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雲頂山之行
第三十一章.雲頂山之行
祁讓養好腿之後, 轉眼又到了周四。
這幾天不知道江水心出是於什麽心理,沒跟他發過一條消息,祁讓本來是想把人刪了的, 可對方什麽都沒說, 他也不至於突然就把人刪了, 這事也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有了上一周的經驗,祁讓這回不僅提前來了,還特意選了一個靠走廊的位置,保證不會被任何人堵在裏麵不能走。
隨著時間的流逝, 教室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周圍的位置也慢慢被填滿, 祁讓正襟危坐,打起萬分精神應對可能即將到來的江水心。
距離上課大概還有最後五分鍾的樣子, 班上的同學基本已經到齊了,許久都不見有人再進來的時候,一道濃豔的身影終於姍姍來遲。
江水心和老師打了聲招呼,意料之中得到了許可, 便徑直走到了祁讓身邊。
“讓讓,可以往裏邊竄一個位置嗎?”
祁讓今天坐的中排,往裏竄了也不會靠牆,他不想引起老師的注意,便往裏竄了一個位置, 把走廊邊的位置讓給了江水心。
江水心順勢坐下, 掀起一股極好聞的馥鬱的花香味。
當然,在祁讓聞來,再好的味道也比不過他哥身上淡淡的烏木沉香味。
“你看了嗎?聊天記錄。”江水心瞥了祁讓一眼,問道。
“看了。”
“沒什麽想說的嗎?”
“沒有, ”祁讓搖了搖頭,“比起所謂的真相,我更相信現在的感覺。”
“哪怕以前他是你最恨的人,你也無所謂嗎?”
“不可能,我失憶了,但是我記得我對你們所有人的感情,我很依賴我的哥哥,他不可能是我最恨的人。”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也許他曾經的確是你最依賴的人,但後來卻成為了你最恨的人。你看到聊天記錄了吧,你曾經那麽渴望和他離婚?”
祁讓現在是一提到離婚這個話題就心虛,更何況旁邊坐著的還是他的疑似出軌對象!
他果斷搖了搖頭:“都是我的錯,你別說了,老師上課呢,我要聽課。”
江水心眼睛微眯:“那我隻能下課後再跟你說了。”
祁讓表麵點頭,實際上想的是,一下課他就跑,想說,那也得看他想不想聽。
祁讓那點小心思幾乎可以說是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江水心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不過這些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索性心裏也沒有多麽氣惱。
他早就知道祁讓是這樣的人,和其他越單純越容易被挑撥的蠢貨不同,祁讓的思維核心是“信任”,隻要是他信任的人,除非對方親自破滅在他眼前,否則他都會無條件選擇信任。
這樣的人,能作為他信任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同理,在其他想挑撥關係的人看來可能就有些糟心。
毫無疑問,也正是如此,祁月白才敢答應讓讓回學校繼續讀大四,因為他知道,讓讓會毫無保留相信他。
這曾是江水心最愛的讓讓的特質,所以他不覺得糟心,他期待著再一次破滅讓讓的信任。
上一次花了兩年,也許這一次他會快很多,因為這一次,他足夠了解他的敵人——祁月白了。
沒人打擾,一節課的時間好像過的很快,祁讓還意猶未盡,下課鈴聲已經打響了,老師一刻也不停留,拎著包第一個離開了教室。
祁讓也不想過多停留,把書往包裏一塞,站起來就想走。
江水心穩穩地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明顯沒有要讓開的意思,祁讓隻能看向另一邊的走廊,大概有四五個人坐在另一邊,但他們還在收拾東西,祁讓再急,也隻能乖乖等著。
過了一兩分鍾,左邊的人終於開始一個接一個往外走,祁讓也趕緊跟上,不想腳剛邁出去,手腕被人拽了一下,差點栽進江水心的懷裏。
祁讓一臉驚悚:“你拉我幹什麽?”
“上課不是說好了嗎?下課繼續把話說完?”
祁讓:“……”可他隻是隨口敷衍的啊!
