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皇帝沒想到,四兒子身上居然有這樣的趣事發生,一時沒忍住便樂出了聲兒:「確實夠傻的。」
茹蕙狂點頭:「還是皇阿瑪英明,你說他若把這時間用來放鬆身心、休息休息多好,也不至於把自己累病了,這每日家裡裡外外多少事,本就有操不完的心了,他偏還給自己找不自在,何苦來哉,還有啊……」
四爺木著臉坐在椅子上聽他阿瑪和他媳婦興緻勃勃扒啦他的諸般糗事,面上鎮靜,心中崩潰,怎麼也想不明白,早前他阿瑪不是還嫌茹佳氏迷惑他嗎?怎麼現在就全忘了。
……
看著四兒子帶著媳婦兒子離開的背影,皇帝臉上露出一出玩味。
「茹佳氏待老四這情狀,朕看著怎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味兒?」
李德全的腰往下彎了彎:「奴才不敢妄言。」
皇帝揮了揮手:「不是朝政,說說無妨。」
李德全這下抬起頭,含笑道:「萬歲爺可還記得去年微服去小湯山,在山腳村子歇腳的事?」
皇帝想了想,恍然:「可是六旬老翁被老嫗杖責的事?」
李德全忍笑點頭:「萬歲爺當時不忿,上前詢問,道可助老翁重振夫綱。」
皇帝撫額而笑:「誰知那老翁卻道老嫗是他八旬老母,蓋因其上日赴宴飲酒過量,致醉卧田間,險些著了風寒,老嫗憂心一夜,直到第二日見老翁無礙,這才將其杖責,著其以後不可再犯。」
李德全眉眼彎彎提醒皇帝:「誤會解開,母子二人邀萬歲爺用茶,茶間閑話,那老嫗說起兒子幼年至今種種劣跡,一臉恨其不爭……」
皇帝眯眼回憶:「老嫗言語嫌棄,實則字字句句儘是對兒子的維護……朕後來與大臣說起此事,大臣道二人母子情深……」
皇帝停住話頭,一臉怪異轉頭看向李德全:「茹佳氏和老四……」
李德全低眼順眼,沒敢接聲。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老四什麼時候會醒悟?」
皇帝雙手負於身後,慢慢踱步走向正殿,他還有政務尚待處理,已過而立之年的兒子已能處理好自己的事務,他就不多操這些閑心了。
「突然有點寂寞。」皇帝坐進御案后的龍椅,看著李德全放到御桌上的一疊奏摺,皇帝心想,他也許真的可以將弘曜接至身邊教養,過過含蝕弄孫的生活。
……
鄞見過皇帝,又去永和宮請過安,四爺領著妻兒回了貝勒府。
「爺,年羹堯年大人已等你半天了。」四爺剛進府,高勿庸便急急趕了過來。
四爺腳步一頓:「來了多久了?」
「自申時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時辰了,奴才請了茹佳小爺與鄔先生陪著他閑話,奴才看他們聊得很是投機。」
聽罷高勿庸稟告的四爺本欲加快腳步,只是回頭一看妻兒,卻是按捺住了心思,繼續慢慢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問高勿庸三人都談了些什麼,茹芾可應對得當,年羹堯可曾輕慢茹芾,鄔先生神情如何等等。
在東小院與主院所分叉口,茹蕙停住腳步:「弘曜,你是大孩子了,該跟著你阿瑪學習接觸外界的人事了。」
弘曜抬起頭,看著額娘沉沉的眼,想了想,轉頭看向四爺:「阿瑪,弘曜陪您待客吧?」
四爺低頭看著一臉肅色的兒子,唇角翹了翹,伸出手。
這是答應了。
弘曜伸出手,將小手放進阿瑪又寬又大又厚的大掌之中。
看了一眼站在角門處含笑看著他們父子倆的茹蕙,四爺沒再多話,牽著兒子的小手,轉身進了前正院。
正殿主廳,見到四爺攜子而來,室內分座兩側的三人同時起身。
「奴才年羹堯請主子爺安,請小主子安。」年羹堯雙膝著地,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四爺放開弘曜的手,快走一步,伸出雙手將年羹堯自地上扶了起來,「亮工別多禮,快起來,我這剛從宮中回來,勞你久等了。」
四爺含笑打量著一身常服的年羹堯,親近地抬手拍了拍年羹堯的肩:「精神頭兒不錯。」
