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翌日,根據卡爾洛的願望,寧婧開始教他認識人類的世界。生火、烤肉、圖書、餐具、騎兵、教廷、國王、造船、煉鐵、不同的大陸的風土人情、卡爾洛沒見過的陸生動物……就好像在教小朋友認圖識物一樣。
人類所司空見慣的一切,對卡爾洛而言,都那麽地新奇。他第一次知道,陸地上有那麽多他聞所未聞的玩意兒,這讓他的魚生大開眼界。(⊙v⊙)
寧婧也憑此找到了狂刷卡爾洛人品值的竅門——當然,也不是什麽人類的事物都能刷卡爾洛的好感值的,需要挑好切入點。
比如說,有一次,寧婧帶了一本童話集給卡爾洛看,其中一個童話故事是關於人魚的,套路和安徒生寫的那篇差不多,但畫圖者估計沒見過人魚長什麽樣,把好端端的人魚畫得像條被核反應堆輻射過的海豹似的。
卡爾洛翻到那頁時,兩道小眉毛頓時就擰了起來,不高興道:“我才不是長這樣的。”
當時,人品值立刻就小幅度地降了2點,從側麵展示了卡爾洛小小的抗議。從那時起,寧婧就知道,卡爾洛的爽點是要挑著戳的。
除此以外,她還會回避與賞金族有關的事情,以免勾起卡爾洛不快的回憶。
轉眼間,這種愉快的教學就持續了一個月。
聖女號的拍賣會即將再次舉辦。由於還缺乏一件有分量的壓軸獵物,在出航前這最後的半個月,公會給從西南部雨林回來後就閑賦的寧婧派下了任務——與尤尼合作,去冬之荒原追蹤一對銀色獨角獸。
如果沒有記錯,尤尼就是在這次任務裏,捕獲他心愛的金色獨角獸的。
越是稀少的獨角獸,棲息地也相應地越人煙稀少。冬之荒原正好位於普修斯大陸的對角,以馬車代步,來回需要接近十天。再加上追蹤、計劃、獵殺等事項,寧婧這趟出差的時間超乎尋常地長久。
原劇情裏,當眾人闖入了銀色獨角獸的領地時,希彌爾以擦了麻藥的箭頭捕獲了其中的一隻,另一隻獨角獸,則在驚慌之下,慌不擇路地竄入了綠野仙蹤。
獵物共有兩隻,尤尼與希彌爾又同是帶隊者,地位平起平坐,這種情況下,另一隻獨角獸早就被默認為尤尼的獵物。尤尼緊追在銀色獨角獸身後,料理了它以後,便在原地等待公會的人前來拖走它。
昨天晚上,為了追到獨角獸,他們根本沒有合過眼。尤尼在瀑布邊半蹲下,脫下了手套,沾了些冷水拍到眼皮上,以保持清醒。就在這時,瀑布的水流後方,似乎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
每一個優秀的獵人,對投放到自己身上的視線都很敏感——有一個小東西躲在瀑布後麵偷看他。
由於公會的人已經趕到,尤尼當下沒有做聲,不動聲色地戴上了手套,假裝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黃昏時,他獨自回到了林中。
整座山林籠罩在一層昏黃縹緲的輕霧中,恍若仙境。
瀑布流水減緩,尤尼踩著高出水麵的石塊,鑽入了瀑布後的一個山洞,找到了下午偷偷看他的那隻小東西——一隻極度罕見的金色獨角獸。
由於它還處於幼年期,連螺旋角都沒長,通體隻有小狗兒大小,眼神不好的人,恐怕會把它看成土狗。若想帶回去公會,是很容易藏匿的。
寧婧:“他養獨角獸,我藏小人魚,這是一起搞事情的節奏啊。”
係統:“若是你們一起曝光,從獵物的珍稀度來看,你的罪行比尤尼更大。”
寧婧:“……”
出發前,寧婧和卡爾洛最後一次見麵時,特意提到自己有一段時間不能來,但沒有細說是離開去做什麽。
估摸著時間,她能在聖女號出巡前見卡爾洛一麵,就和他約好了下次再見的日子。
翌日,寧婧與尤尼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蕩蕩地往荒原出發。
冬之荒原因經年不化的冰雪和特有的凍土而聞名。冬季時,溫度動輒就降到零下三四十度。現在恰好是夏季末尾,日照時間長,溫度徘徊在零度左右。