“你敷衍我玩兒?”
江水心化濃豔的妝,眼睛一眯還怪有壓迫感,祁讓也不知道他怎麽就那麽慫,下意識後背一緊,答道:“沒有!”
“那好,出去說吧。”
“就在這兒說不成嗎?”
“快點,要不然你親愛的哥哥又要派人來了。”
這話倒是給祁讓提了個醒,對啊,說不定待會兒李權就來了,他往這一站,江水心能奈他何呢?
這樣想著,祁讓就想一屁股坐下去,江水心一眼就能看出來祁讓在想什麽,拖著他直接往外走。
祁讓從沒想過,穿著高跟鞋小短裙、看起來沒比他多二兩肉的江水心力氣竟然這麽大,拽得他手腕生疼,根本耍不了賴,直接就被拽出了教室。
李權趕到的時候,教室裏早沒了祁讓的身影,問剩下的幾個同學,說是跟著人從後門走了。
他趕緊給祁讓打了個電話,電話隻響了幾聲就被掛斷了,再打過去就已經顯示關機。
李權腦門直接給驚出了一層細汗,不敢耽擱,打電話跟祁月白說了這件事。
電話另一端,祁月白的眼神微黯。
他不可能完全隔絕讓讓回到學校,隻能盡量減少讓讓和江水心相處的時間,而讓讓又不同意司機跟進學校等著他,所以他才會叫李權去接人來公司,這樣的理由也不會引起讓讓的反感。
但是,江水心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讓讓帶走了。
祁月白問道:“你什麽時候到的?”
“三點四十。”李權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對不起祁總,是我的失誤。”
李權沒敢解釋因為上一次遲了一點,今天他還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鍾出發,沒想到今天這麽倒黴就遇到了一起車禍堵車。
謝情書早就教過他,不管原因他都應該提前考慮到,沒做好就是沒做好,祁總很厭惡別人喋喋不休的解釋。
“回來吧,自己去找謝情書。”
“我知道了祁總。”
祁月白掛斷電話,用私人手機撥通了祁讓的電話,機械女音提醒他對麵已關機,他發了兩條信息過去:
【讓讓,你去哪了?為什麽關機了?】
【看到給我回個電話,我很擔心你。】
沒有得到回複,隨後,他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幫我追蹤一個車牌號……”
再說祁讓這邊,他倒不是不想回電話,而是不能。
他剛被江水心拽著走出教學樓,李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以為遇到什麽救星了呢,趕緊就想接通電話,完全沒想到過江水心竟然會堂而皇之搶走他的手機。
“你幹什麽?”
祁讓想把手機搶回來,但江水心仗著有高跟鞋的加成,楞是把手機舉到了祁讓無法觸及的高度,長按強製關機。
“他獨占了你這麽長一段時間,我想安安靜靜說會兒話不過分吧?”江水心說道。
“什麽啊,他是我的哥哥,我們本來就一直在一起啊。”
“讓讓,我們才本來就一直在一起。”
“才不是,我心裏隻有我哥,你別誣陷我。”
江水心嗤笑一聲,可不想再聽到讓讓嘴裏蹦出他有多愛祁月白之類的話,拽著祁讓繼續往前走。
祁讓一邊觀察江水心手上的手機,一邊嚐試掙紮道:“這裏說話不可以嗎?又沒人打擾我們。”
“不可以,這裏人太多了。”
“那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祁讓不想待會兒知道,奈何力量不如人,也拉不下臉喊救命,隻能認栽。
江水心把祁讓拉到了辦公樓下麵的停車場,把祁讓塞進副駕駛之後,他坐上駕駛位,發動了車子。
門鎖著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祁讓也沒有那個跳車的膽子,隻能從嘴上嚐試著做最後的掙紮:“這裏沒有別人啊,你想說什麽這裏不是很合適嗎?”
“讓讓,你還是先思考一下,從你醒來開始,祁月白真的始終如一,沒有任何讓你感到奇怪的地方嗎?”