年羹堯雙手垂於兩側,一臉恭順敬慕:「未早遞拜貼,本就是奴才失禮,只因奴才等不及想見主子,這才一進京就先來了主子府上,不想與茹佳小爺與鄔先生相談甚歡,不覺間已是時光已飛逝,卻是甚為歡悅。」
四爺含笑點頭,低頭看向兒子:「弘曜,年大人是康熙三十九年的進士,才華橫溢,胸有丘壑,以後你當多向年大人請教,知道嗎?」
弘曜點頭:「阿瑪,兒子知道了。」
又肅然看向年羹堯道:「初次見著年大人,弘曜沒有別的東西,就送你一枚丹藥吧。」
說著,弘曜小心地自腰間香囊內掏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枚玉色丹丸,遞給年羹堯:「這叫補神丹,讀書累了服一丸效果可好了。」
「奴才謝小主子賞。」年羹堯恭敬地彎腰自弘曜手中接過丹藥收了起來,又順手自懷裡掏出一枚印信雙手呈給弘曜:「這是京中福源居主人的憑信印章,奴才知小主子什麼都不缺,只請小主子看奴才一片孝心便收下吧。」
弘曜抬頭看向他阿瑪。
四爺皺了皺眉:「亮工,福源居這等所在,怎能寄在他一個孩子名下,你還是快將印章收起來吧。」
年羹堯微微低了低頭,「奴才其實只是借花獻佛,福源居的主人惡了九爺,開不下去了,便求到了奴才跟前,奴才想著初次見小主子,別的東西也拿不出手,這福源居也還算清雅,以後可做小主子出門的落腳處,主子爺便看那原主人可憐,開恩收下吧。」
四爺挑了挑眉:「你膽子倒大,明知老九對福源居志在必得,還敢接下來。」
年羹堯的笑容帶著不加掩飾的親近:「福源居原主本欲獻章求存,奈何九爺惱他此前倔傲,怎麼也不肯收章,那人也算是奴才鄉故,且此前不知欲購福源樓之人系九爺府的人,這才失了分寸,後來欲彌補,卻已是晚了,他知道奴才是主子爺的門人,這才求上了門。」
四爺搖了搖頭,對弘曜道:「下次見著你九叔,記得把印信給他。」
弘曜點了點頭,這才伸手接過年羹堯手中的印章,完了,還不忘拍著小胸脯保證:「年大人只管和那福源居的主人說,弘曜幫他,讓他不用擔心九叔找他的不自在。」
年羹堯笑眯眯彎腰扎了個千兒:「奴才替鄉故多謝小主子恩典。」
四爺帶著弘曜坐進寬大的主座,順手端了一盤點心碟兒放在兒子面前,這才轉頭看向已落座在左手下側的年羹堯:「這幾日你言行謹慎些,若無意外,過幾日便該得到好消息了。」
年羹堯臉上露出激動之色,「奴才謝主子提點,定當謹言慎行,不壞了主子的安排。」
四爺點頭:「我保薦你,蓋因你確有才華,聖上願破格提拔你,才是真正的皇恩浩蕩,以後你當更用心辦差才是。」
年羹堯自椅子上起身,單膝跪了下來:「奴才一介庸愚,受萬歲爺與主子爺隆恩,以後定當竭力圖報,不負聖上與主子爺賞識。」
「便別多禮了。」四爺抬手示意年羹堯起身,又問他住在哪兒,可安置妥當。
年羹堯回道自家在京中有宅子,此前妹妹帶著嬤嬤與族中一位長輩一直住在裡面,此番他回京,妹妹還算得用,早已替他收拾好屋子,一切都已安置妥當。
主僕幾人坐著談了小半個時辰,年羹堯這才告辭離去。
送走了年羹堯,鄔先生拄杖走回原位,看著主座上的四爺笑道:「亮工先前直誇他那小妹有才,道二人自小一起長大,一起受夫子教導,詩畫上他尚且遜妹妹一籌,看他話里的意思,似乎欲送妹入貝勒府。」
四爺端著茶碗撥了撥碗中茶葉,沉吟半晌,正欲開口,目光卻不經意瞥到坐在主座小几另一邊、正用心聆聽幾人談話的弘曜,他的動作立時頓了一下,到口的話便變成了:「貝勒府內側福晉名額已滿,年家的女兒總不能只做個格格,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鄔先生搖了搖頭:「亮工進士出身,頗有才識,然內蘊傲性,若無手段束縛,只怕以後脫疆,爺還當三思。」
四爺放下手中茶杯,目光一掃坐在右手下方一臉安然的茹芾,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鄔先生只道年家有好馬,難不成我家沒有千里駒?」
順著四爺的目光,鄔先生的目光落在對面一臉閑適坐著喝茶的茹芾身上,想了想,鄔先生笑嘆:「四爺養的不是千里駒,實乃天馬也,奈何,天馬尚幼,不堪驅馳也。」(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