拜酷寒的自然環境所賜,除了摩蘇南人祖祖輩輩都定居在這,這片廣袤的土地,就找不到別的人類了——畢竟,整片普修斯大陸,也找不到有比他們更耐寒的種族。所以,摩蘇南人的房屋,是當地唯一能入住的人類建築。
大概因為這是童話世界,摩蘇南人的建築都是矮胖矮胖的。紅色的圓乎乎的三角形屋頂綴有斑點,牆壁潔白,像朵巨型的蘑菇。石砌的圍欄裏停著雪橇,三兩頭雪橇犬躺在狗屋裏休息,露在門外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和摩蘇南人打好了招呼,整支隊伍進駐了他們的鎮子。借助的這半個月,摩蘇南人不需要寧婧一行人交金幣做住宿費,隻要求他們在離開前,為他們獵到足夠的獸類存糧。
追蹤獨角獸這種技術活兒,需要足夠的耐心和細心,以及與生俱來的對獵物的直覺。寧婧和尤尼肩負起了這個任務。兩人在零度上下的野外裏,苦逼地輪流蹲守。不過半個晚上,再厚的靴子也阻擋不住寒意入侵寧婧的腳趾,她每天最渴望的事,就是結束工作、回房間烘火。
寧婧哭著說:“曾經有一份西南雨林的火熱放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
係統:“……”
幾天後,他們終於鎖定了兩隻銀色獨角獸的蹤跡,並摸清了他們的出沒地點和時間。
劇情按照劇本發展了下去,圍獵開始時,寧婧率先以塗了麻藥的箭頭放倒了一隻獨角獸,尤尼則對另一隻窮追不舍,消失在了林間。
看著其他人麻利地把那頭被麻倒的獨角獸搬到車上,寧婧手握沉重的長弓,弓弦猶在嗡鳴,默默地估算著在場者的戰鬥力。
這群總是沉浸於女色與金錢裏的獵人,真到了打鬥時,戰鬥力並不弱。
論個體的殺傷力,尤尼,或者原本的希彌爾都遠超公會水平線。但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若真要和這些人車輪戰,肯定是打不過的。
寧婧:“……”
噫,想到若幹年後,受了情傷的尤尼被超級賽亞人上身,幹掉公會幹主教,幹死主教幹反派,日天日地日空氣,還不帶歇一歇的,這掛也開得太大了吧。
在林外等了一會兒,運輸另一頭獨角獸的隊伍出來了。尤尼落在了隊伍的最後,神色如常。這淡定的小模樣,若寧婧不是知道劇情,也不會想到他幾個小時後,會殺個回馬槍,回到林裏。
完成任務,並不代表旅程結束,明天還要去給摩蘇南人打獵,以支付這半個月的房費。後天才正式啟程回南部。
當天夜晚,為慶祝任務順利完成,眾人和摩蘇南人一同在鎮子最大的酒館喝酒。喝到最後,酒不夠了,這群酒鬼就搬出了一種含酒精的清潔用液,加冰水兌溝,邊口齒不清地罵這酒難喝,邊灌進肚子裏。
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酒精味,熏得寧婧差點一個跟頭栽倒,她黑著臉,從桌上順走了一隻烤雞腿,跨過了躺得橫七豎八的酒鬼們,打道回府。
每個人都分得一間小蘑菇屋。要回她的蘑菇屋,恰好需要經過尤尼住的那間。
這家夥今晚沒有出現在酒局上,估計是剛捕捉到金色獨角獸,正手忙腳亂著。
懷裏的雞腿熱乎乎的,寧婧疾行過尤尼的屋子時,忽然發現窗戶那兒開了一條小縫,有燈光漏出。
“啪嗒”一聲,窗台上,一隻金燦燦的胖東西正笨拙地用兩隻前蹄刨著窗棱,想要從縫隙裏裏鑽出來,可因為身體太胖,總是頂不起沉重的窗戶。
寧婧被嚇了一跳,這隻怪東西——不就是尤尼的那隻獨角獸嗎?
它似乎也看到她了,那濕漉漉的雙眸驟然一亮,像是看到了親人,更加用力地扒拉著窗戶。
寧婧:“按劇本的話,公會的人是沒那麽快發現這隻金色獨角獸的吧?”
係統:“對,你假裝看不見吧,否則劇情線得亂了。”
寧婧點頭。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後不遠處傳來:“希彌爾?”
