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我不相信你
第三十章.我不相信你
宿醉醒來, 祁讓隻覺得頭重腳輕,腰也酸得不行,要不是想到下午有一節課, 他非得一覺睡到天黑去不可。
祁讓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 下樓才發現他哥也沒去公司, 等著下午把他送去學校了再去。
祁讓本來想說不用這麽麻煩還特地送他的,但祁月白說上午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便也就不糾結這件事了。
下午吃過飯後,祁讓小睡了半個小時, 就被他哥叫起來準備去學校了。
他們住的地方距離學校大概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祁讓得感謝課程是在下午, 如果他們的課是早上第一節的話,他一個學期可能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都得遲到。
到學校門口已經快兩點了, 祁讓跟祁月白揮了揮手便匆匆進了學校。
祁月白看著祁讓漸行漸遠的身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他把祁讓送進這所大學,遇見江水心,然後一切逐漸脫離控製……
“祁總, 走嗎?”
司機等了一會兒,都沒聽到祁月白說話,便開口問道。
祁月白淡淡地收回視線,“走吧。”
再說祁讓這邊,美院教學樓距離大門很遠, 他緊趕慢趕, 也幾乎是踩點到的教室,這個時候他們老師都已經站在講台上了。
祁讓快速掃視了一圈,他們用的階梯教室,後排幾乎都坐滿了, 他先去高遠意那裏把教材拿到,隨後便選了一個靠牆邊的前排位置坐下。
“叮鈴鈴——”沒一會兒,上課鈴聲響了起來。
老師收起了手機,似乎打算鈴聲一停就開始上課,就在這時,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留著黑色長發的女生走了進來。
美院裏穿著前衛的人不少,但是像她這樣瘋狂大膽的也算得上獨一個了,她穿著一雙厚底的粉色高跟鞋,筆直的長腿包裹在綠色的破洞蕾絲絲襪中,再上麵是一條掛滿碎布流蘇的紫色短裙,黑色的長直發垂至腰間,臉上以粉、紫作為主色化了一個極致張揚的妝。
這樣張揚的造型,如果沒有足夠美豔的五官壓住,就會顯得不倫不類,但她偏偏就是壓得住的那一種,整個人像是一幅濃豔的油畫,極具視覺衝擊力。
老師看到她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不是畢業了嗎?”
“老師難道不歡迎我嗎?”
“學費都沒交還要我敲鑼打鼓迎接你不成?自己找個位置坐下吧。”
“謝謝老師。”
她勾了勾唇,視線緩緩掃過半個班級,而後,抬腳徑直走向祁讓的方向。
祁讓看見她第一眼時就認出了她是誰——得是幾個月前了,他和哥哥去吃飯,盯著一個女生看了很久,差點被抓包,就是這個女生。
因為這人獨特的打扮,祁讓對她的印象很深刻。
當初他們之間也算是發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誤會,祁讓本來以為這輩子大概都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幾乎都要把這事忘了……
誰能想到他們有朝一日會以這種形式見麵,早知如此,他當初就勇敢道歉了!
看對方的架勢,明顯是衝他來的,不會是要找他算賬吧?
現在怎麽辦?
在祁讓尷尬又懊悔的目光中,女生走到他身旁直接坐下了,問道:“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祁讓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對不起?”
女生挑了挑眉:“嗯?”
“我上次不是故意盯著你看的,我當時畫不出畫,所以在觀察路人……你很特別,我就多看了你一會兒,冒犯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看來你真的失憶了啊。”
女生——準確來說,應該說真實性別為男的江水心,盯著祁讓的臉,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兩年多以前,祁讓還在上大一,江水心也才大二,學院請了一個很有名的畫家來做講座,強製要求大一大二油畫係的所有同學必須到場。
江水心來得早,坐在了靠走廊的位置玩兒手機,不斷有人跑進來,但都會主動繞過他,別的地方都擠滿了,他裏麵還有兩個位置是空的。
祁讓就是在這個時候氣喘籲籲跑進教室,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問他:
“學姐,你可以往裏麵挪一個位置嗎?別的地方都坐滿了。”
江水心懶懶地瞥了祁讓一眼,卻在視線觸及他的瞬間,眼神巨變——從一潭死水的黑色,變成了映出一抹高光的活的眼睛。
高光並非來自他的眼睛,而是來自對麵的祁讓,他脆弱的純真的眼睛充滿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神性,明明教室裏隻有冰冷的白熾燈光,他卻看到祁讓臉上有一束如同陽光的溫和聖潔的光。
他畫不出人臉的人像畫,在這一刻終於被填上了適合的五官。
江水心的思緒瘋狂運轉,想到了一個從此以後和他互相交集的辦法——
他讓開身位,等祁讓坐進去之後,久違地恢複了正常的男聲道:“誰告訴你我是學姐的?”
