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一人當關
第139章 一人當關
“曲將軍, ”有人遲疑地開口,“您剛剛說,要去捉敬國公作為人質?”
“沒錯。”曲紅昭也形容不好他們的神色, 可能是崇敬, 當然, 更可能是覺得她瘋了。
“這會不會……有些困難?”此人提議, “他身邊必然極多守衛,也許該趁其不備, 先拿下太後或貴妃娘娘其中一位, 以此相脅……讓他放了我們?”
曲紅昭還沒說話,一位老臣已經打斷了他:“別鬧了, 你覺得敬國公是會為了家人妥協之輩?”
那人怔了怔, 被點醒後有些羞愧:“也對, 是我想偏了。”
曲紅昭點點頭:“好, 那我行動了。”
幾位大人眼睜睜地看著她又從天窗翻了出去,片刻後門口便傳來幾聲重物倒地的聲響,他們甚至沒聽到打鬥聲,她就已經結束了這場戰鬥。
殿門被從外推開, 光亮隨之灑進大殿裏, 曲紅昭逆著光負手而立:“諸位大人,請吧。”
她伴隨著光明降臨, 這一幕實在太有衝擊性太令人有安全感了, 在絕境之中被拯救的感覺著實美妙,有位一向略有些看輕武者的老大人捂了捂心口, 同時感覺到周圍幾人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眾人提心吊膽地被關了幾個時辰,哪怕明知此時並未徹底安全,大家臉上還是露出喜色, 連忙互相攙扶著快步走出大殿。
“曲將軍,您太厲害了!”見到門口橫七豎八倒著的幾名禁軍侍衛,大家已經默認她定然是曲紅昭了,她也沒再掙紮。
“將軍,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宮外應當已經有人得了消息,諸位大人先保全自己的性命才是,”曲紅昭道,“找個地方躲起來吧,陛下後宮人數稀少,宮人也不多,找一座空置無人的宮殿不難。”
有位大人低了頭,麵上稍稍帶了些窘態,曲紅昭不明所以,其他人卻一看就想到了幾年前的一樁事來,當初陛下認為宮中不需要太多宮人,放出去一批到了年紀的,卻遲遲未從民間重新遴選宮女。
當時此人還曾搬出禮製勸諫過陛下莫墮了天子威儀,如今卻巴望著宮裏人越少越好,一路上千萬莫要撞到人。
不過眾人也沒有心思去揶揄他,都緊跟在曲紅昭身後去尋空置的宮殿躲藏。
曲紅昭的耳力很好,有巡邏的隊伍經過,她遠遠就能聽到腳步聲。
難怪她能在宮裏來去自如,幾人釋了疑心,一路躲躲藏藏地行至一座廢置的宮殿前。
看著入目一片荒廢之景,有位大人捋了捋胡須:“看起來倒像是冷宮。”
“不是像,就是冷宮,”一位老臣指了指頭上匾額,“你忘了?這不就是先帝時用做冷宮的淨心殿嗎?”
當今天子從未把哪位妃嬪打入過冷宮——聽說他酷愛把人打發去寺廟修行。因此這座宮殿從先帝時廢棄至今,院中草木叢生,陰冷淒清,顯見是許久無人踏足了。
“還真是,”有著漂亮胡須的郎大人歎道,“聽聞先帝有幾位後妃葬身此地,怪不得一進來就感覺陰森森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亂說什麽?”眾人都感覺背脊一陣發涼,紛紛譴責這亂說話的家夥。
曲紅昭難得察言觀色了一次:“諸位大人……要不要換個地方?”
