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西阪城的屍鬼被鎮壓過後,金光宗平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果然,小boss是不會連著出現好幾隻的呀。
寧婧的日子,就這樣回歸到了吃飯睡覺打豆豆的節奏上。
說起來,這一次剿滅屍鬼的行動,除了增加故事完成度與人品值以外,並非一無所獲。比如說,崢河給謝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眾所皆知的是,謝亦有一大愛好——收集孤本奇貨,還有一些偏門的法器。為此,他專門打造了一個庫房放置。
隻是,此人對自己的藏品的珍愛是出了名的,平時都不會隨意讓人進去裏麵。
這回,借著謝亦對崢河的關注,寧婧瞅著機會難得,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詢問謝亦能否把他的寶貝庫房借給崢河用。
金光宗的弟子一天之內用了太多的時間去打坐築基——畢竟,基礎越是紮實,日後可提升的空間就越大。隻是,崢河的天賦注定了他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在這上麵。
所以,在觀察和分析了幾個月後,寧婧決定把崢河打坐的時間縮減至原來的三分之一。節省下來的時間,都用在專攻劍術和運轉靈氣上。謝亦的庫房裏,就最多這種奇門遁術的孤本了,若崢河能有機會進去看看,必然會獲益良多。
若開口問他借庫房的是別人,謝亦還真的不太情願。可如今提出請求,是一向很靠譜的陸輕雪。謝亦佯裝為難,考慮片刻後,便很痛快地答應了。
金光宗,清靜峰。
謝亦的庫房是一座兩層高的小樓。一樓堆砌的是各類的書籍,以法術、劍書、八卦五行布陣等內容為主。還能找到一些人手摘抄的失傳已久的異聞錄,林林總總地堆滿了十多排的書架。
謝亦估計是個處女座,那麽多書,每一頁都沒有折角,保存得很嶄新。
角落的一個書櫃,甚至能找到一些與魔道有關的書籍。
至於二樓,放置的就是一些很特別、但不算太金貴的法器——畢竟,真正傳世的寶物,都妥善地藏在了金光宗的大庫房裏。
第一次來的時候,寧婧翻到那些關於魔道的書本,也有些咋舌——謝亦膽子還挺大的。修仙界對魔道中人喊打喊殺,與魔道相關的書,基本也被視作是禁書。
雖然,金光宗沒有“見一本魔書就燒一本”的規矩,但謝亦作為堂堂的七門門主,卻因個人愛好而收藏了一大堆禁書,若是傳出去,肯定會影響他的聲譽。
寧婧翻完了幾本魔書,這裏麵記載的,都是一些在修仙者看來,極其大逆不道的法術。
寧婧合上書本,感慨道:“謝亦還真是一點都不怕我泄密。”
係統:“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他和陸輕雪年少就認識,又一起長大,情同兄妹,當然不設防。”
本著不打破陸輕雪的金漆招牌的目的,寧婧不敢辜負謝亦的信任,囑咐崢河要小心使用這個庫房。一樓二樓都可以用,隻是,不能把與魔道相關的書籍帶出去,也不要弄壞任何東西,不然謝亦得心疼得嗷嗷叫。
崢河這次可謂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畢竟,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那麽多的知識。為了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他格外認真地記下了寧婧的叮囑。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除了授課以外,崢河午飯後都會來庫房看書,晚飯前再離開。寧婧陪他來了一兩次,見他知道怎麽做了,就沒有再陪同了。
這天,日暮時分。
崢河倦怠地合上了手裏的書本。今天早上練劍的時候,在陽光下曬得太久了,導致下午有些暈乎。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頭,餘光掃到了上二樓的樓梯——前幾天,寧婧向謝亦借了一個法器。她自己沒空過來,就囑咐他看完書後,幫她帶過去。差點又忘記了。