祁讓直接被問懵了,愣了片刻,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上一層淺粉色,“對、對不起、我剛才、太著急了,沒看清楚……對不起。”
江水心湊了過去,和祁讓隻剩幾厘米的距離,問道:“那你現在看清楚了嗎?”
“看、看清楚了,學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水心看見了,從始至終,他的眼裏隻有認錯了性別的尷尬與愧疚,隻有神才會如此寬憫地對待世人,接受並擁抱世人的一切。
他幾乎落淚,看著祁讓道:“道歉有什麽用呢?我最討厭別人把我當成女生了。”
祁讓還以為對方眼底的淚光是因為他把人錯認成女生惹他傷心了,慌得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
“對、對不起,是我錯了,你不要傷心,要不……你罵我吧,是我的錯,你怎麽罵我都行。”
“我罵你有什麽用?”
“那我要怎麽做你才能不傷心呢?”
這個回答正中江水心的下懷,人和人之間,一旦有了一個交集的由頭,此後就很難再被分開了。
回憶結束,江水心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祁讓身上,笑道:“既然你失憶了,那我重新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江水心,性別,男。”
“你就是江水心!”祁讓過於震驚,這句話沒壓住音量,一下把全班包括老師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
當時他和周哥他們見麵的的時候,提到江水心,哥哥明明說江水心是一個追過他一段時間的學長,這……也和他想象中的學長差太遠了!
片刻後,祁讓終於反應過來他幹了什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好在老師隻是看了他兩眼,又繼續上課了。
江水心彎了彎唇,又道:“看來你之前沒少聽到我的名字,我和你想象中差很多嗎?這麽驚訝?”
祁讓本來不想跟他說話,不想江水心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說話啊,祁月白怎麽說的我?你就完全相信了他的話?”
“哥哥沒有說你什麽,你趕緊放開我,現在是上課。”
“哥哥?”江水心輕嗤了一聲,“讓讓,你之前可不會這麽叫他,你就不好奇,他究竟騙了你多少嗎?”
“哥哥沒有騙我。”
“你失憶了,你怎麽知道他沒有騙你?”
“我就是知道。”祁讓終於把手掙脫了出來,使勁兒往旁邊縮了縮,恨不得跟江水心拉開八百米的距離似的,“我要聽課,你不要打擾我了。”
江水心畢竟也是畢業了過來蹭課的,做太過分了說不定還得被趕出去了,江水心索性也閉嘴了,在備忘錄上打了一排字遞給祁讓:
【同意我的好友申請,我就不說話了,否則這節課都別上了,我們去外麵把事情說清楚。】
祁讓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江水心的好友申請果然已經過來了。
在被趕出和同意好友申請之間,祁讓果斷選擇了後者。
而江水心加上好友之後果然沒再跟他說話了,而是低頭玩著手機。
不管怎麽說,祁讓還是鬆了口氣。
一節大課加上課間一共95分鍾,但祁讓卻覺得這九十多分鍾比九年義務教育還漫長,課間江水心坐著沒動,他被堵在靠牆的位置,也不敢叫江水心給他讓位置。
好在不少同學一年沒見他,過來跟他說話,緩和了一點祁讓緊張的心情。
3點45分,第一節大課的下課鈴準時響起,老師的話已經說了一半了,聽到鈴聲楞是把剩下的話全部咽了回去,開始收拾她的包,比誰都先走出教室。
同學們紛紛往外走,高遠意路過的時候,順口問了祁讓一句:“讓讓,還不走嗎?”
祁讓哪是不想走啊,是江水心坐著沒動,他又不想主動開口跟江水心說話,便想等著江水心收拾好東西走了後,他就能出去了。
不過既然高遠意把話頭都遞過來了,他當然也可以順杆爬,他回了一句“馬上就走。”便站了起來,垂眸看著江水心道:“可以讓我出去嗎?”
江水心倒是站了起來,但讓出了身前的部分位置,可供一個人通過,而後便看向高遠意,問道:“高遠意,你還有讓讓以前的微信號嗎?”
