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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殺手與小寡婦(二)

  周遭靜得可怕,連鮮血滴落的聲音,彷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這……殺人了?


  阮墨活了十數年,當真頭一回撞上如此血腥的畫面,心頭劇震,整個人僵在原地,彷彿被死死掐住了脖子,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長劍倏地抽回,快得悄無聲息。


  腰腹的傷口缺了劍身的阻隔,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早已斃命的偷錢賊軟軟倒地,發出一記沉重的悶響,終於將她飛離的神思硬扯了回來。


  然而她看清裡面那人之後,寧可繼續神遊天外,也不願面對他。


  太……可怕了。


  他穿著一身漆黑的夜行服,全身卻無一處是乾的,衣角緩緩滴著血,已然在腳下匯成了一小攤,還有不斷擴張的勢頭,更別提那張包著蒙面巾,發間卻流下幾道細長血痕的臉了。


  明明身上的傷口比偷錢賊更多,傷勢也更嚴重,此刻竟還能保持直立的姿勢,手中沾血的長劍握得極穩,全然看不出是傷重之人。


  更可怕的是,他一雙幽暗的黑眸,此刻正沉沉盯著她,那眼神……彷彿在盯著獵物。


  阮墨咽了咽口水,極其後悔自己方才沒有多喊幾聲,要是能引來多幾人,想必他也不敢當著眾人之面對她如何如何了……


  「過來。」


  正猶豫是繼續坐以待斃抑或是尋機逃之夭夭時,一道低沉沙啞的男聲緩緩響起,驚得她瞬間回神,抬頭看向男人所站的方向。


  他、他開口說話了?

  要她過去做什麼?

  該不會,是因為她看見了他殺人,所以要滅口吧……


  男人似是不耐煩了,一揮長劍猛地劈在身後,半邊劍身頓時深陷於厚重的牆壁內,看得阮墨心驚膽跳,雙腿發軟,差點兒要喊出聲來。


  「過來。」他的聲音更低更沉了,雙眸半眯,危險地盯著她欲退的腳。


  ……好好好,她過去,過去總可以了吧?


  阮墨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不過是一場夢,要是一會兒真被這位蒙面俠殺了,下回絕對不追什麼該死的偷錢賊了,沒肉吃也比被人捅一劍好啊……


  她捂著心口,雙眼發直往男人那兒一步步挪動,沒敢往地上那具屍體瞄一眼,以至於途中踢了他好幾腳,還險些把自己絆倒在地,滑稽又狼狽,倘若換個人在衚衕里看著,鐵定要捧腹大笑一番。


  可他沒那個心思,因失血過多而逐漸模糊的視線也看不清她的模樣,只覺這人的動作實在磨蹭得令人火大。於是,在她尚有三步之遙時,以劍支地,突然邁出一步,伸臂拽住她的肩一把扯過來,牢牢扣在懷裡。


  阮墨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勉力站穩后,發現自己被人抱著,下意識便要伸手去推。還未使力,卻感覺身子猛然一沉,這男人竟直接靠在了她的身上。


  ……暈過去了?

  她試探地動了動身子,發現他似乎毫無反應,心下一喜。


  對啊,流了那般多的血,早該不省人事了,她得趁此機會,趕緊脫身。


  「謝謝你……教訓了偷錢賊啊,照理說我應該救你的,只是你傷勢過重,恕我無能為力……好了,我就先走……」


  然後她便說不下去了。


  頸間一抹涼意直逼喉嚨,阮墨倏地一僵,登時將邁出去的左腳收了回來,嘴角抽搐道:「大、大俠,有話好好說,莫要、莫要這樣……」


  男人將鋒利的短刃抵在她頸間,薄唇幾乎貼上她的耳朵,一字一句低緩道:「不想死,就聽話。」


  「好好,有什麼話你說,我聽。」


  「帶我回家,治傷。」


  「好……那你家在何處?」


  「……你的家。」


  「……」阮墨欲哭無淚。


  若非脖子上的匕首緊緊相逼,她必定立刻拒絕這種無理的要求,莫說她的安危了,家裡還有個半大的孩子,萬一他好了以後,獸性大發,將她倆都殺了,那還得了?

  「快。」


  刀刃又陷入了幾分,微微的刺痛讓她不敢再遲疑,又驚又怕地答應了他,半扶半背著人往衚衕外走。


  男人渾身是血,這般走出去必然會引起行人注目,阮墨帶著他在巷道里左拐右拐,挑了條不打眼的小路走,終於離開了城鎮,沿山路回落雲村去,雖累極卻不敢停下半步,生怕他真昏死過去時,沒抓穩短刃,把她的脖子給抹了。


  好不容易將人拖回落雲村裡,已至未時,村民大多吃過午飯,又下地幹活去了,道上倒是不見什麼人,阮墨咬緊牙關加快步子往自己屋走,到門口時恰撞見出來的阿棠,手裡還拿著一張燒餅。