宛如一個被人贓並獲的賊,寧婧僵著脖子回頭。
尤尼倚在了院門口,嘴裏叼著根煙,拇指和食指環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奶,錯愕地看著她。
寧婧:“……”哦豁,這下想裝沒看到都不行了。
係統:“……”
尤尼眯起眼睛。
——在公會裏,有這樣的規定——在外出執行任務時,若發現了目標外的異獸,按照發現者的人數,異獸的歸屬權是不同的。若是單人狩獵而得,異獸從一開始就歸於公會所有,由公會負責聯係賣家。最先發現的人,可以享受比旁人更高的酬金分成。
若該獵物是被兩個或以上的人一起發現的,獵物的歸屬權在一定期限內,屬於這幾個人。他們可以自行尋找買家、談價議價。售出獵物的錢,也是由這幾個人平分,公會是沒份兒的。
聽著很劃算對吧?
事實上,大多數的人都寧可等到自由買賣的期限過去,讓公會代替自己談買賣。這不是是因為省事、免除被惡意壓價的可能,還因為公會壟斷了廣泛的客源,能找到願意花大價錢買下獵物的人。談攏後,分得的酬金,甚至比自己單槍匹馬去談的要多。
以上的規則沿用至今。
是故,處理這頭金色獨角獸的權力,是應該交給公會的。
當然,尤尼並不缺錢,他隻是覺得這小家夥挺好玩兒的,打算玩一段時間再賣掉,倒不是非要把它留著。隻不過,現在被平時針鋒相對的人發現了,搞不好會扣一頂“有意私吞獵物”的帽子在他頭上,那可不怎麽讓人愉快。
當兩人擱在院子大眼瞪小眼時,上帝估計覺得不夠尷尬,大手一揮,又送了兩個現場觀眾過來。
身後傳來了一陣拖遝的腳步聲,兩個喝得醉醺醺的獵人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提著酒瓶走近,笑罵道:“尤尼,你倆拄在這幹什麽?”
“咦……窗戶上的那隻東西是什麽?”
與此同時,木窗的縫隙終於被獨角獸鍥而不舍地頂開了。它撒開四蹄,跟終於找到媽的孩子一樣,撲到了寧婧的胸前,前蹄扒著她的手臂,瑟瑟發抖。
係統:“還記得前幾個任務出現過的獨角獸麽?它們設定是現實向的。而童話向的獨角獸,有喜愛親近純潔無暇的少女的設定。它現在受了驚,自然就會找喜歡的對象靠著。”
獨角獸自動現形,兩個醉鬼總算看出了它是什麽東西,異口同聲道——
“老天,這、這竟然是金色的獨角獸幼崽!”
“尤尼,你可真行啊!竟然抓到了額外的獵物,這季度能分的錢又多了。”
“到時候在聖女號上,頭兒一定能找到個好買家……”
寧婧聽得滿腦袋問號。
等等,這劇情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這頭獨角獸,明明是在幾年後才被公會發現的啊!如果它現在就被賣掉,根本無暇和尤尼發展感情,後麵的一連串劇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哦豁,這是連大氣運者的劇情線也要歪掉的節奏嗎?
唉,先別管人設有沒有OOC了,當務之急,是立刻把有歪掉風險的劇情扳正。
——該用什麽理由把獨角獸留下?
寧婧顰眉撫了撫獨角獸的鱗片,它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舒服的鼻音。
腦海裏燈泡一亮,寧婧上前一步,開口道:“慢著,我可沒說過這隻獵物要上聖女號的拍賣會。”
兩個醉鬼愣住了。
寧婧鎮定地迎接他們狐疑的視線,不慌不忙道:“這是我與尤尼共同捕捉的獵物,買家由我們親自物色,就不勞煩公會了。”
沒想到寧婧非但不趁機搞事,還替自己圓場,尤尼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等兩個醉鬼離開後,寧婧提著那隻瑟瑟發抖的獨角獸的後脖子,塞回了窗戶裏,全臉寫著“沒興趣”三個字。
尤尼看著那兩人的背影,才轉過頭來,勾起嘴角,饒有趣味道:“希彌爾,你是喝糊塗了麽?居然在替我圓場?”
寧婧五指用力,哢噠一下關上了窗戶:“很遺憾,我清醒得很。與其關心我喝醉沒有,不如想想該怎麽還我這個人情。”
“搞錯了。今天是你在還我人情。”尤尼在牆麵上摁熄了煙頭,踱步到了寧婧麵前,漫不經心地低聲道:“你以為……我沒發現你藏著什麽東西嗎?”