祁讓麵對這個“疑似出軌對象”的人,肯定不樂意從他身前那巴掌大的地點擠出去,站著沒動。
高遠意愣了一下,回道:“有啊,怎麽了?”
“你截張圖,發給讓讓。”
“哦,好。”
一個已經走到前門的男生大聲喊道:“高遠意,不走嗎?”
“走,等等我!”高遠意急著追他的朋友,說了一句“發過去了,沒什麽事我先走了啊。”便匆匆離開了。
祁讓感受到包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顯然就是剛才高遠意發給他的截圖,他不明白江水心這樣做是為了什麽,索性直接問了出來:
“你想幹嘛?”
“給你看看真相。”
“什麽真相?”
“你先看看高遠意發給你的截圖。”
祁讓相信他的哥哥,百分之百相信,但他就是想看看江水心到底想做什麽,免得對方一直糾纏他。
所以他拿出手機,仔細看了高遠意發來的截圖,從頭像到名字都很正常,看不出來有什麽所謂的真相。
“看清楚了嗎?”江水心問。
祁讓答道:“看清楚了。”
江水心打開他自己的手機,遞到了祁讓麵前,“那你看清楚,這是你以前的微信號嗎?”
“是。”
“看看吧,以前的聊天記錄,看看你以前都說了些什麽。”
祁讓將信將疑地接過手機,入目第一句話就是以前的祁讓發的:【我想離婚。】
江水心:【怎麽了?】
祁讓:【我想通了,既然……】
“小祁先生,你怎麽還沒走?”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祁讓。
祁讓下意識把手機塞回江水心手裏,一抬頭,原來是李權來找他了。
“你、怎麽過來了?”
“祁總擔心您第一次來學校不習慣,讓我來接您。”
江水心嗤笑一聲,嘲諷地道:“是擔心不習慣?還是擔心遇到我啊?”
李權笑了笑,繼續對著祁讓道:“小祁先生,走吧,祁總還在公司等您。”
“啊、好,走吧。”
祁讓應道,看了一眼江水心,這次江水心倒是把空位完全留了出來,祁讓趕緊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跑了,生像後麵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著似的。
江水心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祁讓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了,他勾了勾唇角,將手機塞進挎包裏,最後一個離開了教室。
祁讓這邊跟著李權到了公司,直接進了他哥的辦公室。
祁月白正在處理什麽文件,看到祁讓進來,雖然沒有直接放下文件,但還是抽空問了一句:“今天感覺怎麽樣?”
“還行吧,老師和同學都挺不錯的。”祁讓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說完了又覺得他回答得實在太過敷衍,又補充道:“今天課間好多同學都來找我說話,問我這一年怎麽樣,感覺大家都挺好相處的。”
“嗯。”祁月白淡淡地應了一聲,視線還停留在文件上。
祁讓一個激靈,一下坐直了身子,坦白從寬:“對了,我今天碰見江水心了。”
他心想,就算他不說,李權還能什麽都不跟哥哥說不成?而且,他本來也沒有絲毫要瞞著哥哥的打算!
“哦?”祁月白這才抬起頭,問道:“他不是大你一屆嗎?今年應該已經畢業了,怎麽還和你上一節課?”
“對啊!我覺得他就是衝著我來的!”
“他衝你什麽了?”
“他跟我說……你在騙我。”祁讓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哥一眼,“哥,你不會騙我的對嗎?”
“你覺得呢?”
“我相信你,哥哥,我自己有眼睛,我能看到,也能感覺到,我不相信他,我隻相信你。”
祁月白微微勾唇,不知是被這句話哄到了,還是覺得這句話好笑。
“讓讓,我從沒有騙過你。”
祁讓一下放心了不少,試探性地繼續問道:“哥哥,我們的感情是一直都很好吧?”
祁月白眯了眯眼,“倒也不是,你曾經提過想要離婚。”
“啊?為什麽?”
“你剛醒來時我就告訴過你了。”
祁讓努力回想了一下幾個月之前的事,確實想起來當初他問了哥哥一嘴為什麽分房睡的事情,哥哥的回答好像是……無法滿足他的生理需求,所以他生氣了?
他還以為就是普通的生氣呢,誰能想到都鬧到離婚那一步了!
不過也幸好,哥哥一醒來就告訴了他這件事,江水心竟然還想用來挑撥離間,還好他沒信!