  「啊……」


  「噓!」她立刻止住他要大喊的動作,示意他讓開些,守在門口莫要聲張。


  阿棠從未見過人流血流得這樣厲害,也不知娘為何要將他帶回家,但他最聽娘的話了,忍住心裡的害怕,走到門外,關上門,坐下啃燒餅,彷彿娘親不曾回來似的。


  ******

  屋內。


  阮墨撐著一口氣將男人扶到床榻前,放他下去時,才察覺威脅她的短刃早已放下了,他雙目緊閉,呼吸急促,顯然失去了意識。


  沒時間慢慢解開衣物了,她取來醫箱,在床沿點起蠟燭,將一柄二指寬的小刀穿過火焰來回兩趟,然後傾身湊近他,開始撕開他身上粘稠得不成樣子的夜行服。


  待那件破了大小洞眼無數的衣物徹底變成一堆碎布,她才執起用火烤過的小刀,將他各處傷口上的腐肉割去。手邊並無可用的麻沸散,她深知這是何等劇痛,男人卻一聲未吭,甚至連眉心都不曾皺,若非她看得到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腹,還以為他已是一個死人。


  傷口出血的量比她想象中要少,想來是他受傷后給自己點了幾處穴位,稍稍止過了血。


  身上傷雖多,卻都是皮外傷,並無脫臼骨折,處理起來也省事不少。她手法利落地上藥包紮好,而後又到櫃里翻了一條阿棠他爹的舊褲子,給他套上。他上身幾乎纏滿白布條,便打著赤膊,沒穿衣裳。


  處理完這一切,阮墨終於得以坐在床沿休息片刻,回頭髮現他臉上的一片臟污未及清理,伸手便扯下了他的蒙面巾丟在一邊,擰了濕帕給他凈臉。


  越擦越眼熟,越擦越像……


  等等,這張臉……不就是單逸塵嗎?

  阮墨愣了一會兒,失笑想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下好了,她也不必為如何打發他而犯難了,最好是能留多久留多久吧。


  「阿棠!」


  木門開了一道縫,一個小小的腦袋探進來:「娘,什麼事?」


  「來,你在這兒看著他。」她招招手讓他搬著小木凳過來,坐在床榻下,溫聲道,「娘要去煎藥。」


  阿棠雖有滿腹疑問,但也曉得救人要緊,懂事地沒有多問,點頭道:「知道了,我會好好看著的。」


  「阿棠乖。」阮墨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便往灶房走了。


  ******

  「你要睡到什麼時候呢?天都黑了,難道要明日早上才醒?」


  「娘在做飯了,好香,你聞到了嗎?」


  「晚上風有點兒涼,你不穿上衣,冷不冷?要不蓋個被子吧……」


  誰在說話……


  好吵。


  其實單逸塵已恢復清醒片刻了,然不知為何,只覺渾身乏力非常,連撐開眼皮子的力氣都沒有,只好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


  身上沉重火辣的痛楚似乎減輕了不少,那股微微噁心的粘稠感也消失無蹤了,雖看不見,但能猜到是有人給他包紮過了,口中漫溢淡淡苦澀,想來這人還給他餵了葯。


  「哎,你剛才是不是動了一下?是不是聽得見我說話?」阿棠看看他沉睡的面容,又看看他似乎抽動了的手指,「要是真聽得見,你就再動一下?」


  阮墨端著菜從灶房走出來,瞥了眼正坐在床邊說胡話的孩子,喚了一聲:「阿棠,過來吃飯了。」


  「哦。」


  阿棠有些不甘心,輕戳了他手背一下,這才起身轉向飯桌。


  故而他並未看見,男人微微一動的眉頭以及隔著眼皮轉動的雙眸。


  未幾,耳側便響起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方才一直不停說話的童音仍在喋喋不休,偶爾會聽見一道輕柔的女聲,哄著道,多吃些才能快高長大,然後童音便停下了,似乎是在低頭扒飯。


  但不一會兒,他又閑不住了:「娘,那個人什麼時候能醒呀?」


  「恢復好就會醒了。」


  「那要是他一直不醒,我們今晚豈不是得睡到爹那兒?」


  「嗯……」


  「好臟啊,上面積的灰多得能嗆死人!」


  「打掃打掃就不髒了,你吃飽便去擦乾淨,好嗎?」


  「娘……好,我知道娘很累了,一會兒就去。」


  「真乖,擦過了再洗身子,免得弄髒衣裳。」


  「嗯嗯……」


  普通的小農人家,普通的母子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閑話家常。


  單逸塵閉目靜靜聽著,雖有些不耐,卻不覺厭煩了。


  突然憶起許多年前,他也曾經歷過這般溫馨的時刻。


  彼時爹娘健在,兄弟姐妹圍坐一桌,邊吃飯邊扯東扯西,和樂融融。


  最快活也不過如此。


  可惜,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役,便奪去了他的所有親人。從死人堆里活著爬出來的那一刻,他便曉得,今後,自己都將孤身一人了。


  額頭忽的一涼,柔軟的掌心輕貼上來,他習慣性要出手擋,卻察覺手臂被按住了,力道很輕,但足以讓現在的他抬不起來。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單逸塵終於睜開了雙眸,看見一張白皙柔嫩的小臉懸在上方,唇邊淺淺帶笑,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她身上傳來淡淡的葯香,與他昏迷時縈繞鼻間的氣息全然相同。


  然而,他卻只想問:「你對我,下了什麼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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