“不必,正逃命呢,還管環境如何?”眾人也不好意思再麻煩曲紅昭帶著他們另尋他處,都搖頭表示不必如此。
曲紅昭點點頭:“那請諸位在此等候,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謝過曲將軍。”有老臣向她鄭重躬身行禮。
曲紅昭上前虛扶:“大人不必如此客氣,諸位都是當朝肱骨之臣,請務必保重,陛下還需要你們。”
“曲將軍救了人,自然當得起我們一句謝,”郎大人道,“不然,真不知敬國公那老東西會對我們做什麽。”
“幾位都是能臣,他不會輕易殺人的,大概是威脅或……拉攏。”
拉攏?眾人都是聰明人,自然知她所言不假,想到其中關竅,一時麵麵相覷。
曲紅昭笑了笑:“還好在他能開出條件前,我便遇到了諸位大人。”
她並不想拿這種事去考驗他們對陛下的忠貞程度,更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中的一位或幾位投身敬國公後,落得滿盤皆輸的下場,以此獲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快感。
曲紅昭對於考驗人性實在沒什麽興趣。
———
敬國公派人放出了消息,陛下重病一事瞬時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前些日子剛剛放出立後旨意,轉瞬間便是帝王重病,一喜接一憂。好在有了皇帝連續幾日不朝的鋪墊,倒也沒有顯得特別突兀。
敬國公正在禦書房中,摩挲著一道早已寫好的聖旨,一道傳位聖旨。
上麵已然加蓋了玉璽印章。
待他們把陛下重病不愈的消息放出去後,六皇子就能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
由他登基,想必不會遇到太大阻礙,畢竟當今陛下並無親生子嗣。想到這裏,敬國公略有些遺憾,若不是皇帝堅持不肯臨幸貴妃,今日自己為之謀劃的人,也許身上有他尹家的血脈。
不過這也沒什麽,待六皇子長大了總也是要娶親的。敬國公閉目把尹家幾房內三四歲下的女孩兒都盤算了一遍,隨即搖了搖頭,暗斥自己心急,有什麽可急的?尹家的女孩兒總是不缺的。隻是這一次,可要從小教養,不能再選出一個沒用的、得不到寵幸的尹幼蘅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有權有勢的男子的劣根性,對他們而言端莊大方知書識禮可還不夠,私下還得溫柔小意才能取悅男人。
尹幼蘅就是太傲氣了,就算去邀寵也不懂得折腰。
說到教養,六皇子也得從小培養才行,免得長大後又是一個反骨……
“國公爺。”屬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麽事?說。”敬國公放下了手中摩挲著的傳位聖旨。
“麗妃娘娘沒能找到,定北侯……也沒能捉回來。”
敬國公想發怒,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來:“抓不到就算了,他們二人也影響不到大局。不過,事已至此,為免夜長夢多,隻能讓陛下提早病逝了。傳令下去準備動手吧!”
“是!”屬下聽令離去。
敬國公看了看桌案上其餘幾道聖旨,打開一道,看著裏麵維護世家利益的條陳,又打開另一道,是朝中一位臣子的調令,還有一道調整皇城防衛的旨意。
他把這些東西通通掃進火盆,心下略有些可惜,本來是打算借陛下的名義逐個頒旨的。
不過待六皇子登基後,再做文章也不遲。
他確認禦書房裏再看不出什麽異樣,才轉身向帝王的寢殿走去。
殺人,總要親自看著對方斷氣才能放心。
一路上,他心跳得極快,那是一種緊張又混合著得意的情緒。
也許這樣的情緒反而對人有好處,他一反平日老態,連步伐都輕快了起來。
畢竟是弑君,敬國公站在寢殿前,深吸了一口氣,才舉步進入。
彭禮已經被人按著跪伏在地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敬國公一步步走近陛下的床帳。
一名宮女捧上托盤,上麵放著一碗黑褐色的藥湯,散發出一陣並不太令人愉快的氣味。
“聽尤太醫說,喝下這碗藥,會呈現類似過度勞累而死的症狀,”敬國公隔著床帳對著昏迷不醒的帝王開口道,“老夫也算對你不薄了,至少史冊中也許還會記你一筆勤政。”
宮女把托盤舉過胸口,奉到敬國公麵前。後者拿起藥碗,卻在她麵前,將一碗藥用力擲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那宮女驚了一驚,手剛剛按及腰間,已經被衝出來的幾人按住。
“梅姑娘,這藥被你換了是不是?”敬國公背對著龍床,好整以暇對她一笑,“你當老夫未預料到陛下身邊會有親衛潛伏在側嗎?”
“哦?那國公爺可預料到了這一出?”他話音未落,卻聽得一道女子聲音響起,他猛地回頭,看到隨著床帳被震成碎片,一人從其中飛身而出,一手扣住了他的脖頸。
她手中沒有兵刃,但任誰也不會懷疑,以她的力道,可以一隻手擰斷敬國公的脖子。
敬國公被她扣在手裏:“曲紅昭?”
“是我。”
“我手下的人親眼看著你離京,你是何時折返了京城?”
“你不該下那道立後的聖旨的。”
“原來如此……自大楚開國以來,尹家出過不止一位太後、皇後、貴妃、親王妃、世子妃……是老夫執念了。”說著執念,敬國公麵上卻並無懊悔之色。
“我並不清楚你為什麽如此執著於讓尹家的血脈維持高貴,”曲紅昭重音咬在高貴二字上,顯見是在諷刺,“但眼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你拿住我也沒有用,這並非我一人之事,”敬國公不慌不忙,“我不會收手的,想成大事沒點犧牲怎麽行?就算你殺了我,我的兒子也會將此事執行到底,勝者仍然是我尹家。”
語畢,他已經對侍衛下令:“動手!”
侍衛果然聽令,絲毫不顧他在曲紅昭手中,舉刀逼上前來。
此人倒也是為了造反事業不顧性命了,曲紅昭覺得他已經有些魔怔了,一手拎著他權當盾牌,足尖踢上殿內的桌子,將桌案向眾人擲去。
趁眾人閃躲的片刻,她內力一震,折了一隻桌腿下來,然後舉著這柄看起來十分可笑的兵器,立在陛下的床前。
“七尺之內,踏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