祁讓在心中給江水心的名字打了一個大紅叉,笑眯眯地跟他哥保證:“以後肯定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現在就覺得哥哥你哪哪都好。”
晚上,兩人就幹脆在外麵吃了個飯,才回到家裏。
今天也犯不著出去散步了,祁月白去健身房鍛煉,祁讓閑著沒事也跟了下去。
祁讓自然是沒打算練什麽肌肉的,就是這裏看看,那裏試試,最後一屁股坐在了一個練大腿肌肉力量的器材上,練不練不重要,祁讓主要是追求這麽一個感覺。
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拉著腿,一邊打開手機準備看點什麽,第一眼先看到通知欄裏好幾條江水心發來的消息。
祁讓抿了抿唇,倒要看看江水心還能給他整出什麽新花樣來,點開了江水心轉發過來的聊天記錄。
整個聊天記錄挺長的,但有幾句話給祁讓的印象很深刻:
【我想通了,既然他不喜歡我,那還是離婚好了,免得互相折磨。】
【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和我結婚也是有原因的。】
【要不我當初遇到一些事情,他不會跟我結婚的,我不想說這件事了。】
【沒關係,我已經想開了。我覺得你說得對,還有很多值得我去追尋的東西。】
哥哥和他結婚,是有原因的?什麽原因?
祁讓退出聊天記錄,看到了江水心新發來的消息:
【這個世界上,有兩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一是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二是讓真相永遠閉嘴。】
不知怎的,祁讓莫名有些惡寒,一個不留神,腿內收器械的猛地彈了回去,帶著他的大腿直接拉成了一個接近一百八十度的鈍角。
“嘶……“祁讓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微信不微信的,抱著抽搐的腿大喊:“哥!救命!我的腿、要廢了!”
祁月白一聽到聲音,立馬走了過來,用手勁兒將兩塊擋板拉合在一起,祁讓趕緊趁機把大腿抽回來,並在一起的時候還抖得跟篩子似的。
祁讓疼得眼眶發紅:“哥、我的腿好疼,是不是拉傷了?”
“我看看。”
祁月白拉開祁讓的手,輕輕按了按大腿內側的肌肉群,都還沒來得及問是不是這裏,祁讓就開始哇哇大叫了:“哥、哥!疼!輕點!”
“應該是拉傷了,”祁月白道:“我先帶你上去。”
“需要去醫院嗎?”
“先冷敷看看,不行的話我開車送你去。”
“嗚嗚嗚好。”
祁讓很後悔,非常後悔,他就不該在鍛煉的時候看什麽破聊天記錄!他現在覺得兩條腿都漏風!
祁月白把祁讓抱回一樓放在沙發上,隨後又去廚房弄了涼水來,用冷毛巾敷在腿拉傷的地方。
因為這個過程最好都不要動,以免扯到肌肉讓情況更嚴重,祁讓隻能像一條失去理想的鹹魚癱在沙發上,雙眼都找不到焦距。
正走神的時候,祁讓聽到他哥說了一句什麽,然後問他“讓讓,好嗎?”
祁讓也沒多想,直接就回答道:“好啊。”
幾秒鍾過去,祁讓遲鈍的大腦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哥剛才問他的好像是要不要搬回去住,方便照顧。
搬回去……住!
祁讓驚愕地瞪大眼睛,目光也恢複了聚焦,猛地一個轉頭看向他哥。
祁月白這時正擰幹了水盆裏的毛巾,摸了摸他腿上的毛巾已經有了點熱意之後,熟練地把剛擰幹的毛巾換了上去。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都是微斂著眉眼的,沒有那樣淡漠的眼神,他臉部的線條好像也因此褪去了平日的冷酷,夾雜了幾分溫柔繾綣的意味。
祁讓咽了一下口水。
“怎麽了讓讓?”祁月白注意到祁讓的目光,問道。
祁讓搖了搖頭,“沒,就是覺得哥哥你真的好好。”
他能感覺到哥哥對他很好,這難道不就是愛嗎?
以前的聊天記錄也不能說明什麽,沒有前因後果,沒有語境,江水心也沒有把聊天記錄轉全,他為什麽要相信沒頭沒腦的一段聊天記錄,而不是相信現在自己的感覺呢?
而且……他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當初他鬧著要離婚不會是因為他出軌了江水心吧?!要不然哥哥和周哥他們提起江水心的名字時為什麽一幅諱莫如深的模樣!
這樣想著,祁讓迷茫的眼神又逐漸堅定了起來,問出了心底最後一個疑惑:“哥哥,你當初為什麽要和我結婚?”