祁讓想都沒想,直接答道:“沒有。”
江水心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祁讓癟了癟嘴,不說不說,他還不想說話呢!
反正祁讓也絲毫沒有要去懷疑他哥的意思,臉朝著窗外認真記一記路線,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派上用場呢?
沒有手機,祁讓對時間的流逝也沒什麽概念,就覺得江水心這車真的開了很久,周圍從高樓林立變成了樹木叢生,再遠一點甚至有山巒起伏,好像是開進了什麽郊區。
這種地方,確實沒什麽人了,但同樣也意味著,祁讓要甩掉江水心開跑都不可能。
祁讓甚至懷疑,他做得要是讓江水心不滿意了,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深山老林,江水心都敢把他一拳砸死。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還是太危險了。
繞過很長一段盤山公路,江水心把車停在一片石子鋪就的大平台上,隨後便下車去後備箱取出一個巨大的黑色包裹,順便把腳上的高跟鞋扔進去,換上了一雙輕便的靴子。
至於為什麽不是運動鞋,江水心是想換雙好走路的鞋,但也不是什麽都不挑,能用運動鞋配蕾絲短裙。
祁讓磨磨蹭蹭沒下車,四處看了一眼,確定江水心是把他帶到某座山上了,說不定還是什麽旅遊景點,因為周圍停了不少車。
就在這時,江水心敲了敲車窗:“下來吧。”
“這是哪兒啊?你帶我來幹什麽?”
“說話啊,你不是不想在課上說嗎?”
祁讓:“……”神經病啊!早知道他還不如就在課上說了!
“下來吧,去吃點東西,不吃飽你怎麽回去?”
說得也有理。
祁讓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決定還是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江水心扛著那個黑色的大口袋,順著上山的小路往上走,祁讓也隻能跟了上去。
走了半天,而且全都是上坡路,祁讓有點受不住了,哭喪著臉抱怨:“不是說吃飯嗎?這越走越偏僻了,哪有吃飯的地兒啊?”
江水心看了一眼手表,“快了,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
“早知道這麽遠,我寧願不吃!”
“那你現在要回去嗎?”
祁讓望了一眼回去的下坡路,一眼根本都望不到頭,怨氣被激了出來,說什麽都要吃到這頓飯才行,惡狠狠道:“都走了這麽久了!我才不回去!”
這一走又是整整半個小時,祁讓被那一口怨氣吊著爬到了山頂,一登頂,看到地上的幾個帳篷和擺弄望遠鏡的人,祁讓人傻了:
“你不是說來吃飯嗎?”
江水心把黑色的袋子放在地上,打開夾層,取出好幾樣速食擺在地上:“江家小店今日開張,有火鍋、拉麵、飯菜,您要哪樣?”
祁讓愣了幾秒,後知後覺意識到他是被江水心騙了,啪一下,心態直接崩成了爆米花。
他眼眶一紅差點沒哭出來,聲音顫抖地罵道:“你神經病啊!”
旁邊一大哥正擺弄望遠鏡呢,一聽這話有點忍不了了,對著祁讓道:“小夥子,你怎麽跟你女朋友說話呢?這玩意兒這麽重你全讓女朋友背也就算了,人家特地給你帶了這麽多吃的,你不感謝人家怎麽還挑三揀四的呢?”
祁讓真是有苦說不出,氣得眼淚汪汪的,感覺一眨眼淚水都要嘩嘩掉下來了。
大哥有點尷尬,“嘿你這小夥子,怎麽跟個小姑娘似的,還沒說兩句呢,你就哭了?”
祁讓一把抹掉眼淚,但一想到他不僅被人暴力拉來了深山老林,還傻乎乎地跟著上了山,就委屈得不行,又是氣自己沒用,又是氣自己傻,眼淚越抹越多。
眼淚也不聽話,祁讓一時悲從中來,自暴自棄地哭了出來。
大哥:“……”他今天就不該張這個嘴,現在的小年輕可真惹不得。
江水心遞了些紙巾給祁讓,安慰道:“放心吧,你哥哥不會知道我們背著他來觀星的。”
祁讓本來不想說話的,一聽江水心提到他哥就憋不住了,抬起哭得通紅的眼瞪著江水心,“你胡說!誰背著哥哥和你來觀星!是你騙我來的!”
