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為你縫寢衣xiN
柳凝歌很不喜歡這種死寂的氛圍,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與他說話。
“你家中可還有親眷?”
人在最絕望時,回憶起過去,腦海中浮現的往往都是最美好的場景。
士兵艱難的扯動了一下嘴角,“我有妻子,還有一個不足三歲的女兒。”
“你可曾見過女兒?”
“見過一次,那時的她還是繈褓裏的嬰兒,過去這麽久,應該學會說話了。”
“她一定很想你。”
士兵哽咽著,“我做夢都在思念妻子和女兒,可這一次,怕是撐不過去了……”
“誰說撐不過去?”柳凝歌給他注射了一劑藥,“最多一個月,你就能策馬而行,我會和王爺交代一聲,準你休沐一段時日,回去探親。”
“你說的是真的麽?!”士兵並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一聽能活,臉上的陰霾立刻一掃而空。
“騙你有什麽好處,你隻需要踏踏實實在這躺著,按時服藥,很快就能痊愈。”
“好,我會按時服藥,都聽大夫的。”
其他重傷的士兵們聽的真切,紛紛掙紮著,想要讓這位神醫幫忙醫治。
“大家都別亂動,我會挨個為你們診治的。”
“多謝神醫,多謝神醫!”
士兵們仿佛忘記了傷口處的劇痛,全都沉浸在了擁有一線生機的喜悅裏。
他們有人斷了腿,有人失去了雙手,但即便如此,也拚盡全力想要活下去。
隻有活著,才能守在家人身邊,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柳凝歌忙碌到後半夜才走出營帳,白珂蹲在角落裏眯了會兒,聽到動靜,趕緊揉著眼睛迎了過去,“王妃,醫治的如何了?”
“除了兩個傷及腦部的,其餘的都能救。”
顱內出現感染,手術成功的幾率非常低,而且就算治好了,將來也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王妃,那兩個人該怎麽辦?就這樣放著不管麽?”
“我還沒想好。”他們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真的願意變成廢人,在床榻上躺一輩子麽?
而且後續的治療,照顧,又該如何解決?
她越想越頭疼,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我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
回到主帥營帳,秦禹寒正坐在桌邊提筆寫著折子。
“你肩上傷還沒好,不宜久坐,我替你寫吧。”
男人沒有推脫,將毛筆遞了過去。
柳凝歌接過狼毫筆,坐在了凳子上,“要寫什麽?”
“告訴父皇,我不打算回京都養傷,另外,兵符已轉交給了師父。”
“嗯。”她模仿秦禹寒的筆跡寫好折子,走到了榻邊,“天都快亮了,你沒睡會兒麽?”
“你不在,我如何安睡。”秦王抬手,將心愛之人攬入懷中,“士兵們的傷勢怎麽樣了?”
“大部分沒有性命之憂。”柳凝歌想起他們的慘狀,歎息著閉起了眼,“這是我第一次身臨其境體驗戰場的殘酷。”
“感覺如何?”
“一將功成萬骨枯,大梁的安定,都是這些將士用性命換來的。”
秦禹寒安撫的拍了拍她後背,“別胡思亂想。”
“王爺,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別讓我擔心。”
“我會的。”家中有人等候,他怎麽敢坦然赴死。
柳凝歌累的厲害,很快在男人懷中沉沉睡去。
翌日晌午,她被簾帳裏的談話聲驚醒。
秦禹寒歉意的看了她一眼,“吵醒你了?”
“沒有,睡飽了。”她伸了個懶腰,看向了一臉沉重的折影,“出什麽事了?”
“回王妃,那兩個頭部受創的士兵昨夜自盡了。”
自盡?!
這兩個字,刺的柳凝歌心口一陣疼痛,半晌沒出聲。
他們果然還是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留住了僅存的驕傲。
“王爺,這兩人都是家中獨子,尚未成婚,屍體該怎麽處理?”
“埋在北疆吧。”秦禹寒望向茫茫大漠,“這裏葬著的數萬弟兄正在等著他們。”
折影點頭,“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這兩個士兵年紀很小,身手也不錯,原本不該傷的這麽重,可為了保護尤慎撤離,硬生生扛著蠻人的鐵拳,被打掉了半條命。
屍體下葬時,尤副將跪在坡上,哭的肝腸寸斷。
其他將士們看的眼眶泛熱,默默抹著眼淚。
北疆的寒風拂過兩座矮墓,呼嘯著奔向無邊的大漠。
遠處雲霞映紅了天際,曆代犧牲在這裏的英雄們魂魄安睡著,繼續守護這片廣闊的土地。
尤副將傷心過度,哭腫了一雙眼,賈牧山嘴上責罵他沒出息,自己也紅了眼眶。
柳凝歌平靜的看著所有人,一言不發的披著氅衣去了那片山坡。
秦禹寒怕她自責,不近不遠的跟著。
山坡上有很多散亂的墳墓,還有一塊巨大的石頭。
石頭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有許多已經被風雪腐蝕,隻留下了模糊的痕跡。
秦禹寒:“這塊石頭是師父立在此處的,他說隻要留下了名字,靈魂就永遠不會消亡,等有朝一日徹底擊潰了蠻人,就將刻滿名字的石頭搬回京都,讓他們受天下百姓朝拜。”
“一定會有那天的。”
“嗯。”
兩人在山坡上吹了許久冷風,柳凝歌平複了心緒,扭頭道:“回去吧。”
“好。”
營帳內,白珂收拾好行李,幹糧也已準備妥當。
“王妃,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就能啟程。”
“你先下去吧。”
“是。”
譴退阿珂,柳凝歌拿起針線,為秦禹寒縫著寢衣,“都破成這樣了,直接丟掉算了。”
“這寢衣是你送我的,補補還能穿。”
“要是喜歡,我回京都再為你做幾身就是。”
“好,等這一仗結束,本王就換上新的。”
女人又嘟囔了幾句,將破掉的地方修補好,咬斷了線頭,“縫好了。”
“嗯,明日回去,我派幾個人一路護送你。”
“不用,有祁風和阿珂就行了,人多反而顯眼。
秦禹寒沒反駁,視線黏在她臉上,一刻舍不得挪開。
“這樣瞧著我做什麽,我臉上有東西麽?”
“沒有,就是覺得你比起從前更好看了。”
“花言巧語。”柳凝歌抿唇一笑,“我不在這,你可得老實點,可別弄出個小妾氣我。”
“本王此生有你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