“結婚,”祁月白彎了彎唇,“當然是因為想和你結婚。”
真是和他想象中好不一樣的答案。
祁讓又不想說他背著哥哥看了江水心轉來的聊天記錄,抖不出他知道當初結婚似乎另有原因的事情,隻能順著話回道:“那我當時肯定也很想和你結婚。”
“現在也是嗎?”
“……現在也是。”祁讓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
他哥誒,除了討厭貓這個不算缺點的缺點,祁讓覺得他哥簡直完美無缺,誰能拒絕他哥啊!
祁月白彎唇笑了笑,轉頭又擰了另一條毛巾給祁讓換上。
半個小時過去,祁讓終於覺著腿不疼了,但是取下毛巾之後試著動了兩下,還是覺得扯得慌,於是心安理得繼續鹹魚躺,指揮他哥抱他上樓。
被照顧著洗漱過後,祁讓和他哥躺在一張床上,很快便睡著了。
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反正祁讓和他哥躺在一起就睡得特別好。
第二天早上,祁讓一睜眼就覺得格外神清氣爽,他好久沒睡過這麽好了,果然搬回來和他哥住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祁讓幸福地摟緊了他哥的腰,腦袋往祁月白側頸一埋,又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祁月白還沒下床,但也沒睡著了,靠坐在床上看書。
祁讓跟個樹袋熊似的抱著祁月白的腰,縮在被子裏,就剩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瓜頂露在外麵。
祁讓蹭了兩下,把睡得軟綿綿的臉露了出來,齜著一口大白牙笑道:“哥哥,早上好!”
“讓讓,早上好。”祁月白撥開祁讓額間亂糟糟的頭發,問道:“腿怎麽樣了?”
“隻有一點點感覺。”
“今天還是暫時不要動,需要什麽叫我。”
“好勒。”
祁讓喜滋滋地應下,覺得能鹹魚一天是一件再快樂不過的事情了。
祁月白是一個很細心的人,為了照顧祁讓,辦公也沒有回書房,而是就拿著平板電腦待在一樓陪著祁讓。
祁讓有什麽事叫一聲他哥就行,廢物的日子過得可以說是非常舒心,更令他舒心的事,他拿著畫板本來想嚐試著能不能找到畫畫的感覺,沒想到剛拿起筆,腦子裏麵立馬浮現出了他哥在外套下和他接吻的畫麵。
眼睛被遮住了,他全身心都隻能感受到他的哥哥,他們站在大街上,用一層外套與世人隔絕,這是一場坦誠的自我欺騙,也是一場旁若無人的浪漫旅行。
他的腦子裏充滿了種種對浪漫的幻想,幻想著周圍的人都消失了,世界在融化,他們自我欺騙著,等待末日的降臨。
大片的色塊鋪就,光是構圖和色彩的配合就已經營造出了世界末日下的浪漫感,祁讓手感很順,恨不得一刻不停畫出成品。
隻用了不到兩小時,祁讓順暢地收了筆。
他沒有畫得很細節,主要是用色塊和陰影強調了氛圍感,這種氛圍,細節過多反而會影響整體的呈現了。
總而言之,祁讓自己是對這幅畫滿意得不行,而且迫不及待想和他哥分享。
“哥哥,我畫好了!你快看看怎麽樣!”
祁月白看了一眼,像是被擊中了似的,直勾勾地看了好一會兒。
祁讓得意不已,“怎麽樣?好看吧?”
祁月白喉結輕微滾動:“很好看。”
比起好看,更多的是震撼,祁月白不止一次看到過這樣的畫麵,最終,這樣的畫麵也出現在了讓讓的眼中。
“嘿嘿,我就覺得我畫人像更順手一點,我失憶之後畫的基本都是人像,但我看以前的……咳咳、”說著,祁讓嗓子有點癢,幹咳了兩聲,“以前的作品,很少有人像的、”
祁月白起身把水杯拿了過來,“先喝點水。”
“哦。”
祁讓一上午沒喝水,嗓子確實有點難受,接過水杯大口大口就往下灌。
隻能說他對自己喝水的速度還是沒什麽數,灌得太急,又來不及咽,一不小心便潑了自己一身水。
“嘶——”
祁讓趕緊坐直了身子,拉開衣領防止睡衣被打濕,但就是這一拉,他看到自己的胸口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勁。
“哥!我這裏怎麽腫了?”