大哥本來已經把頭轉過去了,一聽這對話差點沒把望遠鏡砸爛。
啥玩意兒?嫂子的誘惑?現在的小年輕都玩得這麽猛?
祁讓沒意識到他們的對話有多奇怪,繼續惡狠狠地盯著江水心。
江水心彎了彎唇,又道:“那你就這麽跟你哥哥說吧,他不會生你的氣的,別哭了,嗯?”
“哥哥本來就不會生我氣!不要你假好心!”祁讓一把將紙奪了過來,才不要江水心幫他擦眼淚,他是不會背叛他哥的!
“吃點什麽?餓壞了,你哥該怪我沒照顧好你了。”
祁讓再次被狠狠戳中了死穴,不管多生氣生氣也聽話地認真看了看江水心帶上的食物,凶巴巴地指揮道:“我要那個酸辣粉。”
“等著,我給你煮。”
江水心直接拆了自熱火鍋,用加熱包煮熟粉,拿給祁讓吃。
不得不說,江水心雖然很討厭,但粉是無辜的,祁讓吃完了一碗粉,還意猶未盡,又追加了半碗泡麵還有一塊巧克力才吃飽。
完事江水心收拾幹淨垃圾,剛好天色有點開始轉黑了,他抓緊時間把望遠鏡架好。
祁讓吃飽喝足,加上爬了那麽久的山,累得不行了,坐在原地就開始昏昏欲睡。
與此同時,祁月白已經收到消息,開車趕往雲頂山。
雲頂山、失聯、江水心,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不斷把祁月白的思緒扯回一年多以前。
因為江水心的不斷介入,那個時候他和讓讓的關係已經走向了僵化,雲頂山的那一晚,便是一切的轉折點。
雲頂山是C市著名的觀星景點,山頂建有觀星台,還有一台望遠鏡,很多天文愛好者都會不遠千裏跑來這裏觀星,更有甚者,會親自帶著自己的望遠鏡來。
作為一處景點,雲頂山自然也有纜車,但隻到16:00就會停運,如果在這個時間之後到達,隻能把車停在進山口的石子停車場上,再徒步爬到山頂。
那時的祁月白發現讓讓下課後沒有按時回家再追蹤了江水心的車牌號又親自開著車趕來雲頂山的時候,別說纜車了,天色都快要完全黑了。
他看見延伸向山頂的林間石階,光是想一想要走進去,就覺得惡心到了極點,他微微顫抖著手點燃了一根煙,又給祁讓打了兩個電話,但無一例外,都沒有被接通。
煙一支一支燃到底,天色逐漸變黑,在月亮出來後又微亮起來,到了淩晨三四點左右是最黑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再之後,黎明到來,天色由極暗瞬間轉為微亮。
祁月白抽了太多煙,又吹了一夜涼風,再好的身體也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
差不多七八點的樣子,陽光已經照亮了半邊山,祁讓和江水心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
祁月白忍住咳嗽的欲望,一臉平靜地等待著讓讓接近。
以往,祁讓遠遠看見他哥站在哪裏等他,立馬會揚起笑容,拋下身邊的人一個猛子撲進祁月白的懷裏。
但今天,祁讓沒有笑,更沒有跑過來,反而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失去了笑容,低著頭慢吞吞踢了兩腳小石子,短短的一段距離,他用了幾分鍾才走過來。
祁月白幾度想要咳嗽,但他都硬忍了下來,因為還有比這個難以忍受的事情存在——讓讓走到他麵前,第一句話就是:
“我想開了,以後不會讓你為難了,離婚吧。”
讓讓想開了,可他想不開,從很多年前,就想不開了。
時隔一年半之久,沒想到還會再次遇見同樣的境況。
祁月白車開得飛快,幾度被車載助手提醒超速,他幾乎是壓著限速往上趕,但天色還是漸漸暗了下來。
