫生在我來東江之前給我的醫矚。
杜立是我的初中同學,其實我們不熟悉,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我,原因很簡單,當年有一個當老師的媽媽卻沒有爸爸的孩子,全班就我一個。
換個地方,最好是陌生的地方,恢複日常進食,恢複睡眠,調整睡眠質量,這就是他給我的處方內容,治我抑鬱症的全部內容。
“加油,直到你能像以前一樣,喜歡到操場上跑圈。”
跑圈,是他對當年的我的主要印象。高中我轉了學,然後靠跑圈成了一個不合格的大學生。
跑題了。
我想說的是,這個早晨,我似乎找到了杜立期許的身體和精神變化。
我不是在碎夢中醒來的,也不是從淺睡中醒來。
我有一種睡了踏實覺的感覺,那感覺就像奇寒的天氣裏你的被窩溫暖如春。現個睡眠就像我去逛了一整個春天,親曆了最美的花香鳥語,以至於我開始懷疑這世上是否真的有寒冬——我開始不疑之前的失眠和後來的昏睡是否真的存在。
“你不是不想見人,不是不想與人交往,你不是極度社恐,你隻是需要另一個地方,重新格式化。如果你能保證自己去到一陌生的地方後,不會一個總呆在屋裏,那麽,你真的可以嚐試。你還沒到非得有藥物幫助的時候,雖然,你也很不樂觀。”
“如果我去了,卻一直待在屋裏,死在屋裏,等屍臭了才有人知道,你算不算犯罪?”
杜立聽我這樣說,眼睛一亮,就像中了彩票大獎一樣。
“你能這樣說我很高興,你去吧,能以跑圈為樂趣的人,不會這麽輕易一個人死在屋裏的。你知道嗎,跑圈是一種並非每個人都能習慣的孤獨。我認為你今生都不會被孤獨擊倒,因為孤獨就是你的朋友,你隻需要重瓣找個地方,和這個朋友好好待一段時間,你就什麽問題都沒了。”
所以,我來到這裏,我屏閉了所有可能與我發生通聯的人,除了我媽和杜立。
我沒有什麽好朋友,所以如果我消失了,也不會有人找我媽要人,我隻需要保證別讓我媽找不到我就行。
所以,來到東江後,除了我媽,我似乎和過去完全隔離。
我聽杜立說的,所以,我找到了一種最好的不讓自己一直待在屋裏的方式,去當一個廣場歌手。
這樣,我可以在黑夜中以正常的方式讓身體疲累,方便找到正常睡眠,而且也達到了保持與人交流的目的。
然後,白天在屋裏的時候,寫字、看碟,這應該是我所以想到的最好的宅、最健康的宅。
但一直以來,我的睡眠依然不健康。
我不再出現睡不著的情況,但會睡得很淺,很碎,然後每次醒來都有種昏乎乎的感覺。
在那種感覺裏,就算看到了時間,也對它沒有反應,在我的意識裏,每一天的二十四小時,隻有黑和白的差別。
但這兩天發生的事悄悄打破了這種感官窘境。
而今天,我終於從一個聞到香味的睡眠中醒來。我覺得從外麵透進來的光特別清澈,富有親和感,我似乎伸手就能把它抓住。
我精神清爽地起來,把窗簾完全拉開,看到外麵的一切都是新的,從已經有鏽跡的陽台欄杆,到對麵樓的天台,再到更遠的天空,它們在陽光裏燦爛無比。
劉君今早出門進,有像昨天那樣拍我的門嗎?有像昨天那般和卓清說他要去上學了嗎?
我懷疑自己因為睡得太沉太香,以致於全都聽不見。
我元氣滿滿地打開家門,當然了,我開門的動作小心謹慎,因為我知道門把手後麵會有飯盒。
今天的早餐是小米粥,一個雞蛋,以及一個牛肉餅。
我一邊吃著劉飛給我留的早餐,一邊回想昨晚上和她說的話。
我於是給她微信轉了一千塊錢,跟她說:“今天早餐比昨天的更可口。”
與昨天給她發的信息她一條都沒回不同,她秒收了我的錢,並回複了我。
“謝謝老板,小的吃什麽,你這半大不小的就吃什麽,不許挑。”
“不敢,肯定是你做什麽我吃什麽。”
“等你開始做飯了,我再把錢給你,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不試試?”
我一時間不能給肯定的答複,也不能給否定的答複,隻能回一個害羞的笑。
按下來的時間,我做了一個非凡的決定,好好打掃一下自己租住的這個地方,從抹窗戶、抹桌台至抹電視、冰箱,再到洗廚房、洗廁所、拖地板,這一整套下來,把我累得不輕,但我有了種難得的快意。
由於醒來的時間本就已經不是正常的,再加上這一整套家務做完,時間已經過了午飯飯點。我美美地衝了個涼,決定出門去踩館子。
陽光灼熱,在沒有外力敦促的情況下,我能下樓找吃的,這也算一種突破。
因為,我的冰箱裏依然有雞蛋,有掛麵,我完全可以像往常那樣,煮一碗雞蛋麵,然後拌一勺桂林風味辣椒醬。
但今天,我想不一樣。
你們有過這樣的體驗嗎?在我國,晚飯時間你可以錯過,因為無論多晚你都可以找到吃的。但午飯,如果你錯過了時間,可能想去飯館都已經無飯可吃——打烊了,店員需要休息,為晚上那一頓做準備。
所以,如果你在非常規的時間到外麵去找吃的,最好是去那些快餐店、小店,那種可能隻有一個廚師一個店員的店。
小區門口就有一個叫“二姐粥粉麵”的小店,我一頭鑽了進去。裏麵沒有客人,隻見一個大姐和一個大媽各拿一大碗粥,就著一盤肉一盤青菜。
“還有吃的嗎?”
“有啊,炒菜,你看一下菜牌。”
大姐說的菜牌在牆上,貼了半麵牆。上麵的內容和店名有點出入,粥粉麵沒太多選擇,倒是現炒快餐的選擇有不少。
我要了一個青椒炒瘦肉。
這小店的廚房和吃飯的人就隻隔一個推拉活動門,可以直接看到那大姐——或者,應該叫二姐,能看到她如何切菜,如何起鍋,如何下鍋,如何出鍋。
在菜出鍋之前,那大媽先給我端了一碗湯,骨頭海白熬的湯。她拿一個長柄大勺打到碗裏,然後在裏麵放一點蔥花,這就樣,簡簡單單,但也清香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