祁月白拿著紙巾幫祁讓擦水,聞言也低頭看了一眼,一臉平淡地答道:“我親的。”
祁讓:“???”
“因為是粉色的,看起來很有食欲。”祁月白語氣淡漠地又解釋了一句。
幾個問號已經不足以表達祁讓的情緒了,祁讓好想揪著他哥的衣領使勁晃一晃,再問他一句:我那禁欲又斯文的哥哥呢?你是誰?為什麽可以一臉淡定地說這種屁話!
水擦幹淨了,祁月白扔掉紙巾,抬眼看著祁讓,“上次喝醉了,忘記弄了,覺得有點遺憾,所以昨晚先補回來一半。”
“一半?”祁讓輕而易舉被帶偏了重點。
祁月白抬手,溫熱的手掌托在了祁讓右半腋下靠近肋骨的位置,臉緩慢地逼近,祁讓下意識後仰,被他哥順勢放在了沙發上。
寬大的衣領向右散開,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祁月白手指勾住衣領,輕輕向下一扯,粉色的一點便露了出來。
“還有一半,現在補回來嗎?”
祁讓後知後覺終於明白了,他哥口中的一半的意思是,左邊一半,右邊一半。
他哥昨晚隻碰了左邊不會就等著他自投羅網吧?!
“這、這不太好吧?”祁讓咽了一口口水,緊張地道。
“哪裏不好?”祁月白壓低了聲音,少了淡漠,多了幾分繾綣的蠱惑之意。
祁讓的防線搖搖欲墜,但僅存的理智還是讓他沒一昏頭全答應下來,而是艱難地找了個理由:
“這裏是一樓,萬一被阿姨看到了怎麽辦?”
“我帶你上去。”
祁月白根本不給祁讓拒絕的機會,直接把他抱了起來上樓。
祁讓緊張得不行,雙手僅僅揪住了他哥背後的衣服,縮在他哥頸間思考待會還能不能找到什麽理由拒絕的時候,突然發現,他哥的心跳得很快,那是他哥背著他走了半個小時都不曾有過的心跳弧度。
原來看似淡定地掌控全局的哥哥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嗎?
正在祁讓愣神的時候,祁月白踢開了一扇門,帶著祁讓進入後,鬆開一隻扶在祁讓腰上的手把門扣了回去。
祁讓以為他要掉下去了,緊張得死死摟住了他哥,但當他注意到房間裏的情況,也顧不得什麽會不會掉下來了,大聲喊道:“你怎麽把我帶到畫室來了?”
“這裏最近。”祁月白一邊答道,一邊推開牆架上的顏料,把祁讓放了上去。
畫室對祁讓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想到待會可能要在這裏發生什麽,祁讓眼尾都迅速蔓延上了一抹薄紅,
“又不著急,我們回臥室吧?”
祁月白撫摸著祁讓的眼尾,低低道了一聲“我急。”便抬起祁讓的下巴吻了上去。
祁讓從未想過,親吻也是一件會要人命的事情。
他清晰地感受到嘴唇與皮膚相接時柔韌的觸感,尤其是哥哥親吻他時,高挺的鼻尖總是會抵住他的某處皮膚,帶給他一種格外致命的吸引。
有時候他會覺得他變成薄薄的一張紙,哥哥滾燙的唇、熾熱的呼吸,都會輕易點燃他,將他燃燒殆盡。
祁讓頭昏腦脹,不自覺摟住了祁月白,迷迷糊糊的時候,他也會想,這一次他們都是清醒的,邁出這一步真的就代表他們是一對夫妻。
他好像也沒那麽抗拒,甚至……有一點期待。
祁讓抬起腿,想盤住他哥的腰,沒想到他剛有點這個意圖,腿就被按了回去。
祁月白道:“讓讓,你的腿還沒好。”
祁讓:“???”現在是心疼他的時候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讓讓委屈:“隻差最後一步男朋友卻因為我腿拉傷了還沒好就推開了我,但我覺得我還是挺OK的,我該怎麽辦?”
熱心“你就說你是不是不行,男人都聽不了這話,肯定立馬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讓讓:懂了。
晚上,讓讓主動撩撥哥哥,箭在弦上,他哥還是推開了他。
讓讓:“你是不是不行?”
哥哥:“讓讓,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
讓讓:“……”不是說男人都聽不得這句話嗎?為什麽他哥一點都沒惱羞成怒?
當晚,這座城市又多了一個徹夜難眠的失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