已經快七點,天幕微垂,想去雲頂山觀星的人這個時候早已經上去,入口處的石子停車場並不規則地排列著幾十輛車,留下的空位有限,而且都被擠壓在不好的地段,要麽是本來的空間被旁邊的車擠了,要麽是空位有樹樁或者坑洞。
一輛黑車挑選了一番,選擇了有樹樁的那個車位,憑他底盤的高度,隻要小心一點,還是能開進去。
就在司機一邊看窗外一邊小心翼翼倒車的時候,另一輛車線流暢的黑車呼嘯而至,在靠近他一旁那個兩邊都被壓線的空位邊時向右打方向盤,做出了一副要倒車進去的架勢。
司機瞬間連自己的車都不想倒了,就想看看新來的這人得是有多藝高人膽大。
要知道,他剛才可是特地下車把所有停車位都看了一遍,他旁邊那個車位,地方確實平坦,但左右兩邊的車都壓線了,大一點的車型擠都擠不進去,就他這種普通車型,硬要往裏開也得刮車。
然後旁邊那人,轉向停之後,都沒猶豫,直接換了倒車檔,一氣嗬成滑進了狹窄的空位。
司機:“……”
過了一會兒,車門被推開一條不寬的間隙,一個麵色冷峻、穿著西裝的男人側身走了下來。
隻見他雙手覆蓋著一層黑色的皮質手套,提著一把黑色的傘,站在車尾點燃了一支煙,吐出的煙霧氤氳了他看向山頂的眼。
縱使司機是一個直了幾十年的純直男,但這一刻,他也得承認,這個男人是真的性感。
不知不覺中,一根煙燃到了底,他將煙摁滅在了自己的車尾,撐開傘大步走向了上山的石階路。
直到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在崎嶇的林間小路中,司機才猛然回過神,他竟然盯著一個陌生男人看了那麽久,慌忙把車倒回空位中。
另一邊,江水心調試好了望遠鏡,一回頭,就見祁讓頭一點一點的已經睡著了,他拿起之前蓋望遠鏡的小毯子,裹住祁讓,又把祁讓抱到了望遠鏡旁邊。
整個過程中,祁讓睡得不省人事,什麽也沒意識到,看得隔壁大哥又是一陣長籲短歎。
太陽越來越低,終於徹底消失在山邊,上一秒好像都還能互相看見對方的臉,這一秒就已經是伸手勉強能看見五指的漆黑了,很快,遙遠的天際邊閃爍的星也逐漸亮了起來。
蹲守著的人不再閑聊或者是玩手機,而是蹲在望遠鏡旁邊調焦觀星。
江水心自然也不例外,尋找著一顆星。
他有一顆想要觀測的星,心中知道大概的方位,但即使這樣,也需要不斷移動主鏡調試方位,才能真正捕捉到那顆星。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他的眼睛慢慢適應黑暗,看到越來越多關於星體的細節,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再次觀測到了那顆星的所有細節,這時候讓讓早已經睡得七葷八素了。
“讓讓,醒醒。”江水心捏了捏祁讓的臉,聲線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沉斂。
可惜祁讓根本聽不見,在夢中隻覺得是有一隻蚊子圍著他的臉嗡嗡亂叫,不耐煩地轉了下臉,埋在毯子裏繼續睡了過去。
江水心頓了頓,說道:“讓讓,你哥來了。”
“嗯……哥……”祁讓黏黏糊糊地喊了兩聲,扭了扭身子繼續想往毯子裏縮,突然腦子裏一道亮光閃過,身體僵了一下,混沌的腦子猛地清醒過來。
他唰地坐直了身子,一臉心虛地四處張望,“哥?我哥在哪?”
“在這兒,過來看看。”一道清冷的聲音把祁讓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祁讓迷茫地回過頭,看見江水心指著望遠鏡道:“來,過來看看。”
祁讓:“……”
嚇死他了!他也不知道他怎麽就睡到了江水心的腿上,他還以為真的被他哥看見了呢!