二樓比一樓要狹小一點,修築了好幾排的牆架,還要一麵牆上掛滿了長劍。崢河好奇地一個個看了過去,忽然停在了一麵鏽跡斑斑的銅鏡麵前。
他聽別人說過這個法器。它叫三生鏡,以血為魂介,便能看到自己的前世。
隻不過,這顯示的前世,並不是百分百扣題的。舉個例子,若你的上輩子是個屠夫,在鏡子裏看到的,可能會是一把豬飼料或者屠刀。
因為結果讓人啼笑皆非,所以,它隻能算是奇物,不能算至寶。
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吸引住了,崢河神差鬼使地在鏡子前蹲了下來,伸手把起霧的鏡麵抹清晰。
銅鏡中,映照出了他模糊的人影。崢河抿了抿唇,取出靴中匕首,指尖在刀刃的背麵輕輕一劃,一道細細的血線浮現在了皮膚上。
崢河把血液擠出一滴,讓它墜落在了鏡麵上,隨即把指頭含進嘴裏止血,有些緊張地看著鏡麵。
血液滴落到鏡麵時,竟奇異地蕩起了一圈漣漪,剛才還堅硬冰冷的鏡麵,仿佛成了一泊湖水。在崢河的注視下,那滴血越來越稀薄,緩慢地、均勻地融進了銅鏡中,鏡麵開始動蕩了起來。
當鏡中的波紋完全停止後,崢河的眼睛睜得很大。
怎麽……會這樣?
暮色四合,雲影暗沉,野鳥自林中騰飛而上。
崢河抱著寧婧讓他帶的法器,滿腹心事地往清靜峰下走去,落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那一幕。在把血滴融合後,那鏡麵波動了許久,可最終映照出來的,卻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沒有。
崢河以為是法器還沒反應過來,便在原地等了許久,最終,白霧散去,鏡子的光芒卻驟然黯淡下去,重新變回了一麵普通的銅鏡。
法器映出的前世,和使用者的道行高低無關。哪怕結果再不貼合,也不至於什麽都不出現。
為什麽他的結果會是一片空白?難道說……他根本沒有前世?還是說,前世的痕跡被刻意掩蓋了?
崢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不安中。
走到了半山峰時,從另一條山道上走下了幾個嬉笑著的少年,恰好與崢河狹路相逢。
如果沒有記錯,這幾個人都去了別的門當弟子。其中,崢河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當初老是找他麻煩的三個胖子之一,元祿。
當初自己最想去的二門沒去成,反而是這個討厭的窮酸小子被陸輕雪帶走了。直到現在,元祿還在記恨這件事,怎麽看崢河就怎麽不順眼,遂不客氣道:“喂,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崢河看了他們一眼,置若罔聞,擦身而過。
元祿攔在了他麵前:“跟你說話呢,怎麽急著走?你拿著的東西,不會是偷的吧?”
崢河冷冷地看著他,道:“讓開。”
少年間的衝突來得很突然。往往在隻言片語間,就會劈裏啪啦地燒起來。崢河已經不記得是誰先揪住對方衣襟的了,隻記得元祿推搡他、兩人一同摔倒的時候,自己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還手或是躲避,而是把寧婧讓他帶的法器,藏進衣襟裏保護好。
旁邊的草叢底下是虛的,掩蓋了一座傾斜的砂礫土坡。在眾人的驚呼下,兩人猝不及防一同踏空,齊齊滾了下去。
金光宗同門間禁止私鬥,兩個不同的門的弟子私下鬥毆,更是嚴重觸犯了教規。
不論是誰先動手的,等待他們的,將是嚴厲的懲戒。圍觀者同罪。
崢河與其餘幾人,分別被關在了金光宗的戒室中。這期間,寧婧仿佛消失了一樣,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
被關了半個月,隔壁房間斷斷續續傳來痛苦的呻吟聲,那是其餘人挨了鞭子後的證明。而對崢河的懲戒,卻一直沒有落下。
一個清早,幾個人終於被放了出去。挨了懲戒的人傷勢未愈,都是被抬著回去的。
開門的人數著人數,等了一會兒,崢河才在最後走了出來。
冬雪初融,作為這裏唯一沒有挨罰的人,崢河的臉色卻白得嚇人,和雪水有得一拚。
立於冬陽下,崢河看著自己的拳頭,輕聲道:“我沒有事,是不是因為陸師姐替我挨了懲戒?她一直不出現,是不是因為受傷不能下床?”