“你幹嘛嚇我?”
“怎麽是嚇你呢?咱行得正坐得端,你心虛什麽?”
旁邊的老大哥哼了一聲,小叔子都睡嫂子腿上了,還行得正坐得端呢,要他是那個哥哥,估計都想打死這個不孝的弟弟!
祁讓一臉迷茫,關他什麽事啊,這老大哥為什麽總是哼他!
哦,不止是這個老大哥,其餘人好像也特別喜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一種詭異的不好的預感漸漸湧了上來。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上山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江水心說那些屁話在旁人聽來有多奇怪。
祁讓霎時間徹底清醒了過來,一臉見鬼地看向江水心。
江水心知道祁讓這是反應過來了,樂得眼睛微眯,笑道:“別愣著了,過來看看,等你看完,你想做什麽我都聽你的。”
祁讓:“……”
他悄悄看了大哥一眼,果然大哥又是狠狠歎了一口氣。
不能這樣平白被人誤會了!
祁讓道:“行,那我看完就要回去,我哥哥不喜歡你,我想回去了。”
“過來看吧。”江水心把中間的位置讓出來,叫祁讓來看,“你的眼睛還沒適應黑暗,多看一會兒,會越來越美的。”
祁讓將信將疑地把眼睛湊了過去,第一眼看過去,就幾個亮晶晶的小點,和肉眼看星空沒什麽區別。
他漫無目的地想著,也不知道有沒有洗清那位老大哥的誤會,一邊盯著那幾個小點看,確實正如江水心所說,當他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他能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
不知過去了多久,星星點點的光組成了一條眼睛狀態的絲帶,整體好像是呈現紅色的,像極了一隻眼睛。
他忽然就找到了合適的語言來形容他哥的目光——就像是這樣,不帶人欲情感,仿佛漠視一切的星雲,從萬裏高空墜下,帶著湮滅一切的氣勢,他與整個世界就此隔離開。
祁讓無比震撼,一時半會兒甚至失去了言語的能力,江水心在這時向他娓娓道來關於這顆星的信息:
“這顆星叫做北落師門,是很多南方城市向南能看到最明亮的星。”
“北落師門四周圍繞著一圈圓盤狀的塵埃雲,最初科學界認為塵埃雲是受到兩顆行星的引力形成的,也就是說,塵埃雲中隱藏著一顆北落師門b,而科學家也確實檢測到了另一個顆行星的信號。”
“但在16年,北落師門b的信號徹底消失不見,並且再未被發現,今年國際天文學會宣布北落師門b被除名。”
“星雲雖然呈現出來的總是黑白色的雲霧狀,但這並不代表星雲本來就是黑白色的,隻是需要長時間的曝光才能獲得豐富的顏色。”
“哦……”祁讓幹巴巴應了一聲。
“一年前,我們也是在這裏看的北落師門,你告訴我,它看起來很像祁月白的眼睛。”
祁讓終於來了一點興致,兩年前的他倒是和現在沒什麽區別嘛。
“你說這個的眼睛很可怕。”
“哦……啊?你唬我的吧?”祁讓沒覺得那樣的眼睛多恐怖啊,相反,他一想到哥哥的眼睛像是縮小版的星雲,就覺得浪漫到無以複加。
“你說你一直覺得他很奇怪,但說不出來具體是什麽讓你感到奇怪。”
“直到你看到這片星雲才明白,他的眼睛裏沒有情感,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會有這樣冷漠的、沒有情感的眼神呢?你永遠看不透他在想什麽,你在心動的時候,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一輩子和一個隻會衡量得失的人在一起,實在太可怕了。”
祁讓本來沒覺得這件事怎麽樣,但是聽著江水心的描述,他竟然漸漸產生了一種汗毛倒立的惡寒感。
他恍然驚覺,他好像真的很難看到他哥情緒有明顯起伏的時候,大部分,他個冷靜得像一台機器,簡直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你付出的感情永遠不可能得到反饋,他做出的反應全都是利益衡量之後效益最大化的選擇,即使這樣,你也不覺得可怕嗎?”
祁讓應該反駁的,他也想要反駁,但他說不出話,曝光之後,星雲的的紅色好像漸漸濃鬱了起來,越來越像一隻毫無感情的紅色眼睛,盯著他,一刻也不停地盯著他,讓他後背有些發冷。
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身體的控製權,祁讓偏頭躲開鏡筒,冷汗涔涔地道:“我要回去。我看完了,你說過的,我看完你就什麽都聽我的,我要回家,我不想待在這裏。”
說著,祁讓看了一眼上山的方向,甚至想著如果江水心不答應,他也要想辦法下山,這一眼,他卻突然呆住了——
一道撐著傘的黑影沿著小路走了上來,月光淡淡的,給他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但是除此之外,他的整個人都浸在黑暗中,黑色的手套在傘的陰影之外,反射出冷冷的光輝。
“讓讓,找到你了。”
來人輕抬傘沿,半張棱角分明的臉暴露在月光中,輕柔的語氣下似乎壓抑著什麽,像是平靜的海麵下,隱藏著一個致命的巨大漩渦。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些關於我寫文這麽久的心理話:
20年的2月29日,我在晉江發表了第一篇文,但實際上,這不是我第一次寫文,我高中在外站寫過,成績還行,但因為高考壓力,放棄了。
這一放棄就一直到了20年,因為疫情,才重新開始寫文。
還有一個月,我就寫了整整兩年了,你們也看到了,成績真的不怎麽樣,每次我都告訴自己,下一本會更好,實際上並沒有。我以前還停說過一句“百萬必成神”,意思就是寫了百萬字一定會獲得不錯的成績,很顯然我也沒有做到,我早就超過一百萬字了。
我覺得我可能真的不適合幹這個,我不喜歡追求熱點,寫出來的情節動輒在被封的邊緣跳舞,但我真的不是在搞噱頭,我是真的喜歡這種。
我之前看到過一個說法,我覺得還挺貼合我的想法:陰間cp就是最好味的,不要相信純粹的愛,要相信恨,相信不甘和遺憾,愛是短暫的火,你抓不住火,但燃盡剩下的灰可以吞進肚子裏。
是的,這就是我的想法,我以前喜歡打甜文tag,但總會有小天使留言說“虐”“偏正劇”,其實我真的在認真寫我認為的甜文,因為我對甜的定義就是上麵說的,不相信純粹的愛,而是命中注定的不得解脫。但是好多人說不甜,所以我現在就不打甜文tag了。
甚至我前兩天看上一本的評論區,意外發現有人給我打了兩分,說我邏輯亂七八糟,說實話,挺藝謀的,因為我“自命清高”,一直以來最追求的就是行文邏輯以及人物的立體,我不想寫所謂的工具人,我想體現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他們做出的每一個選擇是基於性格和事件而做出的必然的命運的選擇,但是這一點我至今為止做得也不是很好,我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一個被環境創造出來的複雜的性格,但是又沒有筆力完全展現出來。
說了這麽多,我就是想說,我現在挺懷疑自己的,不願意去追求流行,寫著不被主流接受“三觀不正”的文,有點酸腐文人那種“自命清高”,我可能真的不是很適合幹這一行。
我打算後天去算個命,讓我媽帶我去,我媽說那個人在我們這一代都很有名,據說很準。
不是宣傳封建思想,我算是薛定諤的無神論者吧,不相信鬼神,但我是相信所謂風水、陰陽的,我們家洗手台上的鏡子正對著門,門後麵又是走廊,我就很害怕這樣的設計,晚上不敢洗臉,大家應該都有所耳聞,鏡子不能對門,反正我很害怕,不受控製的害怕。
到時候看看大師怎麽說,大師要覺得我不適合幹這個,我還是會把這本寫完,也許以後也還會寫,但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使勁兒寫,甚至為了追榜單日六日萬,反正,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