與其說是在提問,倒不如說是在陳述事實。
開門的人是個啞巴,想了想,隻能“啊啊”地做手勢,肯定了崢河的說法。
崢河無聲地笑了下,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這樣。”
他的語氣很平靜,眼中卻毫無笑意,隱隱浮現了一層猩紅,無端讓開門的人心裏一涼。
私鬥事件就此平息。元祿幾人在挨了懲戒後,回門養傷,足不出戶。由於傷勢不輕,理應在床上養傷,然而,在一個夜裏,元祿的房中卻傳來了一聲尖叫,驚醒了附近的人。
眾人開門出來,便看到元祿狀若癲狂,不顧傷勢,屁滾尿滾地從房間跑了出來。
這樣的異狀,足足持續了半個月時間。金光宗內開始有了傳言——那元祿是被一隻夢魘纏上了。
在魔道禁書中,有一種很簡單的法術,取某人的近身之物,可以連續一段時間讓對方在夢裏看到自己最害怕的東西。由於夢境太過真實,醒來後會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做出各種瘋癲的舉動。雖然不會致死,但天天都來一出,也夠嗆的了。
隻是,這裏可是修仙的門派,怎麽可能會有人這麽大膽,在這裏施魔道之術?那夢魘應該是偶爾纏上元祿的吧。
與此同時,寧婧房中。
後背挨了鞭子,寧婧隻能趴著,活像一條翻不了身的鹹魚,哼哼唧唧地喊疼。
係統:“……”它終於忍無可忍道:“別演了,不是把痛覺100%地給你屏蔽了嗎?”
寧婧:“戲癮發作嘛,嘻嘻。”
係統:“……”
崢河私鬥事件,是必要的劇情之一。這件事種下了他對金光宗的不滿。而替他挨鞭子,則是專門刷崢河爽點的支線任務,寧婧其實是可以選擇接受或者拒絕的。
即使沒有獎勵的人品值,寧婧也會接下這個支線任務裏。這是因為,係統可以替她屏蔽痛覺,挨罰對她來說不過是撓癢癢。而崢河就沒有這個待遇了,何必讓這小屁孩受苦呢?
當然,雖然沒了痛覺,傷是實打實的,要慢慢長合。所以,寧婧隻能趴在這當鹹魚養傷了。
係統提醒道:“噓,有人進來了。”
寧婧連忙閉上了眼睛,假裝在睡覺。
崢河推開了兩扇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房中很暗,藥味衝鼻。
床榻上,一個纖瘦的人影趴著,隻著薄薄的一層衣裳,腰部以下蓋著被子。後背的衣服與皮膚黏在了一起,一看便知道,那上麵的皮膚剛塗上了一層膏藥。
崢河一言不發地站在床邊,想了想,蹬掉了自己的鞋子,跪在了床邊的軟墊上,低聲道:“陸師姐,我都知道了。”
寧婧沒有睜開眼睛。
崢河爬到了床上,虛虛地懸空著手,摟住了寧婧的腰,把臉貼在了她的手臂上。
最無法原諒的,其實不是元祿,而是連懲戒都要讓重要的人承擔的自己。隻因他太弱小,什麽也做不了——連回報這個有生以來對自己最好的人也做不到。這樣又談何保護她?
崢河顫抖著閉上了眼睛,半晌,再睜開時,已無一絲迷茫。他一字一頓,沉聲道:“陸師姐,我不會再孩子氣,我不會再讓你為我而受傷了。我會趕快長大,一定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實時總值: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